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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你去遠行

2015-03-12 15:37:14張立江
歲月 2015年1期

張立江

1

車天兵背著一個綠色的背包下了火車,隨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向車站外面走。他身后的背包鼓鼓的,里面裝著的哈爾濱紅腸把背包外面的三個小兜扯得變了形,那個大一點的小兜上的紅五星正好被紅腸突頂著,使得紅五星在人群里顯得格外醒目。

背包是車天兵在哈爾濱俄羅斯商貿市場特意挑選的,布料看上去就知道是上等的面料,結實、耐磨,那上面的紅五星是自己縫補上去的。這具有個性背包的顏色與他腿上的褲子是一個顏色,這些襯托著他那結實的身材,特別是那張經過風雨洗刷過棱角分明的臉龐,讓人很容易看得出是受過訓練身體素質極好的一個男孩。

人群里突然響起軍號的聲音,雖然人群里格外的嘈雜,但軍號聲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車天兵若無其事地從那肥大的褲兜里摸出一個小磚頭大小的手機,一邊向出站口張望,發現眼前的人好像都在云霧里一樣,北京城里怎么像個洗澡堂子,霧氣騰騰。

車天兵在人群中四處張望著說,北漂,你到了?

天兵,可慘了,趕上這霧霾的天氣,我堵在京通快速路上了。

快速路上怎么也堵車,中午就喝高了?

紀北漂聽了車天兵的話,知道他認為自己真的把買賣做大了,天天泡在酒缸里就能賺來大錢。指導員說得對,還真得要把車天兵帶到北京城里看看,不能讓他整天一個人窩在家里,不然以后在這個社會里更難生存了,得把在部隊時腦袋里的東西洗一洗,不然他很難看懂社會里的一些事情。就拿北京城堵車這個問題,車天兵一定還以為是在去部隊山溝里的路上,幾公里路看不到一個活物,北京城里的活物隨手一抓就一堆,像肉醬一樣。

紀北漂讓車天兵打車過來,車天兵聽了拿著手機不說話。紀北漂沒聽到車天兵的聲音,怕他悶著不理解一生氣再買張火車票回哈爾濱,那指導員還得去車天兵的家里想辦法。這種事車天兵是能干出來的,自從老班長犧牲以后,車天兵就像變了一個人,否則也不會生出放棄考軍校的想法,不是腦子出了毛病,誰會放棄自己的前途?車天兵一定是腦子壞掉了,好在指導員說服他來到了北京,不然,他真的不放心車天兵今后的生活。

紀北漂在電話里故意和車天兵開玩笑,告訴他在北京打車還不如五公里奔襲快,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時期,看看滿大街像螞蟻一樣的車輛,不知道要塞到哪個年月,最有效的方式就是乘坐地鐵。坐一號線地鐵,四五站地就了四惠東。

紀北漂這樣細說怕車天兵真以為他喝了酒誤了接站,讓他感覺沒重視他來北京的這件事,故意用嬉皮笑臉的口氣,讓他體驗一下坐地鐵的滋味,不過,他又怕車天兵帶的東西太多,就問了一句:你的東西多不多?

電話里傳來嘈雜的聲音,顯然能想象出車天兵在人群里東張西望,隨后像一個悶葫蘆穿人群而過的情景。這時他聽車天兵說:我給你帶了一大兜子的紅腸,你說多不多?他的聲音就像從人群里擠出來似的。

紀北漂哈哈笑了起來說,這話能出自五公里全副武裝越野全連第一人的嘴里,我沒聽錯吧?這點東西才是五公里奔襲攜帶重量的五分之一。若是這樣,見了地鐵里的人腦袋更得大一號了。

紀北漂的啰嗦讓車天兵覺得紀北漂真的把自己看成從小城市來的人,在哈爾濱也不是沒看見人擠人的情景,北京人都這德行,總是拿這種口氣教訓人,我啥沒見過?見了地鐵的人腦袋就大了一號,也太小瞧人了,難道地鐵里的人是老虎啊。?

車天兵想這個紀北漂跟指導員一樣,把他當成了一個孩子,指導員一直呆在哈爾濱,兩三天就跑家里來看他,說是在省軍區機關幫助工作,沒啥事干,就想與他閑扯幾句。弄得比自己的父母還親,來北京時指導員親自給他送到火車上,還跟列車長交待了一番,好像他是一個孩子讓人不放心,他這二年兵不是白當了嗎?

車天兵想著,不高興地掛掉手機,隨著人流出了檢票口。站臺前擠滿了行人,車天兵不知道地鐵的方向在哪里,覺得心里有些發悶,就一屁股坐在花壇邊沿上,從人縫中尋找著地鐵的方向。

這時走過一個婦女,問他要不要發票?車天兵心想,買發票干什么?長這么大還從來沒向誰報銷過一張發票。他搖了搖頭,轉身想走,又停了下來,問婦女去地鐵的方向怎么走?婦女笑了笑說,你跟我走吧。

車天兵站在那里猶豫了一會兒,看婦女沒回頭一直向前走,也就跟了過去。

婦女果真把他帶到了地鐵口,停了下來拿出發票,堅持讓他買一張發票。車天兵也不好就這樣一走了之,從兜里拿出十元錢塞給婦女說,你看我像用上發票的人嗎?

婦女接過錢不時地點頭謝意,車天兵擺了擺手,轉身向地鐵走去,心想:我偉大的首都,每走一步都需要花買路錢,兜里這幾個錢不知道能走多遠呢。

地鐵里長長的地道通口塞滿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煩躁,好像家里的飯桌上已經擺好了一桌子的菜,就等著自己開餐了。急也沒用,想走快卻邁不動步子,實在急了就側著身子在人群里左穿右穿的,大多數人還是強忍著性子跟在人群的后面,一點點向前小步行進。

車天兵在人群里不時翹起腳向隊伍前張望,滿眼是看不到盡頭的人流。這像水流一樣的人群還是嚇著車天兵了,這些人像是去游行示威,臉上都寫滿了憤怒,難道只為了一個“堵”字?

車天兵心里琢磨著,嘴上罵起北漂:你說你坐在車里堵在路上,非得讓我感受一下堵的滋味,這條腿走得比五公里奔襲都累。車天兵想到這里,拿出手機舉過頭頂拍了一張照片,用微信發給了北漂。不一會兒,北漂也發來一條微信,照片上是街道上塞滿的汽車,上面還有一行文字:北京特產,味道不錯吧,是不是有點遇見老虎的感覺?

車天兵看了紀北漂的微信心情好了不少,覺得北漂說得沒錯,真得好好品一番北京地鐵的味道。紀北漂曾經對他說過,北京地鐵里什么樣的美女都有,只要貼上去她想躲都躲不開,真是一種享受。車天兵罵紀北漂變態,紀北漂就嘻嘻笑,埋怨這都是在部隊山溝里時給憋的,哪個男人不喜歡聞美女身上的味道?裝成正人君子那就對不起自己正在發育的身體了。

車天兵越來越覺得紀北漂回到北京像換了一個人,說話越來越露骨,不過,車天兵心想紀北漂是沒把自己當成外人,說起話來就那么赤裸裸的。如果這個世界真是人心里想的那樣,那么這個世界可是個多么骯臟的世界,好在紀北漂也就是過一下嘴癮而已,但也沒有必要把地鐵里的人比作老虎吧?

他隨著人流來到地鐵站臺,站臺上排滿了長隊。一列地鐵車開了進來,車天兵還沒想好坐開向哪邊的地鐵,卻被人流帶進了地鐵車里。這時他看清了去往四惠東的方向,發現自己坐錯了方向,急忙向地鐵車門口擠,心想,這就是紀北漂說的老虎吧?上車的那么一瞬間,還真的有點像老虎撲食的感覺。

他在車里拼命地向外擠,生怕自己坐錯了方向,擠到門口車門剛好關上了。他本來能沖出去的,誰想這時正好一個姑娘從車外擠了進來,一頭撞進了他的懷里,車門也隨之關上。

往外擠什么?踩著我的腳了。一個男人喊了起來。

對不起,我在四惠東下。

車天兵解釋著,男人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想說什么,旁邊的姑娘開口了。

方向沒錯,我也四惠東下。

車天兵還沒看清姑娘的模樣,一股清新的香水味道就飄了過來,里面還有一股濃重的酒氣,就像姑娘好看的眼睛里透出睡眼迷離的神情,讓你的大腦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車天兵想推開姑娘,周圍的人已經把她倆擠得不能動彈。這時姑娘干嘔了兩聲,酒氣的味道更濃了。

車天兵向后仰著身子問:你沒事吧?

