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卓
迪卡普里奧與溫斯萊特這對泰坦尼克上的璧人,十八年后各自在海灘度假泳裝嬉水,卻不約而同地發福進階成plus版,引得萬千網民感喟: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胖。
一個人的容顏老去,按時間軸一年一張展現,堪比一個國家民族的興亡史。去年我本科畢業十周年,當許久未見的同學陸續出現在彼此面前,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驚呼聲——當年的竹竿胖成酒桶,當年暗戀的女同學已徐娘半老,當年的班草畫風突變,臉上跟蜜蜂蟄過似的,腫得坑坑洼洼。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十年后,什么樣的胚子都禁不住折騰,開始走樣和漏洞百出。
人們對容貌的認知大多是一種標簽印象。幸運者如奧黛麗·赫本,容貌峰值如琥珀一般被膠片封存于《羅馬假日》;有些人則沒那么幸運,他們的標簽是晚近的、蒼老的,找不到容貌源頭。我在備課時看了不少老影碟,也順便追溯不少人的“前世”:看《窮街陋巷》與《出租車司機》時,我訝異地發現,羅伯特·德尼羅年輕時竟然頗為英俊,但到了《憤怒的公牛》時期他開始變殘,各種煎熬與激烈情緒扭曲了他的臉型,最終定型于“兇狠變態的智者”;在法國老片子《圓舞曲女郎》中,大鼻子情圣杰拉爾·德帕迪長得不錯,身材也好,有點鮑勃·迪倫的搖滾范兒,真不知他是從什么時候變成一頭笨熊的?
對于顏值縮水,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種失落感,如果年輕時還有幾分姿色,那就更難將息。前幾天我和一幫學生打籃球,某生犯規之后脫口而出:“大叔,你打手了!”這句話像利箭一樣射到我臉上,我一口悶氣郁結胸口,恨不得把學生時代的照片亮出來:“老子當年像不像彭于晏!”
杜拉斯應該對這種落差體會尤深。早先某個版本的《情人》扉頁上有張她十六歲的照片,精靈一般的小美人,不似凡間物;而大眾印象中的杜拉斯則是老年版的:鶴發雞皮,戴著碩大的玳瑁眼鏡,又老又丑又嗆人。這已經不僅僅是魯迅的“由小康墜入困頓”了,幾乎成了曹雪芹所說的“由錦衣玉食墜入繩床瓦灶”。也許是這樣的不堪回首,她才會自我排解般寫下那段著名的話:“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