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橋：光影世界中的禪院

新都橋鎮(zhèn)附近山坡上的經(jīng)幡。圖/CFP

走318川藏線，一路向西，在翻越了海拔4000多米的折多山后，正式進入川西的康巴藏區(qū)。第一個小鎮(zhèn)，就是新都橋。

新都橋在地理位置上連接東西，貫通南北，處于幾條交通要道的十字路口上。從這里向東，是“跑馬溜溜”的康定;向西，近抵理塘、稻城，遠可走拉薩或中甸、麗江;往北，經(jīng)塔公、八美，或去道孚，或到丹巴;朝南，經(jīng)瓦澤、九龍，可至涼山州。

新都橋海拔3300米左右，四周山脊圓潤連綿，地勢開闊平緩，高原草甸如行云流水。已是10月中旬，公路兩旁，層林盡染。高大的藏式木屋上，五彩金幡獵獵，一派田園牧歌。這里是川西有名的“攝影家天堂”“光影世界”，沿途隨處可見扛著長槍短炮的攝影愛好者。

下午4點，我們來到離新都橋鎮(zhèn)幾公里的青楊樹大道。在高原濃烈的陽光下，高大的青楊樹金光閃閃。三五個穿紅著綠的行人穿行其中，色彩豐富飽滿。遠處，連綿的山坡將陽光層層過濾，原本濃烈的光線變得柔和溫暖。常常是一線天光傾瀉而下，瞬間照亮山谷，就在你忙著調(diào)節(jié)焦距的片刻，它又消逝在天際。農(nóng)舍邊，一兩棵火焰般燃燒的小樹靜靜地佇立。空曠的田野上，三兩只身披霞光的小牛低頭吃著什么，樂不思蜀。光影迷離，如夢如幻。

新都橋鎮(zhèn)人口六千多，居民極其分散。途中，寺廟的白塔和插著五彩經(jīng)幡的藏式民居常常互為風景。這個信仰如空氣一樣自然的地方，總給游人一種謎樣的誘惑。

在藏語里，新都橋是“羊安康”的意思。很久以前，藏人發(fā)現(xiàn)，只有新都橋地區(qū)的泥土最適于建造寺廟。在當時交通極為不便的情況下，只能靠羊群馱著泥土爬山越嶺運送入藏。據(jù)說，至今西藏各大寺廟還保留著馱羊的標本。后人便將這些羊經(jīng)過的第一座橋取名為新都橋，以示紀念。

新都橋的居里村邊，有一座有名的寺廟居里寺。這是一座已有1400多年歷史的古老寺廟。沿村莊小道走幾公里，就到了寺廟大門口。

同是藏傳佛教格魯教派的寺院，居里寺不像拉薩的哲蚌寺名聞遐邇，也沒有青海塔爾寺的佛學地位。它獨處深山，傍著藏民的房舍，寂寥而清凈。

老寺原在折多山上。相傳，不知是哪一年，也不知是居里寺的第幾世活佛，一眼就看上了三面環(huán)山的居里村，在這兒倒栽下兩棵松樹，發(fā)狠道：如果樹能成活的話，居里寺就不再搬遷。那兩棵松樹果真活了下來，長得異常高大茁壯。至于是否真是倒栽下的，就不知道了。而居里寺，也一待就是300多年。

這天是周末，喇嘛們大多休息或外出活動了。從大門往里看，空曠的寺廟里，有一個足球場般大的廣場。廣場四周有幾排房子，想來是僧人的宿舍。在大門處看到兩位年輕的喇嘛，我們便上前搭訕，請求入內(nèi)參觀。兩位小喇嘛極其友好地答應了。

新都橋居里寺的小喇嘛們。攝影/鄧小夏

兩位小向?qū)В蟮慕心岈敚弑呛翊剑?6歲，個子已超過1米7，是一位典型的康巴小伙子;小的叫白瑪，才12歲，圓臉圓眼，活潑好動。如果不是身穿喇嘛服，與普通人家的孩子毫無二致。也許是寺廟地處偏遠，鮮有外人到訪，兩位小喇嘛對我們也充滿了興趣。大家相互詢問，交流信息。