姑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身子已經倚靠在他的身上,下意識想躲開,但身子已經動彈不了,只好笑了笑說:對不起。

車天兵已經感受到姑娘柔軟的身體貼在他的胸前,他的臉上立馬就感覺有一股熱浪撲來,他努力將身體向后猛地用了一下力,姑娘與他才有了微小的空隙。此時,車天兵突然想起了紀北漂說的那些話,感覺姑娘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讓他全身都酥麻起來,他在努力讓自己的身體挺立在那里。

姑娘看他臉紅了,故意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又是一陣嘔。

車天兵意識到姑娘的酒勁已經上來了,這時地鐵到下一站停了下來,沒下去幾個人,卻又像塞人肉一樣擁上了幾個人,本來就狹窄的空間一下變得更加擁擠了。

車天兵感覺地鐵里喘氣都有些費勁了,加上各種汗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自己身上的汗水已經濕透了內衣。那個姑娘在人群里搖晃著有些站不穩,好像人群一散開立刻就會倒下去的樣子。姑娘盡量控制著自己向車天兵這邊靠過來,好像認定車天兵是與她剛剛喝過酒的熟人,很自然倚靠在了車天兵的身上,像是睡著了一樣。

車天兵用肩膀推了她兩下,她沒有感覺,在擁擠的人群里竟然真的睡了。周圍的人還以為她倆真的是一起上車的,也沒有在意姑娘身上酒氣的味道,車天兵緊張的心這才松弛了下來。

地鐵在四惠站停了下來,因下一站四惠東是終點站,車廂里的人少了許多,也不那么擁擠了。車天兵看了看四周,四周的人并沒有注意她倆,他把嘴靠在姑娘的耳邊,好像怕周圍的人聽見似的,提醒說:你到哪里下?別坐過站了。

姑娘好像真的睡著了,頭靠在車天兵肩上很安靜的樣子,她一定以為車天兵是自己的同路人了。

車天兵在人群里傻傻地像木頭人一樣站在那里,突然感覺身邊的姑娘身子像柔軟的面團,已經把兩人粘在了一起。他不忍心這樣喊醒她,還是讓她在地鐵里睡上一站,也許這一站過去她會好受一些,能清醒地記著自己回家的路。

這時,他的眼前突然浮過老班長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好像又聽到了班長在斷斷續續重復著那句話,一聲比一聲急切,一聲比一聲逼近,感覺有一只老虎在瘋狂地追趕著這輛飛馳的地鐵列車。

2

紀北漂好容易在京通快速路上找到了一個下道口,向附近的四惠東地鐵站駛去。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還以為是車天兵,張口問你到哪里了?沒想到電話里響起了指導員的聲音,他就趕緊與指導員解釋,很快就接到車天兵了,讓指導員放心就是了。指導員又在電話囑咐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紀北漂已經看到了地鐵口,可車子怎么也開不過去,他剛掛掉指導員的電話,手機又響了。

手機里傳來車天兵氣喘吁吁的聲音:你在哪里?我已經從A口出來了,你要是沒到,我先打車送一個人。

紀北漂聽說他送一個人,伸長了脖子向車窗外看,果然看到了車天兵攙著一個姑娘,就對手著手機說,你怎么還帶一個美女?事先也沒打個招呼,知道這事怎么也得好好表現一下啊,怎么讓一個美女坐地鐵???真對不起,站在那里別動,哥們對不起了,不知道還有個大美女同行。放心吧,下面的事一定給你好好壯壯面子。

車天兵沒看到紀北漂的車子,本來心里就著急,紀北漂那么一誤解心里就更急了,手里有一個姑娘還不好大聲說話,就壓低聲音對著手機說,裝什么面子,我跟你沒法解釋,你趕緊過來再說。

紀北漂一邊耐心地將車向地鐵口靠近,看見車天兵攙扶的那個姑娘,姑娘好像是病了走路直搖晃。他朝車天兵捺了兩下喇叭,車天兵總算看到了紀北漂的綠色吉普車,他用力朝紀北漂揮了揮手,沒想到身邊的姑娘蹲在地上開始嘔吐起來。車天兵趕緊也蹲了下來,輕輕地拍著姑娘的后背。

紀北漂從車上下來,看著蹲在地上嘔吐的姑娘,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車天兵問:你把人家怎么了?

車天兵上去就給了紀北漂一拳,說,怎么說話哪,我能把人家怎么了?她是喝多了。

紀北漂偷笑著,意思說你真行,路上就把人家喝高了,你什么意思啊?

姑娘還在嘔吐,車天兵攙扶著姑娘從紀北漂的臉上讀出了一臉的偷笑,猛地給紀北漂一拳說,德行,還不幫一把,送姑娘回家。

紀北漂上去攙扶姑娘,姑娘抬頭看了紀北漂一眼,舌頭有些硬說,你是誰???他把我喝高了,你還想和我喝,你不答應簽合同了嗎?怎么想反悔,那你就再喝一瓶。

紀北漂看姑娘真的喝多了,一邊給她攙扶到車里,一邊說:好好,咱們去你家里喝,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姑娘一頭倒在車里,嘴里嘀咕著:我家去不得,那里哪是家啊,就是一個睡覺的窩棚。

紀北漂和車天兵坐上車,紀北漂發動了車,瞟了車天兵一眼說,你真行,你一出現就惹事。

車天兵心里那個氣啊,一臉的委屈說,你這是什么話,你能看見一個姑娘這個樣子不管?少廢話,趕緊開車。

紀北漂用力捺了兩下喇叭說,往哪開???你知道人家姑娘叫什么?家住在哪里?

車天兵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后座上睡著的姑娘,知道再問她也不會說出家的地址,無奈地看了看紀北漂。紀北漂裝著沒事人似的,拿出手機,給姑娘拍了一張照片。車天兵知道他又要在微信上曬新聞了,一把搶過手機。這時,車里響起了手機的聲音,車天兵看了看手里紀北漂的手機,又從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也沒響?。考o北漂指了指姑娘身邊的背包,車天兵趕緊拿過背包,打開,從里面掏出正響著鈴聲的手機,看了姑娘一眼,果斷地接通了手機。

手機里傳出一個姑娘的聲音:玥茹,你到哪里了?

車天兵看了一眼紀北漂說,對不起,請問你是這位姑娘的朋友嗎?

手機里的姑娘顯得有些急了,問:你是誰?李玥茹的手機怎么在你手里,她怎么了?

車天兵說,姑娘你別急,你說的李玥茹在我的朋友車里已經睡著了,我們正要給她送回家,你告訴我她住在哪里?

手機里的姑娘口氣有些懷疑地問:她不是坐地鐵回來的嗎?怎么在你的車里?

車天兵解釋說,她是坐地鐵了,在地鐵里酒勁上來了,吐了一路,我只好幫她一把。

手機里的姑娘這才松了一口氣說,你把手機給開車的師傅,我告訴他怎么走。

車天兵把手機給了紀北漂,一臉放松的樣子說,有人找她來了。

紀北漂接過手機說,你好,我是紀北漂,請放心,我會安心把你的朋友送回家。

紀北漂聽著電話,一個勁點頭說,好的,我馬上到……你放心,我們都當過兵。……我知道你信得過當兵的,好,金玉婷女士,保持手機暢通。

紀北漂將手機塞給車天兵,指了指前面一片白色樓群說,看見沒有,就是那個小區。

車天兵接過手機說:這么近。

紀北漂一邊開一邊說,別看近,咱們得繞過去,注意手機保持聯系。

車天兵說,你小子真行,幾句話就讓人家信任你,連名字都告訴你了。

紀北漂得意地說,那是,在北京學著點。

車天兵說,我是得學著點,不過,脫了軍裝不要老打著軍人的牌子。

紀北漂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只要當了一天的兵,身上軍人的氣質就會伴你一生。還記著我們新兵下連隊那天,老班長是怎么說的,從三炮連走出來的每一名士兵,哪個也不是讓火炮嚇破膽的士兵,一輩子都是迎著炮彈向前沖的硬漢。

車天兵覺得這個紀北漂是怎么了,一見面就是一陣炮轟,莫不是幾個月沒見面把心里的話換成了一發發的炮彈?也許這是他抒發情感的一種方式,這也不像紀北漂的作風啊?這個紀北漂還能記住老班長的話,而且將這句話用得恰到好處,好像在說,別以為就你車天兵當過兵,我紀北漂也曾經是一個兵啊。

車天兵真的有些累了,一身汗水靠在座椅上,不想再和紀北漂打嘴仗了,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機,手機上面貼著各種小圖案,一看就是一個姑娘用的手機。他回頭看了一眼睡在后座的姑娘,想起她剛才說得那些酒話,心想,簽什么合同,把自己喝成這個樣子,一個小姑娘多危險啊。

這時手里的手機又響了起來,紀北漂捅了他一下,車天兵才接通了手機,又是那個叫金玉婷打過來的,說已經看到了他們的吉普車了。

紀北漂停下車,下車與等在那里的一個長發高個的姑娘握手。那個高個姑娘也許是個頭過高的原因,顯得格外的細瘦,那種骨感美里透著靈氣。

李玥茹已經在車里睡著了,金玉婷想扯醒她,被車天兵制止。他將她的手機順手揣進褲兜里,讓紀北漂幫把手背起了李玥茹。

她們住在30層樓,好在有電梯,不過車天兵身上背個美女,就是爬上30層樓也不成問題。

什么事就怕念叨,電梯突然壞了。

金玉婷連捺了兩下電梯開關都沒反應,嘴里念叨著說,我下來的時候還想電梯可別出毛病啊,你說想啥來啥。

紀北漂看了一下金玉婷腳下的拖鞋,金玉婷長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車天兵身上背著的李玥茹說,這個小區的電梯總壞,不知道啥時能修好。

車天兵也沒說話,背著李玥茹就向樓梯爬去。金玉婷瞥了一眼紀北漂也跟著向上爬了起來。紀北漂背著手看著她們向上爬,心想這個機會給哥們吧,腳下沒有一點動彈的想法,但又一想這可是30層樓啊,大大超過五公里奔襲付出的體力。他向上跑了幾個臺階又停了下來,向樓頂大喊了起來:哥們,悠著點,別硬掙,不行的時候喊一嗓子。

車天兵爬到20多層才感覺有些喘,而后面樓下有一點動靜,心想,紀北漂和那個金玉婷怎么沒上來,就向下面喊了一嗓子。很快從下面傳來紀北漂的聲音:哥們別累壞了,我在30層樓等你。

車天兵心里罵道,說話越來越不著邊際了,除非你長了翅膀。

車天兵一頭汗水背著李玥茹剛爬上30層樓,抬頭看見紀北漂和那個金玉婷站在門前,便喘著粗氣說,電梯好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你們想累死我???

金玉婷不知道說什么,趕緊去開門。她打開門,車天兵一邊向屋里走,剛走進屋里就停在了門口,紀北漂在后面催促說,往里走啊,怎么不舍得放下???

