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巖
(河南師范大學音樂與舞蹈學院,河南 453007)
傳統肢體與現代思維的激辯
陳 巖
(河南師范大學音樂與舞蹈學院,河南 453007)
本文是筆者以觀者的角度對實驗性組舞“傳統舞蹈的現代性編創”做出的幾點思考 ,通過現場觀摩,對現代舞的肢體語匯構成有了新一層面的認識。但同時也對編導所提出的“古老藝術在當下的存活與延展”產生了一些疑問。
維吾爾族舞蹈;現代性編創;解構;重組;打破
2014年在北京舞蹈學院新劇場上演了王玫老師帶領舞蹈學院2011級新疆班的同學們一起編排的實驗性組舞“傳統舞蹈的現代性編創”,有幸現場觀摩,讓我對舞蹈,特別是現代舞的肢體語匯構成有了新一層面的認識。但同時也對編導所提出的“古老藝術在當下的存活與延展”產生了一些疑問。
作品第一部分通過播放一段取自新疆拜城地區節慶時人們身著民族服裝紛紛走出家門走上廣場唱歌跳舞的視頻,來反映當“今天的傳統維吾爾舞蹈”視頻長約十分鐘。這一部分十分簡單,編導運用最簡潔最直觀的“田野調查”法,深入維吾爾族人民的生活,記錄他們節日歡慶的場面和他們的歌舞,用直觀的播映方式傳達給觀眾原汁原味的維吾爾族舞蹈以及維吾爾族人民生活中的歌舞場面。
隨后進入第二部分“文化融合的維吾爾舞蹈”。
在這一部分里,舞者手持塑料臉盆,服飾隨意,棉麻質感,寬松自然。顯然編導對服裝沒有做特殊要求,這就從著裝上與傳統維吾爾族舞蹈的華麗服飾區別開了。編導自己也說:“舞蹈服裝不是舞蹈,卻是考察舞蹈的重要指標,由此而知,今天的傳統維吾爾舞蹈,早已經不似我們的‘舞臺舞蹈’。”舞者用身體的不同部分——頭、手、腳、肘與道具產生關聯,做出各種肢體反應。主題動作部分,編導運用維吾爾族舞蹈中常見的“繞腕”和“三步一抬”,但用法并不同于它在傳統維吾爾族舞蹈中那樣,而是對這兩個有著濃郁維吾爾舞蹈風格的舞蹈動作進行了打破和重組。這種打破不僅僅存在于舞姿形式上,也存在于動作節奏和動作風格上。作品中沒有了傳統維吾爾族舞蹈挺拔的舞姿和動作延展,舞者雙肘從里面扣住臉盆擋住面部,雙手從臉盆上沿露出腕部,腕子做維吾爾族舞中的“繞腕”動作,同時腳下運用“三步一抬”的動作元素行進位置移動。這一部分巧妙設計了獨舞,雙人舞和群舞舞段。
在該段落中,編導對傳統的純肢體舞蹈形式做出了另外的一種打破,即在舞蹈過程中運用到了自然聲音(臉盆散落地面發出的聲音和人說話的聲音),這種對聲音的運用除了是對舞蹈本身形式的打破,它還造就了一種舞蹈氛圍的變化和舞臺情緒的波動。在這一段落里,沒有很強的形式感。編導巧妙運用空間調度,使舞臺充滿流動感。使用了大量維吾爾族舞蹈動作元素并將其打破重組,使原有的程式化的維吾爾族舞蹈動作變成當下的現代舞語匯,用不一樣的形式表現出來。也許這就是編導所說的“電密碼”,其實就是破解,也就是打破!從傳統維吾爾族舞蹈中捕捉靈感,選取代表性動作,將這些動作揉碎成片段,解析每一個片段,分別從形態、質感、力效、節奏、速度等方面進行改變和重組,繼而得出與原有傳統舞蹈風格迥異的舞動方式,也就是傳統舞蹈的現代性表達。
第三部分“現代性表意的維吾爾舞蹈”和第四部分“世界性表意的維吾爾舞蹈”,都非常抽象,首先從形式上,第三部分運用兩排頂燈吊落在舞臺一二幕之間,把舞臺隔開三個空間。隨著音樂和舞者動作的變換調節著這兩排燈的明暗。舞蹈動作單一且一直重復,但隨著音樂和時間的推移,不停有舞者從臺兩側入場,開始舞動。
第四部分運用了LED屏的光影技術和民族圖案為舞蹈背景,舞者的舞動緩慢而有序已經儼然是我們平常所見到的現代舞的舞蹈風格,當仍能看得出維吾爾舞蹈的痕跡。
很長一段時間內,筆者認為現代舞其實是最沒有風格的一種舞蹈,因它沒有固定形態和程式化的舞蹈動作,也沒有特定的訓練方法和標尺準則。對于其舞蹈語匯的構成更是深感難以捉摸,全憑個人體悟。但是隨著對現代舞學習的深入,漸漸發現,現代舞的自由是相對的,是以思想為前提的自由,現代舞的舞蹈語匯是需要運用思想的積淀和升華來實現的一種約束下的情感表達,它跳的是一種思想,所以沒有程式。因了這種認識,又跳入了另一個圈兒——不能用程式化動作構成現代舞語匯。也就是現代舞是沒有動作的,所有充斥舞臺的,只不過是人思想和情感的外化,舞蹈本身是不能有任何的程式化動作語匯來構成的。
然而,王玫的“傳統舞蹈的現代性表達”讓人深思,在這個作品中,它運用了大量維吾爾族舞蹈的基本動作元素,對其程式化的舞蹈動作進行改組和重構,從而形成了現代舞的動作語匯。整場演出給我的最大感受就是“打破”。無論是對傳統舞蹈的打破還是對空間格局的打破。例如第二部分“文化融合的維吾爾舞蹈”中運用王洛賓的歌曲進行編創,在濃郁的新疆風格樂曲里,編導打破慣有的節奏斷句方式,使舞者在抒情的音樂節奏中自由表達,而不拘泥于抒情性的舞蹈動作風格,進出場的時間和順序也作為對舞蹈一種打破而呈現在舞臺之上,舞蹈動作不受到太多音樂情緒的限制。這其實就是對傳統舞蹈方式的打破。在第三部分里運用兩排頂燈將舞臺空間分割,是對舞臺表演空間的一種打破。燈的明暗變化又很自然巧妙地把舞臺區域用光影劃分開來,使舞者的舞動得以多層次、全方位地展開。整個作品使人看到了舞蹈的新意,感受到“原來舞蹈還可以這么跳!”
