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雷

蔣志武

悲歌

我的悲歌絕不會讓泥土聽到

仰視，這節節花開的果樹

任流水把這一江嗚咽和奔騰

藏在生命里

沿著河道，去追逐最后的澎湃

對命運完成最后一擊

這些年，多少黎明

灰暗而持續產生顫聲，沒有什么比

一朵花的美更直接

我們靜謐，從不同的出口折回

我們躁動，從不同的方向迷失

一切被循環成一場游戲

而時間，精心編織的花環

緩慢地，挪移手指和憂傷

那些跳動的，脈動的音律不曾停止

理想，挾制著意志，驅趕我們

直至虛弱和沮喪

贊美吧，多么浮華、絕美的幻象

生著，是對死去的見證

像我們反復進出居所，讓陌生人

進出內心，不斷踐踏

我們在悲傷里，完成人世禱告

門上花紋

并不裝飾自己

門上的花紋暴露在門口

虎狀、龍鳳，繡花形

嶄新的樓盤有歇腳的木匠

喘著粗氣，用銼刀狠心將自己的

血脈鏤入木條中

他想將自己展示，然后收取現金

而我的木門是父親十年前的樹種

由樹木拼成的心理防線

沒有雕飾，也沒有涂上顏色

結實的木門抵抗山村的風雨

和豹狼，如果十年后，我還在

木門散架了，我就把它們當柴火

燒個一干二凈，只留下灰燼

和它曾抵擋過的那些風雨

流竄人間

生死是被動的

等不到天黑，煙花不會完美

死寂的黃昏在莫名的懸崖上懸掛

被動的生和死，相隔幾十年

骨頭的顏色變淺

血色，漫天哭泣的細胞

把炸藥拿給我，去爆破所有的

苦難和動詞

生，是被動的;死，是被動的

生死之間的取舍，存活是被動的

命運中，火焰的舌頭嘗遍高溫的肋骨

我擂響一面鼓，沉寂的山谷

在懸崖上孤寂著，高空上的死

是被動的，擂響的鼓

像一處母性的胸膛

生死，我把它融化在火焰里

低語的火花，逐漸稀釋的血液

荒誕，成為我們一生的注腳

生死是被動的

與心靈之血碰撞的洶涌是被動的

被生硬的地板碰撞的身體也是被動的

沉默的雷

虛空蘇醒，我是你沉默的雷

山水化作經綸

筑夢于樹的鳥群，飛過山頂

風，靜止的天空

雷雨露出寒冷的骨骼

而我擊傷一個瘋狂長牙的人

深深的幽暗

由人體組合的圓圈

是畫地為牢嗎？

不要站在武功高手的后面

別讓一只紅螞蟻咬到身體

在秋天，成熟的瓜果掛在

時間的終點上

隨時警惕那些親近的東西

過多順手的事物會遷就于自己的內心

玻璃罐子所能承受的是一個夢想

良心往往裝不下

因此，走在街上，和異鄉對話

如履薄冰

看城市抬頭的姿態，我會想起

昨夜搬離的那間房子

深深的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