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地域差異

代　懋，方衛華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北京　100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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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地域差異

代懋，方衛華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北京100191)

摘要：通過問卷調查，考察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地域差異。分析發現，中國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科技工作者的職業價值觀存在顯著差異。與東部地區科技工作者相比，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具備更強的科研學術和社會責任、科研精神和信心，職業價值觀平均得分呈現出中部>西部>東部的情況。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與地區科研經費投入、地區專利申請受理數和國外技術引進合同數、合同金額成負相關關系。

關鍵詞：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地域差異

1問題的提出

社會選擇理論認為特定的社會觀念和行為是在一定的環境下符合邏輯的各類道德和倫理行為的組合，深層次的地區差異導致價值觀的多樣性。在價值觀地域差異方面，中國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企業員工、經理、大學生和農民工等群體。例如Kylie Redfern等人指出工業化和現代化水平越高的中國地區，經理們的價值觀就越接近于西方市場經濟為動力的價值觀[1-2]。寶貢敏和繆仁炳指出文化與區域經濟發展相關，且價值系統是文化的核心部分，研究發現杭州周邊地區在冒險精神、工作環境要求等維度上比南寧周邊地區強[3]。蘇凇等人指出城市化程度不同的地區消費者在文化價值觀、感知價值和購買決策風格上存在顯著差異[4]。這些研究皆指出價值觀會受到地區因素影響。

科技工作者是科技知識和科學精神的直接載體，在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方面理應走在前面、作出表率[5]。鑒于此，本文應用首次科技工作者價值觀人生觀狀況專項調查的數據，根據科研學術和社會責任、科技發展、科技社會作用、科研工作環境、科研精神與信心五個方面[6]對不同地區科技工作者的職業價值觀進行分析，挖掘東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在職業價值觀方面的差異，并根據地區科研經費投入水平、地區專利申請和國外科技引進情況淺析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存在差異的原因。

2數據來源與說明

2010年7月至2010年9月，通過中國科協在全國范圍內設置的219個調查站點進行(涵蓋中國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共計發放問卷19350份，回收18276份，回收率為94.4%。有效問卷為16577份，有效率為85.7%。其中，東部地區科技工作者樣本占總樣本比例為48%，中部地區占26.1%，西部地區占25.9%，抽樣調查依據實際比例進行，代表性較強，為研究的展開奠定了良好基礎。

本文從《科技工作者價值觀人生觀狀況調查問卷》103個問題中選取與職業價值觀相關的32個問題進行分析，每個問題由5層級構成，從“極不同意”到“非常同意”。依據因子分析將科技工作者的職業價值觀劃分為科研學術和社會責任、科技發展、科技社會作用、科研工作環境和科研精神與信心五個方面。其中，科研學術和社會責任表示科技工作者認為自身應該承擔的學術責任和社會責任；科技發展表示科技工作者對中國相關科技領域發展的認可情況；科技社會作用表示科技工作者對科技社會作用的認同程度；科研工作環境表示科技工作者對科研工作環境的滿意情況；科研精神與信心表示科技工作者對中國科技事業和個人未來發展的信心程度。本文在此基礎上，對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地域差異進行對比分析。

此外，本文從《2011年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獲取了2010年中國東、中、西部地區，以及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的R&D經費內部支出數據、R&D經費內部支出占地區生產總值比重、R&D經費中人員勞務費、R&D經費中儀器和設備費、地區專利總受理數、地區發明專利受理數，國外技術引進合同數和國外技術引進合同金額，并對其進行對數處理。

3中國各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差異分析

3.1　中國31個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差異

中國31個地區科技工作者在職業價值觀方面存在較大差異。“科研學術和社會責任”的全國平均得分是4.23分，各地平均得分均超過4分，表明中國科技工作者都非常認同科技工作者應當具備科研學術責任心，以及對社會發展負責。其中，得分最高的地區是新疆，達到4.34分。

在“科技發展”版塊，全國平均得分是3.51分，整體得分較低，表明中國科技工作者對于科技領域的發展情況并不非常認可，并呈現出經濟越發達，對科技發展越不認可的局面。普遍來說，經濟發達地區對科技發展的認可情況不是很樂觀，例如北京市得分為3.41分，上海市得分3.43分，均低于國家平均水平，呈現出“科技越發展，越覺得發展不充分”的狀況。

“科技社會作用”的全國平均得分是3.98分，表示中國科技工作者對科技的社會作用非常認可。超過4分的地區共有14個，且大部分集中于中西部，如內蒙古、廣西等地，而北京和上海的得分為全國最低水平。

