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建軍
摘要:二人臺是一種以民間流傳為主要發展方式的劇種,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也是代表黃河中游兩岸人民對人性的一種表達。二人臺劇本中豐富的題材是北方地區勞動人民生活生產方式的真實寫照。二人臺劇本的題材主要分為以反映愛情生活、社會生活、歷史題材為主要內容的三類。
關鍵詞:二人臺 ?題材 ?愛情
“食、色、性、人之大欲存焉”,孔子在兩千多年前就對人性作了深入的剖析。二人臺這種一直以民間流傳為主要發展方式的劇種,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也是代表黃河中游兩岸人民對人性的一種表達,方式不同異曲同工。正如著名民族音樂學家趙星所說:“二人臺說白了(題材方面)就是表現貧苦人民在封建勢力重壓和自然災害面前的兩種需求,即對溫飽的需求,對甜蜜愛情的需求”。他們的這種最底線的渴望卻往往是一個普通人的基本生存需要。而對于處在階級重壓和自然災害夾縫中的“受苦人”來說這點基本需求已幾乎成為他們追求和渴望的全部。
圍繞這些,也產生了二人臺題材中豐富的內容,“愛情”這個永恒的主題在其中占到了大部分份額。社會生活類,歷史題材料也相繼充實了二人臺劇目,使二人臺藝術逐步得到擴展壯大。在發展的過程中相互滲透,求同存異,并不斷向其他地方劇種、民歌中吸取營養使劇目的題材得到進一步的提純精煉,無論從量到質都有很大提高。
“二人臺”這種形式從研究的角度看是劇,是民歌,是歌唱,而在廣大的農村、牧區貧苦的農牧民群眾看來,那不光是“唱戲”,那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是他們受苦受累之余重要的精神文化生活方式,是一種非常好的精神發泄方式。唱“曲兒”為了“解心寬”(許月英山西省著名二人臺藝術家語),更為重要的是二人臺中有他們幾乎能看到和想看到的一切,想說的一切。面朝黃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們世代相傳,有愛、有狠、有悲、有喜,有知識,有樂趣,有歷史的紅紅火火的二人臺玩藝兒是他們的終身之愛,魂遷夢繞難以割舍。民彥中經常有“寧可三天不吃飯,也要看某某某的二人臺班”這種說法,可見二人臺在北方黃河流域地區百姓心中的重要性。在某種意義上說:“蒙漢人民雜居地不但是二人臺音樂文化的發源地,而且也是音樂普及率極高的地區,這種廣泛的地域生活基礎造就了二人臺題材的豐富。這豐富的題材不僅是他們生活生產方式的真實寫照,更是表現他們智慧、理想、創造的精神家園。”
縱觀二人臺劇本,與古今中外文學藝術作品一樣都離不了“愛情”這個永恒的主題。往往借用某個具體的事件來傳達青年男女的愛慕之情,從而表達他們對美好向往之情。其次為生活類,內容豐富廣闊樸實生動。另外還有少數以歷史題材為主要內容的戲,表達對英雄歷史人物的傳頌贊美之情。傳統愛情故事,神話傳說內容雖少,但也在劇本中有描述和穿插。需要說明的一點是,在大部分劇本中都是以反映一類為主,而穿插另一類,進行綜合的敘述。
一、反應美滿的愛情生活題材
男女青年借助某個事件為載體互吐愛慕之情的自由戀愛式,一般多為喜劇型結尾。
例如《賣菜》較為典型,家境貧寒的青年劉青以賣菜為生,通過他去王家營賣菜,趁王母不在,與其二姑娘私定婚約,表白終身。劉青故意裝睡二姑娘故意“偷拿菜”,二人在戲耍中讓這久藏心中的愛進一步得到升華,把相思之情互相吐露,最后點破主題。全劇以道白、表演為主體,以唱為輔助手段。