車天兵停在門口,是因為屋子里被間壁成了好幾個房間,只留下一條狹窄的通道,他不知道該往哪個門里進。這時,一個男生光著膀子,穿條大褲衩從一個小門里出來,看了車天兵一眼,認出他背著的李玥茹,嘴里不知道叨叨什么,趕緊退回了屋里,讓出一條小道來。

金玉婷從車天兵身后擠過來,好像聽明白男生說的什么,用力敲了一下男生的門說,一邊去,早厭煩了跟你這種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男生也氣得敲了兩下門說,不想和我這種人一起過日子,你只能去當小三了。

金玉婷聽了氣得回身又舉起她的小拳頭用力敲著門說,閉上你的烏鴉嘴。

看車天兵還背著一個大活人,忙解釋說,別見怪,這里面住的都是怪人,玥茹住在最里那間,來,我去開門。

車天兵彎腰進了小屋,把李玥茹放在只能睡下一個人的床上,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四下看了看小屋。小屋除了那張小床,一張小桌子,連一張椅子都放不下,只能用床當椅子了。屋子里雖然很小卻很干凈,床上粉色的被子,粉色的床單,顯得屋里小而淡雅,加上書桌上的一臺粉色的筆記本電腦,和一些摞得高高的書籍,屋子里顯得很溫馨。

車天兵站在小屋門口喘著粗氣,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四下看著,心想,真沒想到北京的美女,就生活在男女混居的小屋子里,還感覺挺幸福的。這種生活可趕不上部隊的上下輔,城里的大學生也真是不容易啊。他看了一眼床上睡熟的李玥茹,回頭對紀北漂說,我們走吧,讓她們休息。

金玉婷關上屋門小聲說,別見笑,她也是為了工作,喝成這個樣子,我替她謝謝你們,哪天請你們吃飯。

紀北漂前面走著,頭也不回說,就你們那點工資我們怎么忍心去吃啊,還是我請你們吧。

金玉婷把兩人送到電梯里,電梯門剛關上,紀北漂突然想起來,請吃飯得留個電話,忙去捺電梯的開關,被車天兵一把拉住說,人家也就是客氣一下,你也當真。

紀北漂說,你小子真是雷鋒啊,做好事不留名。

車天兵說,幫把手的事,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姑娘了?

紀北漂說,得,別把好事往我身上扯,有人給我算過,最近沒有什么桃花運,咱們還是先找地方填飽肚子再說。

車天兵摸了摸肚子說,你這一說我還真餓了。

電梯突然停了下來,門沒開,兩人還以為電梯又壞了,看電梯里的顯示燈已經到了一樓。兩人正納悶,突然電梯門又開了,兩人這才急忙沖出了電梯。

3

車天兵背著一個姑娘爬了30層樓,坐在車里才感覺腿有些軟,肚子里像掏空了一樣。他從兜子里拿出一根紅腸,掰了一半咬了一口,將另一半塞給紀北漂。

紀北漂一手開著車,一手接過紅腸說,放下美人就餓了,看你那點出息,我帶你去吃北京烤鴨。

車天兵嘴里咀嚼著紅腸,一個勁點頭豎起大拇指說,一定要吃北京最正宗的烤鴨。

紀北漂說,那就去王府井,那里的烤鴨最正宗。

車天兵將手里剩下的一塊紅腸塞進紀北漂的嘴里,伸了一個懶腰說,我就喜歡你身上這點大氣勁,不過,在我面前可別硬裝,一個人的時候去啃方便面。

紀北漂嘴里咀嚼著紅腸,將另一半紅腸塞給車天兵說,有了你這些紅腸,吃方便面正對路,別再吃了,留好,我們的日子長著呢。

紀北漂看車天兵還要吃剩下的紅腸,扯了他一把想讓留點肚子吃烤鴨。心想,這小子一定以為他在靠老爺子過日子,這臺車他是給老爺子打了借條的,在北京他現在可是白手起家。不是車天兵想吃正宗的北京烤鴨,他哪里舍得去王府井吃烤鴨?那里的一只烤鴨就要近千元,一瓶啤酒二十多元,他倆這種喝法沒有兩千元別想進去。

紀北漂放慢了車速,車天兵還一直處在興頭上,讓紀北漂今晚好好陪他喝上幾瓶啤酒。紀北漂突然想起手中的方向盤,就給了車天兵兩個選擇,去王府井吃烤鴨就不能喝酒,想喝酒就得回燕郊喝。

車天兵當然選擇了喝酒,他早就想與紀北漂再PK一下了,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聽說燕郊這個地方,燕郊與北京僅隔一條朝白河,距北京市中心天安門30公里。

紀北漂把車開進了燕郊的102國道上,車天兵望著一片片崛起的高樓問:這就是你說的睡城?

紀北漂向窗外瞥了一眼說,這是北京人眼里的睡城,別看她們住在睡城里,但都有一個樸實的愿望,那就是在北京能有一個自己的小家。

北京有什么好?人看人,車看車。

有,總有一個向前奔跑的念頭吧,所以啊這個睡城就是夢想的城市。

車天兵的目光一直放在窗外,顯然有一種新奇的感覺,他望著到處都是售樓處的街道說,我看像售樓城。

紀北漂笑了笑說,你說得也對,這條街就是售樓一條街,我帶你去燕郊最繁華的燕順路,到那里你就感受到睡城的密集了。

紀北漂將車從102的國道拐進燕靈路,問車天兵想吃什么?車天兵說找一個露天的燒烤。紀北漂把車又拐了一彎才開進燕順路,很快車天兵就看見林立的高樓,密密麻麻,樓與樓之間好像一伸手就能摸見一樣。他好像在自言自語地說,這跟北京城沒什么兩樣,沒你說的是睡覺的好地方?

紀北漂將車速放慢了說,這里離北京最近,手機在這間房子里是河北的信號,在那間房子里也可能就是北京的信號了,這里說的睡城只是上班族晚上回來睡覺的地方,其實真正有睡覺感覺的是我住的那里——天子莊園,你住進去就會有不一樣的感覺了。

說著,車子就在一個叫納丹堡的地方停了下來。

紀北漂指著燈光下人山人海的燒烤大排擋告訴車天兵,燕郊只有這地方能趕上你們哈爾濱道外江邊的大排擋,那邊不遠就是與北京一河之隔的潮白河,不過,已經沒有多少水了。

車天兵建議先把車開回去,紀北漂已經餓得等不及了,他心里有數,每次在這里喝完灑,他都要找個代駕把車開回去。這里離他住的地方開車十分鐘就到,今晚他也想與車天兵好好PK一下。

雖然大排擋離潮白河也就幾百米遠,但沒有感覺到一絲從河邊吹來的風,悶熱的夜晚只能靠冰鎮的啤酒爽身。

兩人一瓶啤酒下肚,紀北漂的話才扯上了正題:你來北京真的就想找老班長的妹妹?

車天兵的目光停在遠方,神情有些木然說,當然。

紀北漂沉默了好一會兒,故意說,我真不明白老班長走的時候竟然把一個妹妹交給我們,他一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哪來的妹妹?

車天兵目光仍然在遠方,一直沉默不說話。

這件事除了車天兵,全連的人都和紀北漂有一樣的想法,因為大家都知道老班長是一個孤兒。在三炮連車天兵與老班長走得最近,一些心里話常與車天兵嘮叨。他知道老班長有一個妹妹,還是老班長生前讓他幫助寫自傳的時候知道的。他的這個妹妹,其實是與他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那時候他們在孤兒院組成了新的家庭,老班長的這個家庭里有一個小姑娘,名叫苗新。他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這個小妹妹就像老班長的尾巴,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里。一次,他與一個孤兒院里比他高出半頭的男孩打了起來,當然他要吃虧的。那個男孩把他騎在身下,不時地用拳頭打著他的屁股讓他向前爬,他眼里噙滿了仇恨的淚花,想用力將那個男孩從身上掀下去,可他瘦小的身子怎么也搬不動那個男孩,他支在地上的兩只細瘦的胳膊終于支撐不住了,像斷了一樣被壓在了身下。就在他絕望的時候,突然,他聽到身上的男孩像死豬一樣嚎叫了一聲,便從他身上倒在了地上。他從地上爬起來,看見那個男孩捂著被咬的胳膊,用力推了一下站在他面前憤怒的苗新,罵道,你他媽的屬小瘋狗的。苗新被推倒了,額頭正好碰在了一根圓木上,她“哇”地就哭了起來。老班長見狀低著頭像一只小公牛一樣沖了過去,一頭將那個男孩子撞倒在地,那個小男孩爬起來剛要抬起腳向他踹去,就聽有人喊了一聲,院長來了,那個小男孩才匆忙地跑開了。

老班長沒想到能幫他的竟然是比他小好幾歲的苗新,這讓他在院里的孩子們面前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但苗新憤怒地站在那里的情景從此就印在了他的心里。那時,苗新還不到十歲。

這件事發生不久,孤兒院里突然來了一個年青的女人,她要把苗新帶走。老班長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因為院里的孩子只要有人來領,很少見到再回來的孩子。這事苗新年齡小是感覺不到的,老班長不但懂得,還知道苗新這是要被這個年青的女人領養了,以后再也不會回來了。他一把抱住苗新沖院長喊了起來,他的喊聲讓苗新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突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但無論她怎么哭,院長還是將她從老班長的懷里扯給了年青的女人。老班長在院長的懷里拼命地掙脫著,看著苗新跟著那個女人走出了大門,突然高聲喊了起來:小妹,等我長大了一定去找你!

那個時候,老班長就發誓長大后一定把這個小妹妹找回來,認定她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后來孤兒院改成了敬老院,這里的孩子也都先后分散到其他的孤兒院。老班長當兵走時,打聽過苗新的下落,一直沒有打聽到。老班長犧牲的那年,和車天兵在小樹林喝了酒,突然告訴車天兵妹妹有下落了,還準備在休假的時候去北京的傳媒大學找妹妹。他看車天兵用懷疑的目光望著他,香甜地喝了一口酒,神神秘秘告訴車天兵,有人夜里給他托了夢。

車天兵問:夢里的人怎么說?

