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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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思正義論研究的兩種進路及其中國語境
臧峰宇
在長達40余年圍繞馬克思正義論的學術爭鳴中,新黑格爾派的歷史主義論證和分析馬克思主義的道德論證分別從歷史必然性和道德有效性出發,呈現了馬克思正義論的歷史唯物主義底蘊和道德向度。借鑒上述兩種思路的合理性內涵,探究基于歷史必然性的道德論證理路,構建一種符合中國國情和中國文化性格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并使之從應然走向實然,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實際需要。促進中國傳統正義觀的現代轉型,澄明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中國語境,健全社會公正的制度環境,使每個社會成員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的光芒,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必然選擇,也是實現未來理想社會不可逾越的精神路標。
正義論;歷史主義;實質正義;道德論證;中國語境
馬克思的正義論是40余年來國際馬克思主義政治哲學研究的重要論域,圍繞該論域展開的文本考據、學術爭鳴與現實闡釋蔚為大觀,其中新黑格爾派的歷史主義論證與分析馬克思主義的道德論證之間的爭鳴尤為耀眼。前一種思路從歷史必然性出發,指出正義與生產方式相一致的屬性;后一種思路從道德有效性出發,闡明在新的時代條件下合乎道德的正義選擇與行為的社會作用。毋庸置疑,缺乏歷史唯物主義底蘊的道德論證容易停留在應然的合理性層面,未能充分發揮正義理念的現實價值;僅從歷史必然性出發論證正義與生產方式的一致性,難以發揮符合時代精神的正義觀念在引領價值選擇的過程中的重要作用。在這個問題上各執一端,在尋找豐富文本根據的同時作進一步論證,恰是英語學界面對正義論視域中的“馬克思問題”長達40余年爭論的思想境遇。那么,有沒有可能綜合這兩種思路,構建一種符合中國國情和中國文化性格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并使之從應然走向實然呢?
在當代政治哲學理論圖景中,由G.A.科恩、艾倫·伍德、約翰·羅默、諾曼·杰拉斯、喬恩·埃爾斯特、凱·尼爾森等分析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建構的馬克思正義論引起了影響廣泛的學院派論爭,成為推進當代正義論研究的重要元素。例如,伍德認為,馬克思“關于道德的觀點十分特殊,與他的社會思想中那些沒有認真對待它們的核心見解是很不同的”。[1]僅當無產階級的利益和無私的善發生沖突的時候,才會忽視道德的必要性而堅持前者,而發生這種沖突幾乎沒有理論上的可能性。科恩認為,否認道德論證的馬克思主義者在自我理解方面是有問題的,馬克思的資本批判具有強烈的道德感。“正義在革命的馬克思主義信念中占有核心的地位,馬克思主義者所做的特殊判斷表明正義的存在。由于缺乏對自身本質的認識,革命的馬克思主義信念常常錯誤地描述自身,而且馬克思主義者對正義觀念的蔑視充分證明了這種自我理解的缺陷。”[2]為了彌補這種“缺陷”,科恩研究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與工人階級生活條件的變化,認為由此“產生出一種以前并不明顯的與為社會主義做辯護的政治需要相關的對規范價值和原則進行哲學研究的學術需要”。[3](P8)在規范正義論的語境中,分析馬克思主義哲學家轉向政治哲學,對社會主義正義觀念做道德論證,他們對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可能實現的平等主義正義論有持久的興趣。因而,關于正義的闡釋被合理轉換為何以正義地實現社會平等的政治哲學命題,由此引出的分配正義問題值得被認真考量。