再例如《打櫻桃》描述“哥”、“妹”二人以打櫻桃踏青為事由,其實“約會”才是他們真正的主題,一路上二人相互嬉鬧,互相幫助。借“櫻桃好吃樹難栽,朋友好為口難開”的唱詞為轉機,互相表述相思愛慕之情,本劇最大特點是對相思之苦的描述,語言直白、生動,感人至深。借用民歌“想親親”中的手法,深究“想你”想到什么程度,在表達上可謂巧奪天工。例1:“想你想你真想你,/鋤地抱了個坷垃錘,/哎呀,差點兒打斷哥哥的腿。/“熬稀粥沒下一粒米,熬了半天白開水。”/“半后響才想起吃早飯,煮餃子下了鍋山藥蛋。”/“耕地 鬧了個饸烙床,繩線搭在豬身上。”/除了數不盡的思念,還有眊妹妹的痛苦經歷。/頭一回眊你你不在,/叫你爹打了哥哥兩煙袋,/頭上打起個疙瘩來。/二回眊你你不在,/叫你媽打了哥哥一鍋蓋,/差點打出腦漿來。/為了真摯的愛情歷盡苦辛,大有“生死置之度外”的執著,最終換來“你變條魚來我變池水,魚傍水來水養魚,咱二人永遠不分離。”的美好結局。
本劇不同于《賣菜》之處為以唱詞為主,表演道白的成份相對較少,大量吸收民間文學中民歌的營養,“唱情”可為到極。
二、反應不幸的愛情生活
真是幸福的愛異曲同工大致相同,不幸的愛情卻各有各的不幸。單相思之苦,男女新婚分離別恨的苦,死妻喪夫的痛,封建婚姻制度下錯亂的不合理的家長制帶來的痛苦的婚配。悲喜的情感生活造成他們對美好的向往更加迫切。不幸的訴說蕩氣回腸感天動地,永遠屹立在貞節的豐碑上。讓人同情讓人感傷。
例2:《擔水》講述青春女兒嫁了個年少郎。“童養媳”這種舊社會的特殊婚姻狀況,也令人非常痛苦。
不怨爹呀不怨娘,/單怨她媒婆壞心腸,/她給我尋下個小女婿,/又禿又瞎又尿床。/小禿我流淚跪一旁,/先叫一聲老婆后叫一聲娘,/小丈夫不要叫我娘,/我扶你快睡上床,/只恨那媒人黑心腸,/不能埋怨你小兒郎。
通過戲文可以清楚的看到,主人公只能把這種不合理封建婚姻制度所造成的痛苦和仇恨濃縮到媒人身上,對自身遭遇的不幸卻無能為力,間接地對這種不合理制度提出質疑,但個人面對這種普遍強大的社會現象也只能含淚而忍,別無它法。
類似的題材還有《探病》中的劉干媽,《方四姐》中的方四姐,父母過怕了窮日子,希望女兒嫁個有錢有勢的,同時在媒婆的花言巧語中幻想多得些“實惠”——“彩禮”。于是家長私定女兒的終身,完全不考慮女兒的幸福。婚后才第一次見到夫君面,情不投意不合,劉干媽忍受了一輩子,在女兒的婚事上堅決不再重蹈覆轍,積力支持女兒翠云的自由戀愛。方四姐雖兩人中意,但夫家是把這樁婚事當愁來報的,于婆百般叼難,幾往周折倍受摧殘大難不死方才解脫,從火坑中被救出。但《方四姐》中大鬧于府的片段,我們可以感覺到對這樣制度的強烈反抗初露端倪。劉干媽代表老年婦女形象與方四姐代表的年青女兒形象,她們的不幸展示了這種包辦婚姻的現象在舊社會是相當普遍的,這兩個劇目是二人臺劇目中的經典,更通過人們喜歡的程度折射出二劇在反映社會愛情不幸方面的深刻性和代表性。
盼望等待郎君的單相思題材在二人臺中也很多。如《驚五更》、《繡荷房》、《尼姑思凡》等這類題材往往以“旦角”唱腔為主,以女性自我抒情表達為主,單方訴說思郎之情,生角不出現或有多少量搭句,純粹站在女性的角度上表“情”。《進蘭房》表現女主人公獨守空房,等待貪花貪灑的丈夫。有焦急、有報怨,漫漫長夜滿腹柔腸,孤枕邊淚如泉涌,正如劇中所唱“金錢難買恩和愛”,深刻地反映出女性對愛情的保護和對家庭和美的向往之情。
《驚五更》表現少女在閨房焦急等待來約會的郎君。
《繡荷包》表現姑娘在春天給遠在“河套”地區打工的心上人繡寄情之物荷包的過程。十繡中無不流露出相思與盼望之情,通過所繡內容與繡的過程,也體現姑娘的心靈手巧與用心良苦。