老班長又喝了一口酒說,夢里的人讓我把妹妹接到這里來。

車天兵又問:接到這里干什么?

老班長一臉幸福的樣子說,和我一起給山里的孩子當老師啊。

看到老班長幸福的樣子,車天兵沒有去打擊班長,覺得那只是一個夢。那個時候,班長每個星期都去村里給孩子上課,他的心是讓孩子們給拴住了,但她的妹妹可是北京的大學生,哪能跟他來山溝溝里?

紀北漂還是第一次聽車天兵講這件事,開始車天兵不想說,但覺得不把實情對紀北漂講,紀北漂怎么能幫他在北京找到老班長的妹妹?紀北漂故意流露出一臉懷疑的表情說,這種話你也相信?

車天兵當然也覺得老班長的這種話有點像酒話,可老班長平時從來不和人開玩笑,那天他看著躺在雪地里的老班長,從他臉上那幸福的表情猜測,老班長也許突然打開了過去一扇塵封已久的記憶大門。

兩人已經將半箱子啤酒PK了下去,話自然就多了一些,兩人喜歡這樣PK下去,不把心里的話倒出來,喝進去的啤酒往哪里放???兩人在離開部隊那天,一人喝了一箱子的啤酒,喝得滿臉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酒水,在小樹林里就那么抱著睡著了,不是戰友們夜里發現他倆,他倆也許就在樹林里筑起了一座雪雕。

紀北漂知道車天兵在走著一條獨木橋,這也許是他生活中唯一支撐的希望,他的這種狀態讓他一刻也不放心車天兵一個人生活,今天就是想把車天兵扔在山溝溝里的心,帶到這遠遠的北京城里,用北京喧囂的生活釋放他內心像山一樣壓抑的情緒。

紀北漂指了指周圍的人群說,你覺得就你一個人想著老班長?不,咱班的戰友不少人來過北京,但來到了北京都沒有去找老班長的妹妹。

沒有去,是因為他們沒有見過她。

車天兵說著望著周圍有說有笑的人,眼里浸滿了淚花接著說,如果老班長沒走,這歡樂的人群里也少不了他的影子。

紀北漂端起酒杯,碰了一下車天兵的杯子說,如果老班長沒犧牲,一定會來北京找他的妹妹。

一顆淚珠從車天兵臉頰滑落下來,他望著星空聲音有些哽咽地說,他和妹妹團圓該是一個多么幸福的場景。

紀北漂喝掉杯里的酒說,你想沒想到老班長與妹妹團圓后的生活是一個什么樣情景?

車天兵知道他的話里另有其意,猜想著說,一個大學生和一個士兵?

紀北漂說,憑老班長那么要面子的人,你敢去想像嗎?你知道老班長活著的時候為什么那么拼命地工作,而且先后三次手榴彈下救人?

車天兵一口將杯子里的酒喝光,用力放在桌上說,難道你懷疑班長工作的動機?

紀北漂擺了擺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你,你找到老班長的妹妹又能怎樣?只想告訴她老班長犧牲了嗎?老班長把妹妹托付給我們,是讓我們好好照顧她,你現在這個樣子怎么照顧?很可能老班長的妹妹現在正給哪個公司打工,你能給她什么?就是老班長活著……

車天兵有些激動,以為他還懷疑老班長,打斷他的話問:老班長活著又能怎樣?

紀北漂沒有馬上回答他,卻從身后的啤酒箱里拎出一瓶啤酒,慢慢放在桌子上說,如果他活著沒有提干,就不會與他上大學的妹妹見面。就像這座城市一樣,因為它的地理條件成為北京人眼里的一座睡城,如果它這樣永遠地沉睡下去,這座城很可能因交通、教學、醫療等城市配套設施上不去成為一座死城。其實我們就像這座睡城一樣,不去改變自己,也許我們就會是躺在父母財富上永遠睡大覺的那個人,你愿意做這樣的一個人嗎?如果老班長活著決不會做這種殘疾人。

紀北漂滔滔不絕的話說了一大車,而車天兵一直望著遠方不說話,他在心里問自己:找到了老班長的妹妹又能怎樣?人家可是大學生,生存的路怎么也比自己一個復員兵的路寬敞,即使你看到她在某個公司里艱難地工作,你又能給她什么?給她一個老班長犧牲的痛苦消息?也許老班長在她的夢里是一個活著的希望,而你卻打破了她這個美好的夢,老班長在天堂想看到的不是這樣一個結果。

紀北漂看車天兵呆坐在那里,知道命中要害,端起一杯酒說,來,敬老班長一杯。

兩人喝下杯里的酒,將酒瓶里剩余的酒灑在了地上,仰望著天空上的星斗,許久,淚水從他們的眼角滾落下來。

4

金玉婷被斷斷續續的擊墻聲驚醒,她向后捋了捋零亂的長發,靜聽了一會兒,敲墻的聲音又從隔壁傳來。她急促地回敲了兩下,披上一件小襯衫下了床,趿拉著拖鞋便出了她的小屋。

她摸黑敲了一下隔壁的門,門開了,一道燈光射了出來。她只向屋里走了一步,便跳上了李玥茹的床,摟住她說,你真行,我還以為你得睡上兩天。

李玥茹無力地靠在金玉婷的身上說,我餓了,有吃的嗎?

金玉婷又跳下床說,你這樣下去早晚把自己折騰出病來,我去給你泡方便面。

金玉婷出了門,李玥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機,包里,衣褲兜里,床上都找遍了也沒發現手機。她光著腳丫趴床下找了起來,金玉婷端著一碗泡好的面走了進來,看見她趴在床底下,還以為她是在找吃的,把泡好的面放在床頭說,別找了,面都泡好了,以后可別傻乎乎的,只知道喝酒,不知道吃東西,那么的一桌子菜不吃白不吃。

李玥茹坐在地上,身子軟軟地靠在床頭說,我這次真的傻到家了,手機沒了,那可是用工作賺的第一桶金買的。

金玉婷一邊翻著枕頭底下一邊說,人家只是讓你接近他,你喝那多的酒干什么?

李玥茹也在背包里翻著說,不喝多點酒,哪來的這個勇氣,當演員就得入戲。

金玉婷一把將李玥茹推倒在床上說,我看你真的入戲了,這是誰陪你喝得這個奶奶樣?

李玥茹仰躺在床上說,今晚公司正好陪一個客戶吃飯,我想把客戶陪好了也許他能投資電視劇,正好也要壯一下自己的膽量,就多喝了幾杯。

李玥茹說著從背包里摸出一張照片,看著照片接著說,這點酒還差點誤了事。

金玉婷搶過照片說,你喝那么多的酒,還能從這張照片上找到他,我可真佩服你了。

李玥茹躺在那里閉上眼睛,眼前立刻出現了她從酒店出來時的畫面。她從酒店出來就向地鐵站跑,進了地鐵車廂一看表,她要接的火車已經到站了,趕緊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電話里說她接的人正向地鐵站走,在地鐵站也許能撞見他。李玥茹好在到了北京地鐵站,她從地鐵車廂里剛出來,對開的地鐵列車恰好進站,她一眼發現有一個著軍褲的男青年,在人群的后面正往車廂里擠,她便快步向那個男青年追去。

后面便發生了她與那個男青年巧遇的故事。

金玉婷看李玥茹躺在床上不吭聲,推了她一把說,這個當兵的可真賣力氣,一口氣把你背了30層的高樓,看來他好像真的有什么病。

李玥茹坐了起來說,我看這人挺正常的,我倒懷疑那個叫紀北漂的人有點不可靠,但畢竟是我哥哥的戰友,我能不幫他嗎?再說我也想從這個人身上知道我哥哥的一些情況。

金玉婷臉上也浮出一層疑云說,我也覺得這個人說話神神秘秘的,他說你哥以中國維和軍人的身份去了國外,去了哪個國家有什么不能說的?維和部隊出國的時候電視上都報道過。

李玥茹突然想起了什么說,我的手機也許在他們身上,給我手機打個電話就清楚了。

金玉婷拿出手機,將食指立在嘴邊,撥通了李玥茹的手機。手機里響起李玥茹熟悉的彩鈴聲,兩個人的耳朵都湊到了手機旁,期待電話那邊能響起男人的聲音。

電話那邊是天子莊園的一個別墅,別墅里的一張大床上睡著兩個穿著背心的男人,兩個男人都仰躺在床上,身上的胸肌將背心上的“三炮連”三個字撐得清晰可見。兩人身下還穿著的寬肥的褲子,上面還散發著一股酒氣,看來兩個人昨夜是醉倒在床上的。

車天兵褲兜里的電話響了好一陣,停了,一會兒又響了起來。車天兵突然坐了起來,拉著身旁的紀北漂喊了起來:緊急集合!

紀北漂本能地坐了起來,剛抓起身邊的衣服,這才聽清了手機的鈴聲,又一頭倒在床上。他還以為車天兵做夢回到老部隊了,可他明明聽到電話在響,從電話的鈴聲判斷這不是他調制的鈴聲,大半夜這個時候有人給車天兵打電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踹了車天兵一腳,閉著眼睛大聲喊:電話,電話,是不是你家里有急事了?

車天兵除了緊急集合的號子,其他預警他是不會起來的,他雖然把頭蒙在被子里,但聽清楚那鈴聲不是他手機軍號的鈴聲,昨晚酒喝得實在太多了,全身沒勁,眼皮沉得一點都不想睜開,不是紀北漂踹了他一腳,他是不會伸手去摸兜里的手機,他是怕有什么事情發生。他從褲兜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手里的手機很安靜,便用腳又踹了紀北漂一下說,是你的手機。便又躺下了。

紀北漂當然知道不是他的手機在響,把枕頭捂在頭上不去理睬車天兵,翻了身又睡了過去。

車天兵的頭還是有些暈,用手在身上一摸,發現褲兜里還有一個手機,忽地坐了起來,趕緊拿了出來一看,是那貼有各種圖案的手機。他像觸了電似的從床上站了起來說,壞了,人家找上門來了?