這種觀念遭到堅持歷史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家的質疑。他們認為,馬克思政治哲學從根本上說是一種歷史唯物主義理論,馬克思是在恒久發展的歷史中具體理解正義問題的。作為上層建筑的正義觀念必然以其所處時代的生產方式為基礎,超越資本主義正義觀念必然以揚棄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為前提。馬克思在深刻批判虛假正義等資本主義意識形態的過程中將符合資本邏輯的交換正義斥責為“保守的格言”,提出以革命的方式更換經濟關系和法的關系,“消滅雇傭勞動制度”[4](P97),從而以實質正義原則實現每個人的自由與全面發展。例如,肖恩·塞耶斯認為:“公平和權利的觀念——以及其他各種道德原則——都是社會的和歷史的產物。它們的產生是用來表明治理特定社會的社會關系的規范。不同的社會產生了不同的價值和權利原則。因此,沒有普遍的道德原則,沒有永恒的權利原則。”[5]在這個意義上,必須在歷史中理解正義觀念的變遷,一個時代的正義原則終究與其所處時代的生產方式相一致。
關于上述兩種馬克思正義論的爭論可以被簡約為一個問題:馬克思有沒有一種獨立于歷史唯物主義的道德批判理論?解讀散見于馬克思文本中關于正義的論述可見,馬克思在不同語境中從法律、歷史等多個角度闡述了現實的正義問題并作價值判斷。總的來說,馬克思話語中的道德與正義都是歷史的和現實的,是符合各時代生產方式的法權觀念和道德觀念,其作為人類普遍認同的價值觀念也應在歷史和現實中得到理解。將馬克思正義論當做純粹的道德論證,固然是一種有效的分析思路,但確有過度解讀之嫌。在馬克思看來,“正義和‘勞動’自古以來就是唯一的致富手段”這種“田園詩式的”論調演繹的實則是一種“乏味的兒童故事”。[6](P821)正義的實現歸根結底要消除私有制和私有觀念,它不應當僅僅被界定為一種應然的道德訴求,而應將實質正義理念對象化為日常生活中的正義事實。
那么,是否能進行一種基于歷史必然性的道德論證,以此弱化上述兩種思路的差異并在一定程度上達成理解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共識呢?*齊澤克、巴迪歐、卡利尼科斯、哈維、奈格里、伊格爾頓等從其他角度論述馬克思的正義論,這些關于正義與平等的論述呈現了龐雜的理論譜系,筆者將另文探討。如果我們恰當地理解道德主體的主觀能動性,就不會質疑關于正義的道德論證之必要性,因為社會主義道德建設不應缺失正義的追求。如果不背離歷史唯物主義,或忽視馬克思對“倫理的正義”的歷史性批判,對馬克思正義論作道德論證乃是我們時代所需要的具有重大現實意義的理論研究。當然,這種道德論證是基于歷史必然性還是作為一般倫理學,是一個有待澄清的重要問題。關于這個問題,羅爾斯的看法是,馬克思既是“講道德的”,也是“不講道德的”。[7](P356)他看到了馬克思正義論的歷史唯物主義立場,也意識到了馬克思譴責資本主義的倫理意境。“講道德”與“不講道德”恰恰說明馬克思論述“正義”的雙重維度。
善用分析方法的羅爾斯并非有意模糊馬克思的正義論,而是指出了馬克思正義論的內在張力。正義的實現固然需要穩固的經濟基礎,但穩固的經濟基礎也需要社會正義與之相一致,需要作為上層建筑的正義觀念發揮反作用。盡管馬克思批判了蒲魯東和拉薩爾等人的分配正義論,但他在《哥達綱領批判》中確實從建構層面闡述了社會分配的理想原則,指出了“按需分配”之于“按勞分配”的優越性,為當代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規范研究留下了難得的思想資源。正如科恩所指出的:“馬克思不是說‘放棄你對公正分配的迷戀’,他說的是,‘致力于你對根本意義上的適當分配的關心。’”[8]馬克思關心的并非形式上的分配正義,而是根本意義上的實質正義。毋庸諱言,認為“喪鐘就要敲響”的馬克思對作為共產主義第一階段的社會主義社會缺乏足夠充分的論述,對如何在社會主義社會弘揚社會正義鮮有說明,但他看到在“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充分涌流”之前不能完全實現正義的分配。在當代馬克思正義論研究中,相關闡述甚至“是通過世界歷史進程與德性之間雙方的爭奪中來贏獲其衡量尺度的”。[9]這種爭論實則體現了在缺乏充分文本支撐時建構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處境。
鑒于歷史必然性和道德有效性的雙重價值,馬克思正義論研究應當是一種基于歷史唯物主義前提、兼容道德論證的綜合探索。馬克思以歷史唯物主義話語戳穿了資產階級的道德謊言和虛假正義,使人們正視實質正義實現的可能性與現實性,從中可見正義的多重面相,不同的社會主體對它的理解以及在具體歷史條件下它對不同的社會主體所具有的意義是多種多樣的。實現社會正義最重要的不是論證它是一種源于自然法的基本權利,而是在于從利益分配和責任踐履上實際地滿足人們的社會需要,同時提升社會發展的道德自覺。由此可以在促進社會生產力的同時加強社會道德建設,促進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共同發展,形成一種既符合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歷史語境,又具有解決當今中國社會公平正義問題的時代性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促進中國傳統正義觀的現代轉型,彰顯正義論的問題意識與中國特色。