居里寺現(xiàn)有120位喇嘛，也是一所修行顯密宗的講修禪院。尼瑪和白瑪既是寺里的喇嘛，也是禪學院的學生。

尼瑪在鄉(xiāng)里的漢文學校完成了小學學業(yè)，沒有升入初中，自愿來此學佛。問及原因，他說，在與漢文化比較后，自己感覺更愿意學習藏傳佛教。白瑪出家的原因更簡單，就是喜歡住在寺廟里。

我們曾聽說，每個藏民家族都會選送一個孩子進寺廟學習佛法，生活費由全家負擔。尼瑪說，他們這里不是這樣。進寺廟學佛法，純屬個人自愿，僧人在寺廟里吃住都是免費的，以后想還俗也可以。總之，來去都很自由。平常，休息日尼瑪還會回奶奶家，幫忙干些力所能及的農(nóng)活。我問他倆打算在寺里學習多久，兩人幾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一輩子。

兩位小喇嘛儼然一對好客的主人，興沖沖地帶我們四處參觀。

寺廟是傳統(tǒng)的實木結構，大堂和各處經(jīng)房的布置皆保留著原始的藏傳佛教特色。寺廟歷經(jīng)40代堪布（住持）。活佛西康法海去世時，取出了18顆佛舍利，轟動一時。據(jù)稱，他是藏傳佛教中5位有佛舍利的大德高僧之一。現(xiàn)在居里寺就珍藏有他的3顆佛舍利。

經(jīng)得看管藏經(jīng)閣的喇嘛同意，兩個孩子帶我們?nèi)雰?nèi)觀看。藏經(jīng)閣里珍藏著幾百冊有千年歷史的珍貴經(jīng)書。白瑪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其中一本。經(jīng)書用布包裹著，因為使用的是摻了純金粉的材料，至今仍紙張完好，字跡清晰。尼瑪介紹說，禪學院老師常會帶領他們參看經(jīng)書，這也是他們學佛的一項內(nèi)容。藏經(jīng)閣沒有電燈，白天也光線幽暗。存放經(jīng)書處的下部有一個暗道，伸手不見五指。尼瑪極力勸說我們從其中爬過，讓經(jīng)書“壓身”而過，說這樣可以消災免難。

寺里的不少墻壁上都有歷史悠久的彩色壁畫，不過現(xiàn)在都用板壁封存起來了。白瑪拿鑰匙打開給我們看。有一幅壁畫表現(xiàn)地獄輪回，雖然油彩剝落，但整體還是很清晰。

由于是休息日，白瑪家里有人來。兩位小喇嘛熱情邀請我們一起去宿舍。十來平方米的小房間，分隔成兩小間，一間是臥室，一間作經(jīng)室，墻上掛著活佛、唐卡。白瑪席地而坐，向我們示范打坐姿勢，樣子極其天真可愛。他奶奶病了，到寺里來求菩薩保佑。

新都橋附近的藏民。圖/CFP

寺廟的香火主要來自附近的十幾個村莊，而寺廟也服務于這些村子，小到給出生的孩子起名字、各家需要時去念經(jīng)做法事，大到為死去的村民辦喪葬，等等。尼瑪就常和其他年長喇嘛一起，去村子里念經(jīng)做法事。寺廟現(xiàn)任活佛昂旺落珠年歲已高，身體不好，天冷時就住在寺廟附近的一個村子里。上午我們經(jīng)過居里村時，看到藏民們在河邊修橋，喇嘛們也參與其中。在這里，寺廟與村民之間相依相存，寺廟的存在很生活化，不像我們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那么有儀式感。

寺廟的后山上，有一座天葬臺。其實就是一塊門板大小的石板，上面放著斧頭等工具。旁邊有一些墳墓，埋葬著未被禿鷹啄完的尸體。聽說，這是藏區(qū)僅有的幾處保留著天葬儀式的地方。尼瑪說，前幾天剛有過一個天葬，言語里有替我們惋惜的意思。

臨別時，本來邀請了尼瑪和白瑪一起吃午飯以示答謝，由于行程改變臨時取消了。我們與尼瑪互加了微信（小白瑪還沒有手機）。前些日子，他私信我說，寺廟從拉薩請來老師做傳講法會，要持續(xù)15天，沒有太多玩的時間了。

從他傳來的照片上看，傳講法會上聽講的除了喇嘛，還有不少俗家人。場面莊嚴，講者和聽者都專注莊重。

小貼士：

川西高原海拔在3000～4000米，可提前半個月吃抗高原藥，如紅景天，預防高原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