車天兵看紀北漂仍然像死豬一樣用枕頭捂腦袋,用力踹了他一腳大喊:是昨晚的那個姑娘,快起來接電話。

紀北漂噌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搶過車天兵手里的手機,立馬接通了電話。

哪位?

我是手機的主人,你是昨晚那個當兵的嗎?

是的,你是那個叫金玉婷的吧,你一開口我就聽出來了,一定是找手機的吧?真對不起,昨天一忙乎,把手機放進兜里了,你打電話才發現,這是幾點了?

啊,對不起,我們試著找手機,才撥通了電話。

放心吧,丟不了,你定個時間,立馬給你送去。

天還沒亮,晚上我們下班吧,對了,你們住在哪里?

燕郊的天子莊園,你們不方便我們開車給你送去。

是遠了些了,那我們晚上見。

對了,你那個喝多的朋友沒事吧?

沒事了,你們背了她30層樓,她正感動著哪。

為人民服務嘛!

好了,我們晚上見。

車天兵太佩服紀北漂了,剛才還死豬一樣,這會兒人模狗樣在通電話,還知道說什么為人民服務,真是糟蹋了這句話,喝得那個奶奶樣了,怎么一聽姑娘兩個字像觸了電似的,在部隊也沒這個毛病啊?

紀北漂昨晚喝的一箱子的啤酒全飛跑了,他親了手機一口,躺在床上學著手機里的細聲說,正感動著哪!

一旁的車天兵看他那個樣子真有些哭笑不得,連踹了他好幾腳。紀北漂也不反擊,拿出非常幸福的樣子沖車天兵扯著大嘴做了一個鬼臉,隨后扯過一個枕頭抱在懷里,把手機貼在臉上又睡過去了,一會兒,便響起了呼嚕聲。

車天兵搖了搖頭,不得不佩服這個紀北漂,心想剛才要是他接通了手機,還真不知道怎么向人家解釋。紀北漂不但不用解釋,也不用去爬30層樓,就讓對方主動說一些感動的話語。在姑娘面前,他顯得總比紀北漂智商低了一層。

電話那邊的出租房里,金玉婷掛了手機,覺得電話里的聲音有些嘶啞,看來昨晚喝了不少的酒,不過還挺會演戲的,一定是演給那個當兵的看的。

金玉婷想著突然“噗”地笑出了聲,她一笑把李玥茹笑蒙了。金玉婷看著李玥茹像布娃娃望著她,更是笑彎了腰,她真不知道李玥茹昨晚是真的喝多了,還是在演戲。昨晚的李玥茹可愛得像一只熟睡的小羊羔,否則人家能背她爬30層的高樓?

李玥茹知道金玉婷是為了昨天的事笑她,便不時地解釋自己是為了那個客戶能投資電視劇才喝多的,她怕金玉婷不相信,還說公司老板不但要給她提成,而且這個項目也由她來負責,還讓她擔任這部電視劇的策劃。

金玉婷聽到這話不但不笑了,卻教訓起李玥茹:什么策劃,即使老板說過這個想法,你李玥茹也是個天真的策劃。你才畢業幾天啊,靠喝酒就能讓人家投資,根本是沒戲的事,你這個李玥茹早晚讓公司的老板給算計了。什么事試試可以,可不能拿身體當賭注,不想擠在這個出租房里,也不是這種賺錢的方式吧?

金玉婷早就勸過李玥茹,人得學會滿足,什么事不能操之過急,哪個成功人士沒有這段類似住出租房的經歷?沒住地下室已經不錯了,在雜志社當一名實習編輯不是挺好嗎,至少沒有失身的危險。

對于金玉婷來說不是那種怕失身的人,這也不是金玉婷的作風,她覺得失身也得給自己喜歡的人啊。其實,她是怕李玥茹這種人失身,若是她失身了,不得折騰個死去活來?李玥茹這種人挺適合與這兩個當兵的交朋友,雖然不是姑娘想象中的白馬王子,但現在他們已經脫了軍裝也許很快就會變成了高富帥,看他們開著的那輛吉普車可不是一般的吉普車,看上去是一輛挺酷很值錢的車。

李玥如看金玉婷想要走,知道她是真生氣了,便勸她說,好好,我以后注意就是了,不過,這場戲還得幫我演下去,晚上我請客,感謝人家背我爬了30層的高樓。

李玥茹這么一說,金玉婷反而不陪她去了,李玥茹急了,趕緊從床上下來說,天亮了,我去給你買早餐,算是報答你照顧我的恩情。

金玉婷還故意不答理她向門外走去,到門口時扔下一句話:今天打扮靚一些,別讓人家認為出租房里的姑娘身上有一股窮酸的味道。

李玥茹光著小腳丫站在地板上,用力扯開窗簾,一束金色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房間,她突然發現這個小屋原來是那么的溫馨。

5

紀北漂一覺起來,發現車天兵已經不見了,他給車天兵的手機打了一個電話,手機里軍號聲在屋里響了起來,手機在桌子上不時震動著,看來車天兵沒有走遠。紀北漂走出了家門,在天子莊園的院子里轉了一圈,也沒有看見車天兵的影子。他走出了天子莊園的大門口,102國道上已經開始堵車,望著大門口的公交車站,心想車天兵能去哪里?手機也不帶在身上,這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老毛病又犯了。這時一輛火車從102國道對面駛過,紀北漂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便急匆匆穿過102國道向鐵道奔去。

穿過鐵道是一望無邊的麥地,這是市政規劃的市廣場,也就是規劃而已,現在麥子已經長成綠油油的一片。麥地的中間新修了一條油漆路,路的盡頭是一個村莊,顯得格外的幽靜。

紀北漂站在鐵路拱橋的上面,向麥地的遠處望去,一眼看到一個人坐在路邊的麥地旁,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平穩下來。

紀北漂沒有去打攪車天兵,回到家把車開了出來,直開到車天兵的身邊。車天兵看紀北漂從車里下來,問道: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紀北漂望著麥地說,我可是你肚里的蛔蟲,閉著眼睛開車都能找到你。走,上車,我們去吃碗面。

兩人在一個面館吃過面,一看時間已經快到下午3點了,覺得晚上的飯很重要,加上堵車,想找個環境優雅點的飯館,這個時候應該向北京市里走了。

他們雖然提前兩個小時出發去北京,但進了北京城里,堵車的狀況已經沒有時間再選擇更多的飯店了。紀北漂雖然把這頓晚飯看得很重要,但他心里覺得誰也沒有身邊的這個人重要,也許真的能把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今天早晨的事更讓他下了這個決心,一定讓他改變過去的生活方式。對了,他還欠車天兵一頓北京烤鴨,晚上這頓飯就安排在王府井大街的北京烤鴨店。

車天兵覺得請姑娘吃飯,這種地方不太適宜,堅決反對。紀北漂一直強調,今天的主角是車天兵,他紀北漂不是那種見了美女就忘了老朋友的人。車天兵也不知道紀北漂的話是真是假,看他執意把車開到了王府井,才覺得執意的成份多少是真的,這讓他很感動,知道他是想真心幫他找到老班長的妹妹。

紀北漂下了車,讓車天兵給那兩個姑娘打個電話。車天兵這才想起,那個姑娘的電話還在他的身上,他拿出電話撥通了對方的電話,將手機塞給紀北漂。紀北漂也沒遲疑,電話里傳出姑娘的聲音:你好!

紀北漂沖車天兵笑了笑說,我們已經到王府井大街的北京烤鴨店,你們現在就往這里趕,不見不散。

他還沒等對方說話,手機先掛了,將手機扔給了車天兵,向烤鴨店里走去。

車天兵跟在他身后,心里想,在部隊紀北漂就是一個快樂的人,他好像從來也沒有什么愁事,與他在一起堵在心里的那個東西總會跳出來。不過,他好像總被紀北漂牽著走,對了昨天晚上紀北漂還讓他留在北京一起做買賣,那樣他不真的要永遠牽著自己走了。不行,不能留在北京,辦完了自己的事就要離開北京。是啊,怎么能讓他牽著走?在部隊的時候哪項訓練成績他不是超過紀北漂?要是不出那個事故,紀北漂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兵了。不能留在這里,讓老班長看見一定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沒有出息了,對,得趕緊辦自己的事。

紀北漂點好菜,給服務員扔了一些錢,服務員說用不了這些錢,服務員解釋這里是先結賬后上菜。紀北漂還是囑咐服務員這桌只有他有埋單的權力,他抬頭沖車天兵笑了笑,看見車天兵眼睛看著他,眼神卻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就用手在車天兵面前晃了晃說,想什么呢?

你以為有人會給你埋單?

車天兵說出的話讓紀北漂沒想到,心想,他那神色怎么會把精力放在這里?但紀北漂還是裝作沒有發現什么似的說,我是怕那兩個姑娘要埋單,至少人家要感謝你背她爬了30層樓。不信,你就等著瞧。

車天兵半信半疑坐在那里看著紀北漂,紀北漂搖了搖頭,去了衛生間。

大約過了半多個小時,李玥茹和金玉婷走進了酒店。

她倆的一身打扮車天兵沒有認出來,紀北漂卻一眼認了出來,站了起來向門口揮了揮手,嘴里小聲說,昨晚還沒看出來人長得這么靚,姑娘就是在于打扮。

車天兵扯了他一下,意思讓他坐下,紀北漂坐下說,怎么怕我搶了風頭?