英語學界的馬克思正義論研究為人們從道德批判角度理解馬克思正義論的必要性積累了規范研究的學術經驗,使馬克思主義作為一種獨特的政治哲學在當代正義論爭鳴中成為耀眼的理論景觀,社會主義的平等主義正義論因而得到廣泛關注和深刻認識。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這些論述主要是在理想的社會主義語境中探討的,并未被充分引入現實的社會主義語境,因而在很大程度上停留于理念層面。*例如,科恩在《為什么不要社會主義》一書中認為社會主義原則在一次野營旅行中是適宜的,而“對于作為一個整體的社會來講是不可行的”。“社會主義理想面對的最重要的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如何設計出能夠使它運行的那種機制。”[10](P55-58)這種境況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英語學界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對現實社會主義的諸多質疑,但這些質疑并未阻礙人們在未盡完善的現實社會主義語境中論述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生成軌跡及其現實價值,以及由此從歷史唯物主義角度建構解決社會主義公平正義問題的富有操作性的理論。這項體現馬克思主義哲學國際前沿探索的研究也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實際需要,以此對當代中國社會復雜深刻的公平正義問題作具有理論高度且富有成效的研究,是進一步促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必經之途。
中國傳統的正義觀念源遠流長,以公平正義觀念維護社會秩序的表述在中國古代思想家的話語中并不鮮見。“公平”概念最早出自《管子·形勢解》:“天公平而無私,故美惡莫不覆;地公平而無私,幫大小莫不載。”“正義”概念最早出自《荀子》:“正利而為謂之事,正義而為謂之行”;“故正義之臣設,則朝廷不頗;諫爭輔拂之人信,則君過不遠”;“不學問,無正義,以富利為隆,是俗人者也”。古代思想家主要從“禮”的角度構建制度規范,將公平正義視為經濟平等的準則和個人美德的追求。無論是維護還是超越其所在時代的社會制度,都以是否符合正義之“禮”為標準。《禮記》云:“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孔子提出了平等分配社會財富的宏愿:“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論語·子路》)這些思想曾被視為處理社會公共事務的金科玉律,在政治生活、社會輿論和民間習俗中得到體現。敬重和期待有公心、守公道的封建良吏,反映了人們對社會公正的樸素追求。在等級森嚴的封建制度下,當民不聊生“不平則鳴”,則揭竿而起“替天行道”,這種革新既存社會秩序的行為是符合正義的。
中國古代思想家的“義利之辨”體現了以正義原則解決物質利益沖突、謀求正當與適宜的行為理念。許慎《說文解字》注:“義,己之威儀也。從我、羊。”“義”并非不食人間煙火的精神象征,而是因時因地適宜的正當性原則。許慎的“這個解釋意味深長:‘羊’所代表的正是一種物質利益;而‘我’或‘己’所標明的是利益的主體。總之,正義問題是與利益問題密切相關的,人們之所以提出正義原則并由此來建立制度規范,就是為了解決利益沖突問題”。[11]在具體評斷正義與否的訴訟中,正義是作為公平出現的,“事惟公平可以服人心……惟平心定氣,因是非而論曲直,則事不失之偏,而人心得其平矣。”(陳襄:《州縣提綱》卷1)“吏不畏吾嚴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生明,廉生威。”(郭允禮:《官箴》)可以說,公平正義作為中國人千百年來持守的日常價值觀念,浸潤在中華民族追求人間正道的文化血液中。而這種正義觀同樣具有內在張力,既具有道德向度,又具有務實特征。在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進程中,馬克思正義論的內在張力與中國傳統正義觀的內在張力也交織在一起。