“科研工作環境”的平均得分較低，僅為3.50分。科研工作環境包括硬環境和軟環境兩個方面，硬環境包括科研設備等，軟環境包括單位人際關系等。總體來說中國科技工作者對科研工作環境的滿意程度較低，且各地區差異不大。

“科研精神與信心”的平均得分是3.74分，處于中等水平。得分最低的是陜西省，僅為3.60分，其次是北京市、上海市和浙江省，平均得分依次為3.65分、3.63分和3.63分。這與“科技發展”的情況類似，也呈現出“科技越發展，發展信心越不足”的狀況。從以上分析可以發現，中國經濟和科技發展水平相對高的地區，職業價值觀的得分更低。

3.2　中國東中西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差異

按照東中西三大區域來看，除科研工作環境之外，其余4類職業價值觀的平均得分都出現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的情況(見表1)。為了進一步挖掘地域差異，本節進行了32個題目的對比研究，并通過方差分析考察東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差異是否顯著。

表2展示了中國東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在職業價值觀32個題目上的差異，可以看到，28個題目的差異都是顯著的。在此基礎上，我們對東中西部地區進行兩兩對比分析，進一步探索差異的來源。

表1　東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5類

表2　東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差異及兩兩對比分析

續表2

注：1.*、**和***分別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顯著。

2.中VS東、西VS東、西VS中分別表示三大區域的兩兩比較，系數為正表示前者比后者得分更高，反之則反是。

從中部和東部地區的對比可以發現，兩個地區科技工作者的職業價值觀差異巨大，共有24項差異顯著，其中只有“在工作單位對工作設施或條件的滿意度很高”一項的得分是東部高于中部地區。系數差異最大的是“未來50年內，中國科技工作者獲得諾貝爾獎的可能性很大”(0.19)，顯示出職業價值觀得分與經濟、科技環境發達程度的反向關系。

東部與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的職業價值觀有19項差異顯著，其中有5項系數為負，全部集中于科研工作環境部分，這些差異體現出與東部地區科技工作者相比，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對工作環境、人際關系和單位文化的滿意程度更低。

西部和中部地區共有15項存在顯著差異，系數均為負數，表明西部地區在這15項上的得分均低于中部地區得分。其中，差異最大的項為“獲得正高級職稱才有成功感”(-0.14)。

從以上對比可以看到，得分呈現出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的趨勢。東部地區除了在科研工作環境上的得分要高于中西部之外，其余項目幾乎都顯著更低。

4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與地區科研因素的關系探析

在許多研究中，學者指出地區差異會導致價值觀的差異，也有學者指出倫理和價值觀問題最終都是與經濟問題緊密聯系在一起的[7]。本節將對職業價值觀與科研經費投入、專利申請數和國外技術引進的關系進行簡單分析，以期形成更為直觀的認識。

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得分與地方科研經費投入程度成反比。從表3可以看到，中國科技工作者對科技發展的認可程度與R&D經費投入呈反向關系。另外，科技工作者對科研工作環境的滿意程度與R&D經費投入呈正相關關系，這說明地方政府如果想要改善科技工作者的科研工作環境，還是需要加大地方財政在硬件設備方面的投入。

表3　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與地區科研經費投入、地區專利數和國外技術引進的關系

注：*、**和***表示在10%、5%和1%的水平上顯著。

可以看到，科技工作者的科研學術和社會責任、對科技發展的認可程度、科技社會作用以及科研精神與信心皆與科研經費占地方GDP的比重呈負相關關系，這與上節的分析結論一致。另外，科研人員勞務費、儀器和設備費水平越高，科技工作者對科研工作環境更加滿意。

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得分與地區專利數和國外技術引進程度成反比。這兩方面一方面反映了中國科技工作者的自主創新活動，另一方面反映出各地區科技工作者與國外科技的合作程度。專利的總受理數反映出一個地區科技工作者的科研活動活躍程度，“發明”類專利最能反映出科技工作者創新精神。從表3可以看到，“科技發展”與專利總受理數和發明專利受理數呈顯著負相關關系，“科研工作環境”與之呈顯著正相關關系。從各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與國外技術引進合同數和合同金額的相關性可以看到，合同數量簽訂越多的地區，科技工作者對科技發展的情況越不看好，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與國外先進科技的合作會對中國科技工作者的職業價值觀產生負面影響。