車天兵說,你啊,見了姑娘不興奮就不是你紀北漂了。

紀北漂一邊看著朝這邊走過來的姑娘,一邊說,沒辦法,我一生下來就在北京漂著,看得漂亮姑娘多了,養成總想靠近的習慣。

這時,李玥茹和金玉婷已經走了過來,金玉婷與紀北漂握手說,怎么想起北京烤鴨了,我跟玥茹還想請你們二位去吃西餐。

紀北漂說,怎么怕我請不起啊,當兵的哪個飯店不敢去吃?

金玉婷閃了閃身讓出李玥茹說,我家玥茹說了,背了她爬了30層的樓,就是拿出一個月的工資也值。

李玥茹臉紅了起來,看著紀北漂說,對不起昨天讓你們見笑了,不知道怎么感謝你們。

紀北漂扯了一下車天兵說,不要謝我,背你爬30層樓的是他。

李玥茹看了一眼車天兵,臉更紅了,用低低的聲音說,謝謝你,讓你見笑了。

車天兵從兜里拿出李玥茹的手機說,這是你的手機,昨晚我倆也喝得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來我們認識一下,車天兵。

李玥茹接過手機,說了聲謝謝,伸出手來與車天兵握手。她感覺自己的手在一只大手里像立刻要化掉一樣,好在這只手沒有停留得時間過長,去握了金玉婷的手。

紀北漂與她們握過手后,解釋說,今天雖然是我們認識的日子,但這頓飯就算我們一起給遠來的車天兵接風,埋單的事我已經處理完了。

金玉婷想站起來,紀北漂擺了一下說,其實我是想下次再有機會認識你們,下頓飯由你們請,咱們就別爭了。

點好的菜很快就上了桌。

廚師戴著高高的白色廚師帽將烤鴨推了上來,現場用一把長刀將片好的烤鴨一片片放在幾個小盤子里。一會兒的功夫,一只油亮的烤鴨頃刻間就成了遍體鱗傷的鴨骨架。

大廳里的人們目光落在鋪有白布的小推車上,目送著烤鴨架慢慢地向后廚移動,每一個人都清楚烤鴨架再出來的時候,一半已經被油炸過了,一半已經被煮成了高湯。從人們貪婪的目光能夠看得出,沒有一個人有疼痛的感覺,都有說有笑香甜地吃著剛炸過的鴨骨架,品著乳白色的高湯。

車天兵一直沒有動筷子,目光始終落在李玥茹的臉上,紀北漂碰了他一下,他才抓了筷子。紀北漂說,這烤鴨可真不白吃啊,天兵留在這個保安培訓大隊幫我,真是我的福分。

車天兵清楚紀北漂這是故意的,他昨天也沒有答應他,但又不好在兩個姑娘面前說破,就轉了話題對李玥茹說,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李玥茹也沒多想,順嘴說,傳媒大學。

車天兵眼睛一亮說,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李玥茹不知道該怎么接他的話,這時紀北漂接過了話說,天兵,今天咱先不說這事,得先幫我做事。

金玉婷也趕緊接過話說,我們能為你們的保安大隊做些什么?

紀北漂說,大學生當保安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過,你們可以來當教員啊。

金玉婷臉上有些畏難的樣子說,拿我們開玩笑吧,我們學的也不是什么保安專業。

紀北漂笑了笑說,當然不會讓你們講這些東西,你們的外語水平一定很好,可以教他們外語。

金玉婷有些不相信的樣子說,保安學外語,這是想出國當保安???

紀北漂解釋說,北京是個國際大都市,保安當然也要為外國友人服務。

金玉婷贊同說,這個思路好啊,懂外語的保安那就是上了一個層次,可惜我們不能扔掉我們的專業和現有的工作。

紀北漂說,這當然了,你們可以在業余時間來幫忙。

車天兵插話說,薪水你們定,李玥茹你怎么不說話呀。

一直低頭喝著湯的李玥茹這才說,我還一直發愁怎么報答你們,別提什么薪水了,就算我們幫忙吧。

金玉婷也在一旁說,也算我一個,雖然外語水平不高,但教保安還算過得去。

太好了!

紀北漂說著碰了一下車天兵,舉起了杯子,四個杯子響亮地碰在了一起。

車天兵很不高興紀北漂的舉動,覺得紀北漂就是那個戴白色高帽子的廚師,自己就是那只烤鴨躺在那里任他宰割。想到這些,車天兵干脆也就不說話,紀北漂也沒有再把他拉進話題里。

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李玥茹說還些事,大家也就散了。

紀北漂開著車向回走,車天兵一路沒話,紀北漂知道車天兵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就解釋說,我們剛見面就向人家打聽這事,不妥吧?

車天兵目光一直在車窗外沒有吭聲,好一會兒,他從懷里拿出一個錢夾子,從里面抽出一張發了黃的合影照片,送到了紀北漂的眼前。紀北漂接過照片,看了看,覺得照片上老班長身邊的那個小姑娘眼神特別像李玥茹。

這是老班長留下的唯一紀念,老班長犧牲后,車天兵在老班長的筆記本里發現了這張照片。

紀北漂沒想到車天兵能有這樣一張照片,這么說來,車天兵一定在猜測李玥茹是老班長的妹妹。他看著車天兵臉上浮出淡淡的憂傷,便把照片還給車天兵說,什么事你別急,我已經去傳媒大學打聽過了,學校還真沒有老班長妹妹這個人,我們再慢慢找,一定能找到。

車天兵向車窗外看著說,你不覺得這位叫李玥茹的姑娘有點像?

紀北漂干笑了兩聲說,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有這么巧的事嗎,我看你是想找人想出錯覺了。好了,別瞎想了,在沒找到人前,你就先幫幫我的保安大隊。

車天兵再也沒吭聲,車子就這樣一直向燕郊開去。

6

說來也怪,回到紀北漂的家,車天兵沒有再說一句話,就那么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他這一不說話,紀北漂心里就沒了底,更不敢去睡覺,直到車天兵在沙發上睡著了,紀北漂才去睡覺。但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指導員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北漂,戰友中天兵跟你走得最近,只有把他送到你的身邊我才放心,記住一定要找一些他感興趣的事去做,這樣也許對他的身體的恢復有好處。他本人還不知道自己有這個病史,就是知道了他也不會承認,反而會給他帶來更多的壓力。

紀北漂本想以車天兵的軍事素質好好培訓一下這些保安人員,但車天兵對這個保安培訓大隊一點也不感興趣,明白只能去找父親試一試另給他找件事干了。

第二天,紀北漂帶車天兵去了父親的公司,他的父親做房地產生意,另外還有一個家具的買賣,大都是一些古典的家具。紀北漂找父親主要想到的是家具買賣這件事,因為車天兵對家具格外地精通,也許是承接了他那個老木匠父親的本領。

紀北漂怕車天兵不與父親交流家具的事,就說想擴大保安培訓公司的業務,從父親那里獲得出售家具的資格,但父親是個認死理的人,覺得不精通家具的人很難把好家具賣出好的價錢,因此,父親一直沒有同意他的想法。

車天兵當然知道紀北漂下面的意思,他也很想在家具的領域開開眼界,也就同意了紀北漂想法。

車天兵隨紀北漂走進他父親的辦公室,發現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辦公室,而是像賣家具的地方,他站在那里幾乎被里面的各種樣式的家具驚呆了。這些家具他平時幾乎都是在家具雜志上看到的,不但有中國的古典家具,還有意大利、法國、美國、英國等一些世界名牌的家具,確切地說,這里是世界名牌家具的收藏館??蛷d中間擺放著一套意大利式的沙發,茶桌上擺放著一個法式的茶盤,上面沏的茶還冒著一縷茶香,一位50多歲的男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很客氣地說,是北漂的戰友吧,快坐下喝杯茶。

紀北漂父親紀總看上去是一個很有城府的商人,但從臉上的笑容里卻流露出一種儒雅的神態。紀總看車天兵的目光一直落在屋里的家具上,走到一個美式的梳妝臺旁說,聽說你父親對家具很有研究,你覺得這個家具怎么樣?

剛坐下的車天兵又站了起來,走過去看了一會兒,細細地摸了摸梳妝臺說,不說它的精致實木雕花裝飾的創意,只是看了它優雅的造型,就能感覺到一種維也納的風情。

紀總眼睛一亮,夸贊說,好眼力,這是一種純正的維也納風情美式家具,是女人格外鐘情的梳妝臺。

車天兵接著說,不但女人鐘情,男人見了也走不動步,這就是維也納藝術文化為靈感源泉的魅力所在,它不但以唯美而浪漫的裝飾元素來演繹成家具藝術的代表性符號,還結合家具本身、唯美的色彩,使每件產品都富有深刻的內涵,滿載著藝術氣息。給人一種尊貴而不流俗、奢華而不炫耀,呈現一種成熟的女性美,體現了充實的內在生命力和精神智慧,締造一種美于外而秀于內全新的藝術……

紀北漂將沏好的茶,倒在三個小茶杯,打斷車天兵的話,對父親說,這回你放心了吧?