別離苦的戲,一般為幸福的“二人世界”因生活所迫外出或其它情況的“暫時”分離的唱情戲。有時這種“暫時”的別離有可能轉變為決別,所以給男女雙方的離情別訴增加了幾分凄苦,因為“受苦人”的命運,“走西口”的過程到處充滿艱難與險阻,狂風野獸隨時都可能使這些走口外的男人們迷失方向甚至失去生命,而他們對這一切只能是聽天由命。別離苦,別離后漫長的冷清和等待更苦。與幸福的生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離別前是物質的“苦”,至少精神是幸福的,離別后,物質和精神雙重的苦,無異于雪上加霜。他們盼望的只是一種“未卜”的幸福。以《走西口》為代表的唱情戲(硬碼戲)就是反映這類題材的代表性劇目。可以說《走西口》、《打金錢》支撐起二人臺這個劇種,把這種愛的表達放在漫長的移民大潮時代,不但對二人臺的發展具有劃時代的意義,更重要的是這種看似平凡樸素的別離給多少走西口的人們帶上了沉甸甸的“精神食糧”,這份牽掛鼓舞和激勵了多少代外出打工的移民。還是這份情,把蒙漢人民,晉陜蒙冀等二人臺流傳地區的人心緊緊扣在一起,形成一種不以行政區劃為主,而是以“西口文化”為主體發展的二人臺文化區。以黃河中游的“幾字彎”為中心,向四周擴散,走到哪里溶和到哪里,傳播到哪里,形成了深深不息、代代相傳的二人臺民間文化現象。
在《走西口》一劇中,先是玉蓮的等待,后是見夫后的猜測,得知非走不可后,給丈夫的綿長入微的“安頓”,語言樸實生動,字字真情入理,直到送行末了的暸望,感人至深。……
《送情郎》、《送四門》、《送夫郎》中反映的內容也是表別離苦的,是送情郎哥哥去趕考的,雖是別離凄凄切切,但由于加入些“文人氣”,比起《走西口》在表達式上方式和內容都有較大差異。“苦”是一樣的“苦”,“切”是一樣的“切”,由于個人社會及事由的差別導致“入就是不一樣的入”,雖為同一類別,但差異卻很大。
死妻喪夫類。這是特殊的人生不幸,這種不增造成了殘缺的美,給愛情生活類別中注入一種別樣的味道,使人們站在一個特殊的角度去理解愛情生活的深層內涵。沒有愛情渴望它,有了愛情又怕失去它,失去之后才更加珍惜它。永遠失去了心愛的伴侶,只留下痛苦的回憶,就光自已的痛苦還不算什么,最痛苦的是孩子跟著自己受苦那才更痛。這類型戲給人們的教育和反思是最大的,對心靈的振撼力也是極強的。悲劇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同時對演員的唱功、閱歷、表演的要求也很高。往往在演出現場觀眾常常是在熱烈的掌聲中流淌著感人的淚水。
《光棍哭妻》通過一年十二個月中,無妻有妻的家庭生活對比,在衣食住行、逢年過節等方面,無不體現出凄惶難當的光棍苦。
正月里來是新春, ? ? ? ? ? ? ? ? ? 五月里來午端陽,
運氣不好死女人, ? ? ? ? ? ? ? ? ? 雄黃燒酒艾葉香,
要死大人都死盡, ? ? ? ? ? ? ? ? ? 有妻人家包棗粽,
留下娃娃誰照應, ? ? ? ? ? ? ? ? ? 光棍無妻喝了碗冷米湯,
啊呀我的親人, ? ? ? ? ? ? ? ? ? ? ?沒老婆的好凄惶。
《上墳》是描寫十八歲的寡婦生活感情的悲苦。自身孤獨沒有依靠,與夫家人的相處維持比男子喪婦在某種意義上“苦”的成份更大、更廣,夫權社會對獨身女人事非曲直的壓力是巨大的。
A:正月里來是春節,/家家戶戶過新年。/寡婦也把新年過,/手端上銀燈掛在靈前。B:四月里來四月整,/公公進了媳婦門,/我勸媳婦你走了吧,/籽種口糧不夠用。
C:春天蘭天紫個蘭蘭的天,/老天爺殺人沒深淺,/死騾死馬沒打緊,/殺死丈夫活要命!
D:十八歲的寡婦淚盈盈,/叫聲嫂嫂你是聽/守寡自有守寡的心,/誰敢半夜鬼叫門。
E:十八歲的寡婦淚盈盈,/叫聲兄弟你是聽,/抬柴擔水不求你,/手拿上罐罐把水尋。/全家東西都丟下,/就是丟不下你哥哥的好恩情。
A表達個人年節時的傷感與無助。B還要面對夫家老公公的驅趕。C直訴蒼天殺人沒深澆。D要向夫家婦人表明自己要守孝道與婦道。E反映生活盡管艱苦,遭受無情的打擊還要維持好家庭關系,不為什么,“單為報答死去的丈夫的好恩情”(戲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