編導在開始時提到“向前的叩問”,她問道:“我是誰?我源于何處?”繼而又答道:“我是傳統文化的延續;其傳統又源于文化的融合。”這是以“現代性編創”為主體的問答,也即是說“現代性編創”是傳統文化的延續,既然,這里拋出了“文化的延續”這一歷史性和傳承性的問題,那么,我們該如何來看待“延續”這個問題?是在傳統的基礎之上做出改變?還是對傳統進行保護和繼承?
傳統文化的“被改變”。時至今日,隨著中國文化的發展和與外來文化的結合,傳統的中國民族舞蹈也在這種世界化全球化的進程中不斷地發生著變化。然而,這種改變,可以是主動也可以是被動,主動的改變是在本民族的文化影響之下,保留其民族性和民族傳統文化形式不變的基礎之上,對表現形式上存在的不完善進行的修改,而不動搖其傳統表現形式和風格特點的根基,是在保存和保護的基礎之上做出的局部的修改和更正,是對中國傳統民間舞蹈原汁原味的“傳承”。而被動的改變,則是在受到外來文化,即非本民族的文化影響,而做出的改變了原有舞蹈風味和性格特點的改變,或者叫做一種與外來文化相融合的舞蹈方式的嘗試。筆者認為本次的“傳統舞蹈的現代性編創”即是后者,也就是傳統民族文化的被動性的改變。
在當今文化全球化的意識形態之下,中國的傳統民族舞蹈的確需要發展也需要與時俱進。然而,這種“與時俱進”并不意味著對傳統表演風格和表現形式的摒棄。在這個實驗性作品中,傳統維吾爾族的舞蹈經過打破重組之后,只對其保留了極少部分的元素性動作和節奏形式,而在舞蹈風格和舞蹈語匯上都做出了大量的大膽的改革。誠然,這種對傳統舞蹈的現代性的改變讓舞蹈語匯更具有時代性和世界性的印記,也為“中國的現代舞”增加了具有中國民族特色的動作元素,但是,傳統的維吾爾民間舞的舞蹈風格已經在這改編后的舞蹈作品中不復存在。
從編者按中我們可以看出創作的初衷其實是從傳統舞蹈和現代舞蹈的隱蔽的精神聯系——“跳自己的舞,舞自己的生活,以舞而‘密電碼’著自己的生活”為作品創作的切入點來進行“傳統舞蹈的現代性”的實驗性編創的,傳統舞蹈與現代舞蹈的區別“只是一個經過了千百年的選擇,一個正在鮮活的發生”。然而,傳統之所以稱之為傳統也正是因著這“千百年的選擇”形成了一套固定的舞蹈形式和舞蹈風格,是融合了本民族的文化習俗和風情的傳統的符合本民族審美的舞蹈。而在當下“鮮活發生”的現代舞則是起源于美國,并隨著經濟文化全球化的浪潮卷入中國,是地地道道的外來文化,把傳統的中國民間舞蹈打破重組,結構成現代性舞蹈語匯來表達,那么這傳統的舞蹈風格和舞蹈形式便發生了巨大改變,“傳統舞蹈”在“現代性編創”之后已經面目全非,全然不是原來的“傳統”,就好像是一個人來了場由里到外完完整整的大整容,到最后除了名稱未變,其余的一切都變了。當對“傳統舞蹈”進行“現代性編創”之后,傳統舞蹈就已經不再是傳統舞蹈,但這樣的形式會給人造成誤導,誤以為“現代性編創”之后的“傳統舞蹈”也是“傳統舞蹈”的一種形式或者給后來的學習者造成一定的困擾,這種“古老藝術”在“當下”真的是“存活與延展”嗎?還是被這樣的“現代性編創”的結果給偷梁換柱?
實驗是探索未知的必要途徑。“傳統舞蹈的現代性編創”是對未知領域的探索,也是一批人的大膽嘗試。然而既然是實驗,就會有種種不同的聲音。但無論怎樣,都感謝編導、感謝舞者帶給觀眾以不一樣的舞蹈感受和視覺體驗,也許,正如編導自己所說:“向傳統舞蹈學習,跳自己的舞,舞自己的生活,讓自己的舞成為自己生活的‘密電碼’”。
J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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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巖(1990-),女,漢族,河南鄭州人,河南師范大學,13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研究方向:音樂與舞蹈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