紀總拉著車天兵坐下來說,來,邊喝茶邊說,現在的年青人對家具有這樣的見解不多啊,我請還請不來,怎么會不同意呢。

車天兵坐下來,接過紀北漂遞過來的茶水說,只是喜歡而已,談不上見解。

紀總端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說,我想你們要想拓展這項業務,就要在家具城里租下一個攤位。

紀北漂說,燕郊天子莊園對面的集美家居正在招商,就在那里租下一個攤位。

其實這些紀北漂早就與父親事前商量好了,看車天兵談起家具的神色,一下就找到在新兵連里車天兵的影子。但很快他發現車天兵又坐在那里一個勁地喝茶,他給父親使了一個眼色,父親再與他談家具上的一些問題,他只是在應付而已,他不知道車天兵腦子里又在想什么。

此時的車天兵,感覺到了自己的一只腳已經踏上了雷區,牢牢被紀北漂控制住了。他離開哈爾濱直到現在也沒想清楚自己今后想干些什么。他脫下軍裝的那一天,他的腦海里只有老班長和那個小山村,沒有老班長也許躺在大山里的就是自己,老班長臨死前的那句話時時刻刻在他心頭纏繞。他活下來的那一刻,在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到老班長的妹妹,然而找到她干什么?他真的沒有認真地想過,直到來到北京,紀北漂的一句話,讓他突然沒有了邁進北京各所大學去尋找的勇氣。

車天兵夢里多少次徘徊在北京各所大學的門前,每一次他好像都看到一個懷里抱著書本的姑娘從校園里走出來,可他一直看不清姑娘的面容,卻看清了老班長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今天車天兵走進紀北漂父親的辦公室,看到這些家具讓他想起他在哨所里打造的那些家具,那是他為老班長打造的結婚用的家具,他相信老班長一定會走上結婚的禮堂。然而,當他將所有的家具都打造完了,還不見老班長上山來,他就每天站在山頂上向山下張望。一天,山里飄起了大雪,站在山頂上的車天兵已經成了一個雪人,他好像看到老班長從飛舞的大雪中向他走來,老班長身邊還有一個穿紅衣的姑娘,兩人手牽著手停在他的眼前。他聽老班長在說,這位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穿紅衣的姑娘向他走來,他想走過去握姑娘的手,卻感覺自己突然飄了起來……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他問坐在身邊的指導員自己這是怎么了?指導員說他是山頂上摔下來的,好在山上的雪厚沒有什么大事。他一聽說自己沒有什么大事,起身就要去參加老班長的婚禮,指導員制止他,他說要把自己做的那些家具送給老班長。指導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告訴他,老班長的婚禮已經結束了,他做的那些家具老班長已經帶回老家了。

這以后,車天兵被轉到了部隊的醫院,出院的時候他已經復員了。

7

紀北漂在集美家居還是租了一個攤位,車天兵真的在店鋪里坐了下來,不過,生意并不好,雖然車天兵對顧客格外耐心地講解,但真正想買家具的顧客不多。每到星期天的時候,李玥茹和金玉婷也會來到這里,除了給保安大隊講一些英語,剩下的時間就來到店鋪里看車天兵如何地賣家具。

別說,李玥茹還真挺愿意聽車天兵的講解,她坐在那里聽到車天兵的講解,就感覺坐在透著紫檀木芳香的沙發上,全身的血液開始快速流動起來,車天兵的聲音在耳邊像從遠處飄來的悅耳風聲。

大家可以不買,但我想讓大家記住我們的這種木材,它也許能為我們打造一艘成功的大船,這里的木材有紫檀木的,也有黃花梨的,都是上等的名貴木材。

先讓我們來認識一下紫檀木,它產自印度、菲律賓、廣東、馬來半島、泰國。屬小喬科,落葉喬木,亦有常綠者,樹皮灰綠色,樹干多彎曲,取材很小,極難得到大直徑的長樹,邊材狹,材質致密堅硬,入水即沉。心材鮮紅或橘紅色,久露空氣后變紫紅褐色,紋理纖細浮動,變化無窮,有芳香,同時也是名貴的藥材,用它做成的椅子和沙發還有療傷的功效,是我國自古以來認為最貴重的木材。

這樣的一種木材制作出來的家具,你聽了以后一定想把它作為購買時的首選。再看它質地如緞似玉,細膩致密不規則的蟹爪紋理,沉穆怡靜的犀角色澤深得人們尤其是中國人的珍愛。其中的金星、雞血、牛毛紫檀為最上品。原木外形極不規則,且多有空洞,制品難有大件。成器后不上漆、不變形,不易朽,經長期自然氧化成凝重的絳黑色澤,可世代相傳。明代起即被皇家視為美材,入清后朝廷將紫檀列為宮廷家具制品的首選用材,意欲獨占。

當然這種家具昂貴了一些,但它在收藏界卻有很大的升值空間。與它媲美的人稱降香黃檀的黃花梨,顏色從淺黃到紫赤,木質堅實,花紋美好,有香味,鋸解時,芬芳四溢。材料很大,有的大案長一丈二、三尺,寬二尺余,面心可獨板不拼。它是明及清前期考究家具的主要材料。產自中國海南島吊羅山尖峰嶺低海拔的平原和丘陵地區,多生長在海拔100米左右陽光充足的地方。黃花梨是明清硬木家具的主要用材,由于其色澤黃潤、材質細密、紋理柔美、香氣沁人而備受明清匠人寵愛。特別是明清盛世的文人、士大夫之族對家具的審美情趣,更使得這一時期的黃花梨家具卓而不群。無論從藝術審美、還是人工學的角度來看都無可挑剔,可稱為世界家具藝術中的珍品。黃花梨木不靜不喧,肌理如行云流水,或隱或現,癤疤處圓渾似錢,花紋似鬼面,尤為珍貴。

也許我講的這些,大家一定還不能把它印進自己的思維里,成為你購買家具的首選,但你若是購買了,拿回家去你就會喜歡上它,并為它的尊貴而著迷,慢慢走進它的內心世界……

坐在那里的李玥茹聽到車天兵講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真的聞到了一種紫檀木芳香的味道。這一刻她真不想離開這里,這里能讓她全身心地放松下來,讓她看不到地鐵站里匆忙走路的人群,看不到大街上擁堵的車流和遮擋視線的樓群,只覺得自己沐浴在散發著紫檀木味道的煙霧里,有醉酒一樣的感覺。她怎么也不相信眼前這樣一個人身體上會出現什么問題。

車天兵說李玥茹就是他的福星,她一來到店里,一定會有顧客買走一件昂貴的家具。紀北漂看到車天兵來到這里臉上還是第一次露出笑容,高興地說,看來賣家具不但得有天兵的才能,還得有李玥茹這樣的美人,才子佳人一個都少不了。

車天兵站了起來很認真的樣子反駁紀北漂說,我哪是什么才子,如果老班長活著,他才是最好的才子。

車天兵說到這里,紀北漂看到李玥茹神情緊張了起來,趕緊說,天兵,今天賣了一個大件,是不是請二位美女吃頓大餐???

還沒等車天兵回應,卻聽李玥茹在問:你們的老班長不是出國執行任務了嗎?

她這一問一下把車天兵問住了,好一會兒,不知道李玥茹問的是哪個老班長。這時紀北漂接過話說,老班長不出國早就來看天兵了。

車天兵好像明白了紀北漂說的出國,像是自言自語說,也是啊,老班長應該出國看看。

紀北漂讓車天兵早早地關了門,把他們幾個都帶到了車上。車天兵在車上沉默了好一會兒,開口問了李玥茹:你們傳媒大學有一個叫苗新的人嗎?

紀北漂從倒車鏡里給李玥茹使了個眼色,李玥茹只好說,沒聽說過。

李玥茹看車天兵沒吭聲,突然問道:你的老班長犧牲了嗎?

紀北漂突然點了一下剎車,車天兵的頭差一點碰到了玻璃上,他看了紀北漂一眼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老班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紀北漂的目光一直落在倒車鏡里,看見里面李玥茹的眼里已經噙滿了淚水,他知道老班長的事再也隱瞞不住了。

這時,李玥茹輕聲而哽咽地問:他是怎么犧牲的?

車天兵望著窗外不吭聲,紀北漂只好講述起和老班長在一起的一些往事。

我和天兵新兵的時候老班長就帶我們了,那時老班長特別喜歡天兵,覺得天兵滿腦子里都裝著新鮮的東西,特別喜歡聽天兵講名著里的故事。那時候老班長只要聽天兵講故事,他的煙就一定抽得很香。老班長對我就是另一副畫面了,不知道怎么他就不愿意聽我說那些生意經,看見我就板著臉,總要拿出收拾我的樣子。但老班長一次都沒有收拾過我,天兵告訴我老班長是喜歡我身上那點過硬的軍事素質,也許真的像天兵說的那樣,一想起新兵的日子……

紀北漂停頓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了起來。

老班長那時總鼓勵我考軍校,但我知道我那點文化底子,老班長只好把希望放在了天兵的身上??蓻]想到天兵在投彈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手榴彈就碰在了身后的塹壕上,掉到地上。當時我在塹壕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感覺老班長一躍跳進了塹壕里,一把將天兵拉到身后,將我壓在了身下,另一只手從塹壕里摸出手榴彈,就在他向外扔出的那一瞬間,手榴彈爆炸了……

紀北漂再也講不下去了,車子里格外地沉靜,金玉婷感覺自己的肩頭已經被李玥茹的淚水浸濕了。

8

從那以后,李玥茹再也沒有來過車天兵的家具店,紀北漂明白李玥茹知道了她哥哥犧牲的消息,還一半會兒不能從悲痛中走出來。

自從指導員給了他照顧車天兵的這個任務,他就去了傳媒大學找老班長的妹妹,雖然老班長的妹妹被人領養后改了名字,但紀北漂還是在學生的檔案里找到了叫苗新的人,這個人便是李玥茹。

紀北漂沒有告訴李玥茹老班長犧牲的消息,說老班長剛剛去了國外執行維和任務,走的時候交給他一個任務,那就是讓他找到妹妹李玥茹,一起幫助車天兵恢復健康。這之前,李玥茹接過他哥哥的一個電話,她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個哥哥,她只記得她小的時候在孤兒院長大,也就相信了哥哥說的話,便一直等待哥哥休假的時候來看她,到時候她會看到一張他們小時候合影的照片。但她沒想到哥哥去國外執行任務,開始她不相信,看到紀北漂手里那張部隊的介紹信,她相信了紀北漂,還答應與他一起幫助一個士兵恢復健康。她不知道這個士兵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從雪山頂摔了下來,把腦子摔壞了,時常犯病,不犯病的時候跟正常的人一樣。她還知道這個士兵是她哥哥手下的兵,也是他哥哥心里的一塊心病,她想如果她能幫助這個士兵恢復健康,那么哥哥回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切該是多么地高興??!