本節的分析進一步反映出科技文化宣傳和科研氛圍塑造的重要性。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科研投入大、科研經費充足的地區，即便當地的科技工作者在專利申請上表現得更加活躍，卻從根本上存在很大問題，這些問題有賴于各地區科研文化的建設，有賴于地方政府和科研機構的引導，不能單純以科研產出作為衡量科技工作者的指標，作為地方科技發達程度的指標，也要注重科研文化的構建。

5結論及討論

本文考察了中國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差異，形成以下結論：

(1)31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科技工作者的職業價值觀存在顯著差異。

(2)大部分職業價值觀平均得分呈現出中部地區>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的情況。

(3)大部分職業價值觀得分與地區科研經費投入、地區專利申請受理數和國外技術引進合同數、合同金額呈現負相關關系。

總體來說，本文的研究結論顛覆了以前的傳統認知：科研經費投入不足、科研環境不好使得中國科技工作者的價值觀產生偏差，因此要加大科研經費的投入，創造良好的科研環境。但是事實上，通過本文的研究，我們發現：

(1)經費投入越多的地區，經濟和科技相對越發達的地區，科技工作者對其科研環境的滿意度確實越高，但是在科研學術和社會責任、科研精神和信心方面的得分更低。這表明除了加強科研投入，更需要地方政府多引導和宣傳正確的價值觀體系。

(2)經濟和科技相對發達的地區與國際合作程度更高，而當地科技工作者對中國科技發展的認可程度更低。地方政府和科技組織要幫助科技工作者正確認識中國科技所處的國際地位、發展速度和成果，使其在認識不足的同時也能意識到發展前景，樹立科技發展信心。

(3)東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的差異與地區科技工作者的相對社會地位有關。一般來說，東部地區科技工作者隊伍龐大，其在地方的相對社會地位不如中西部地區的科技工作者，造成其職業價值觀出現一定偏差。如《關于廣州地區科技工作者狀況的調查研究》(2014)指出，八成科技工作者認為社會地位不高[8]。因此，一方面要建立東中西部地區科技工作者的良性流動機制，進一步加大中西部地區人才引進力度，緩解東部地區“人才高消費”對其價值觀產生的負面影響；另一方面，給予東部地區現有科技工作者相應的社會地位，充分重視科研工作及其成果對社會的貢獻，從制度和文化層面幫助科技工作者樹立更加正確的職業價值觀。

參考文獻：

[1]Sardana M M K.Ethical Issues Surrounding the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of Economics[R].ISID Discussion Notes DN2013/06，July 2013.

[2]Redfern K,戴復,馬小木.中國各地管理價值觀之差異[J].管理世界,2005,(5):96-103.

[3]寶貢敏,繆仁炳.東西部工作價值觀差異比較與區域經濟——對浙江杭州與廣西南寧周邊地區的調查分析[J].浙江社會科學,2003,(5):109-113.

[4]蘇凇,孫川,陳榮.文化價值觀、消費者感知價值和購買決策風格：基于中國城市化差異的比較研究[J].南開管理評論,2013,(1):102-109.

[5]中國科協.科技工作者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倡議書[EB/OL].新華網,2014-09-07,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4-09/07/c_1112392948.htm.

[6]代懋,方衛華.中國科技工作者職業價值觀探析[J].科學學研究,2014,(7):1037-1043.

[7]Hicks S.Ethics and Economics[EB/OL].Library of Economics and Liberty，2008，http://www.econlib.org/library/Enc/EthicsandEconomics.html.

[8]陶達嬪.廣州地區科技工作者狀況調查研究發布：八成不滿社會地位[EB/OL].南方日報,2014-09-02,http://tech.southcn.com/t/2014-09/02/content_107739034.htm.

(責任編輯譚果林)

Regional Differences of Scientists’ Professional Values in China

Dai Mao，Fang Weihua

(School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Beihang University，Beijing 100191，China)

Abstract：Based on the first questionnaire of scientists’ values and philosophy，this paper studies regional differences of scientists’ professional values in China.Significant differences have been found among the observed regions.The scientists in central and western regions have a stronger sense of academic and social responsibility，scientific spirit and confidence than those in eastern regions.According to the scores of professional values，central and western areas have higher scores than eastern area.The findings shows that the scores of professional values have a significant negative correlation with regional R&D expenditure，accepted patent applications and imported technology contracts.

Key words:China；Scientists；Professional values；Regional differences

中圖分類號:G316

文獻標識碼:A

作者簡介：代懋(1984-)，女，湖北荊州人，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講師；研究方向：人力資源管理等。

收稿日期：2014-12-15

基金項目：中國科學技術協會“科技工作者價值觀人生觀狀況專項調查”課題(2010DCYJ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