李玥茹與車天兵接觸多了,發現車天兵與正常人沒有什么區別,只是性格有些內向而已。慢慢地她發現車天兵是個非常有思想的人,而且與世俗的男孩有著很大的區別,不知道為什么特別想和他在一起,愿意聽他給人講那些名貴家具的知識,到了夜晚也就常到車天兵的微信去瀏覽,愿意看他在微信里說的那些話。她當充滿信心讓車天兵恢復健康的時候,沒想到從車天兵的嘴里聽到了哥哥犧牲的消息,而且,哥哥是為了救車天兵犧牲的。那天,她沒有去紀北漂訂好的酒店吃飯,紀北漂把她拉到了酒店門口,她下了車打了一輛出租車就回到了北京的宿舍。

這兩天,紀北漂一直在微信里與李玥茹聯系,不時與她解釋隱瞞老班長犧牲的原因,但沒有接到李玥茹一條回復的消息。他給金玉婷打電話,但從金玉婷的話里聽得出來,她們懷疑幫車天兵恢復身體健康也是一個謊言。紀北漂覺得有必要在微信里,與她們說清楚車天兵犯病的真正原因。

他在微信里這樣講述了車天兵病情的經過:我倆被班長救下來后,沒想到車天兵反映得非常強烈,一頓飯只吃碗底那么點,整天也沒個話,訓練的時候什么都不敢做,連里只好讓他在一邊看戰友們訓練。有一天,車天兵主動要求去了山里的彈藥庫站崗,在站崗期間,他發過一次高燒,躺在床上說胡話,說班長要帶妹妹回來結婚了,他要給班長準備結婚的禮物。從那以后,他就開始滿山地轉悠,砍來一些樹木,還從鎮里買來了做家具的工具,每天除了站崗吃飯,就是在哨所里打造那些家具,直到他從山頂摔到山溝里住進了醫院。

李玥茹看了紀北漂的這段話,沒有給紀北漂回信,卻給車天兵發了一條微信,想讓車天兵再背她爬一次30層的高樓。

車天兵看了這條微信,馬上給她回復到:這些天你跑哪里去了,你不來店里家具都賣不出去了,我去背你爬30層的高樓,再把你背回到店里,顧客見不到美女哪里會買家具啊!

李玥茹看了車天兵的微信,哭了,隨后回復車天兵:哥,那就今晚吧,我在宿舍的樓下等你!

車天兵把這事告訴了紀北漂,紀北漂沉默了好一會兒說,你去吧,我在店里守著,開我的車去。

車天兵沒有開車去,他一個人坐公交車去了北京城里。紀北漂有些不放心給金玉婷打了一個電話。

車天兵到了北京已經是下班的時間了,他下了公交車給李玥茹打了一個電話,李玥茹說她正與單位的領導陪一個投資老板在國貿附近一家酒店吃飯。車天兵說他去酒店等她,李玥茹就把酒店的地址發給了車天兵。

車天兵來到李玥茹告訴他的酒店,在大廳的沙發里坐在了下來,他環視大廳里的裝飾就知道這個酒店是個五星的酒店,覺得到這里吃飯恐怕得帶一捆子錢才能進來享受。車天兵覺得李玥茹的公司能到這里吃飯,說明這頓飯請的客戶一定很重要。他看了一下手表,與李玥茹通話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啥事也該談完了,他開始擔心起李玥茹,就給李玥茹發了一個短信:少喝點,不行我去包房接你。

過了有三分鐘,李玥茹才回了短信:如果我真走不出包房,你就來888房間接我。

車天兵早已經等不及了,起身便去找888包房。他來到888包房門前從門窗向里看,看見一個中年男人正端著一大杯白酒走到李玥茹的身邊,李玥茹站了起來不時擺著手說自己已經喝不下去了。那個中年男人扯著李玥茹的手,把酒杯硬塞到她的手里,很不高興的樣子說,一杯酒都不給面子,看來我們的合作是不想進行下去了。

這時,李玥茹對面的一個男人站了起來,端一起杯酒說,黃總,如果小李把這杯酒喝下去,你能否馬上與我們簽約?

那個被叫做黃總的人,也端起一杯酒說,馬總,只要今天我喝多少,你們和小李能跟上我,咱們今天就合作成功!

說著笑嘻嘻去摟李玥茹的肩,將那張色瞇瞇的臉向李玥茹的臉貼了過去說,小李,你說呢?

李玥茹一邊將頭向后躲,一邊看了對面的馬總一眼,為難地說,我真喝不下去了。

馬總一口將杯里的酒喝了,用力將杯子往酒桌上一放,繃著臉說,小李,只要今天把黃總喝高興了,我放你三天假,項目提成馬上兌現,整個項目由你負責,說不定在這個劇里還能弄個角色,你今后可就成了紅人了。

李玥茹看了黃總一眼,有些怯生生問:您還能喝幾杯啊?

黃總順手抓過李玥茹的手,大笑了起來說,那得看你的表現了。說完又大笑起來,杯里的酒淺濺了一桌子。

當李玥茹閉上眼睛把酒杯送到嘴邊的時候,包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了,酒桌上的人目光一下都落在了滿臉怒氣的車天兵身上。

大家停頓了一會兒,馬總一臉驚異地問:你是誰?我們認識嗎?

車天兵冷笑一下,走到李玥茹身邊接過她手里的酒杯,猛地一口干掉說,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幾個大老爺們強逼一個姑娘喝酒,我這過路人眼里看不下去,誰有膽量就跟我比試比試!

李玥茹扯了車天兵一下,想要說話,車天兵一把將她扯到身后說,今天這個忙我是幫定了!

馬總在一旁問李玥茹:你們認識?

還沒等李玥茹開口,車天兵搶過話說,怎么你們沒人敢跟我較量一番?

一旁已經氣乎乎的馬總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說,跟你較量,你算哪根蔥?。肯胗⑿劬让滥阕咤e地方了吧?她是我的員工,有義務為我工作。

車天兵也不示弱,用力將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指著馬總說,你就不配當她的老總,讓你的員工陪酒算什么本事?開不起公司就回家好好過日子?想跟我來硬的老子奉陪。

這時,一邊的黃總終于開口了,他倒挺老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蔑視的口氣說,怎么,還真想動硬的?

車天兵一看他裝孫子的樣子火氣呼地竄了上來,抓起一個酒瓶子在胳膊上猛一摔,用破碎的酒瓶指著黃總說,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想在北京橫晃,老子今天就想滅滅你的威風。

這時幾個保安進來,李玥茹趕緊抓起椅子上的外衣,扯著車天兵往外走,還不時對兩個老總說對不起。車天兵看保安來了,也就順著李玥茹的撕扯退出了酒店。

車天兵從酒店出來余氣未消,坐在路邊說,也真難為你了,你身邊都是什么人?

李玥茹喘著粗氣說,你可嚇死我了。

車天兵看李玥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樣子,站了起來說,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李玥茹委屈地蹲在地上說,也好,解脫了。

車天兵扯了李玥茹一下說,走,我背你爬30層樓去。

李玥茹看著車天兵一臉可愛的表情,突然笑了起來,站了起來一下就跳到了車天兵的背上,指著前方說,走,找個地方慶祝一下。

紀北漂背著她一邊向前走一邊說,怎么個慶祝法兒?

李玥茹說,先買點好吃的填飽肚子,然后去看一場電影。

車天兵說了聲“是”,背著李玥茹沿著馬路向前走,李玥茹卻從他的背上跳了下來,挽著他的胳膊向一家食品城走去。

兩人從食品城出來去了一家電影院,李玥茹也許是喝得多了一些,身邊一堆的食品沒吃上一口,卻靠在車天兵的肩頭睡著了。

電影是一個老電影,張國榮演的片子,說是今天為了紀念張國榮去世的日子。電影散了,李玥茹還睡著,車天兵沒有去打擾她。吃著買來的食品,嘴里咀嚼食品的聲音很響,李玥茹像被這聲音驚醒了。

城市又起了霧霾,兩人走出了影院,在濃霧中截了一車出租車。李玥茹捂著鼻子依然靠在車天兵的肩頭,低聲問:電影好看嗎?

車天兵點了點說,張國榮演的片子,他一定去了遠方很美的地方。

李玥茹聽了突然坐了起來,車天兵看了她一眼,把食品袋塞給了她。李玥茹沒有去吃食品袋里的食品,卻挽起車天兵的一只胳膊,細聲說,張國榮一定很孤獨。

車天兵沒有說什么,出租車到了李玥茹住的地方。兩人下了車,車天兵蹲在地上,李玥茹知道他想背她爬30層樓,就趴在了他的背上。

車天兵背著李玥茹從一層樓爬到了30層樓,沒有說一句話。到了30層樓車天兵仍然沒有把李玥茹放下來,卻說,我背你去樓頂平臺看星星吧。

李玥茹沒有說話,心跳得越來越厲害。車天兵把李玥茹背到平臺上,兩人站在那里,車天兵說,多么臟的城市,一顆星星也看不見,還是我們山里好。

李玥茹的心越跳越厲害,她突然從后面攔腰抱住了車天兵,幾乎用顫抖的聲音說,哥,你帶我去遠方看哥哥吧,我想看看哥哥教過的那些山里的孩子。

這時,李玥茹的手機響了,是金玉婷打來的,說她和紀北漂在宿舍里等著她們。車天兵回頭看了李玥茹一眼,李玥茹從他的眼神看到了一顆閃亮的星星,她笑了,對著手機說,你們來樓頂看星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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