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一百多年來,正義的追求在中國革命、建設和改革進程中始終在場。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舉起正義戰爭的旗幟”,毛澤東在陜北紅軍大學演講時指出:“歷史上的戰爭,只有正義的和非正義的兩類。我們是擁護正義戰爭反對非正義戰爭的。一切反革命戰爭都是非正義的,一切革命戰爭都是正義的……人類的大多數和中國人的大多數所舉行的戰爭,毫無疑義地是正義的戰爭,是拯救人類拯救中國的至高無上的榮譽的事業,是把全世界歷史轉到新時代的橋梁。”[12](P174)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在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所致的開幕詞中指出:“我們的事業是正義的。正義的事業是任何敵人也攻不破的……我們正在前進。我們正在做我們的前人從來沒有做過的極其光榮偉大的事業。我們的目的一定要達到。我們的目的一定能夠達到。”[13](P554)毛澤東強調社會公平,“領導農民走社會主義道路。使農民群眾共同富裕起來,窮的要富裕,所有的農民都要富裕”。[14](P411)但是,當經濟生產生活被高度政治化后,在人民公社化和多次政治運動中,平等的正義淪為平均主義,追求共同富裕的理想實則表現為大多數人貧困的社會現實。
改革開放引入了效率機制,糾正了平均主義觀念,同時強調社會公平的重要性。鄧小平在回答美國記者邁克·華萊士的提問時指出:“社會主義財富屬于人民,社會主義的致富是全民共同致富。社會主義原則,第一是發展生產,第二是共同致富。”[15](P172)關于社會主義本質的表述——“解放生產力,發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實現共同富裕”——體現了實現正義所需的最為重要的兩重維度。在中國走向現代化的征程中,在不同時期強調公平和效率的側重點有所不同,從提倡“效率優先,兼顧公平”到強調“公平與效率并重”,進而提倡“公平優先,兼顧效率”,對公平和效率關系的探索反映了不同時期經濟發展與財富分配在人們心中的投影。可以說,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社會公正*公平、正義、公正經常作為同義語互換使用。如果將公平界定為人們協商社會事務時地位平等且一致同意的狀態,將正義界定為保障社會成員獲得其所應得的社會利益的原則,公正則意味著在公平的狀態中得到正義的結果。始終被認為是實現社會持續和諧發展的價值基礎,它對于社會如同空氣對于人,是須臾不能缺失的。
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促進了中國傳統正義觀的現代轉型,人們在比較中西正義觀念異同的同時,進一步理解馬克思的正義論并豐富其時代精神。在這個過程中形成的中國化馬克思主義正義觀,既強調正義與生產方式相一致的屬性,又強調作為精神象征的正義具有的現實價值。隨著利益格局的調整和分配方式的變化,人們的思維方式與價值觀念與時俱進,對社會正義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和更豐富的需求。各種關于公平正義的社會思潮滌蕩著人們的內心世界,進而成為衡量改革得失的公共價值觀念與社會心理,因為“社會公平正義是社會和諧的基本條件”。較之分析馬克思主義哲學家從“可欲的”達至“可行的”思維路徑,當代中國馬克思主義的正義話語則是在“可行”中彰顯進一步“可欲”的方向。學界強調符合中國國情與中國文化心理的正義觀念,體現了實現醫療、教育、住房、司法、稅收等領域的實質正義的迫切愿望,使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公正觀念成為社會生活之所必需和民意之所同然。
全面深化改革“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16],這就需要澄明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中國語境,在實現中國傳統正義觀現代轉型的過程中進一步理解當代中國的公平正義問題。欲使馬克思正義論在當代中國從應然走向實然,必須使之與中國國情和中國人的價值觀念融會貫通,進一步明確改革的價值話語。鑒于馬克思正義論與中國傳統正義觀兼具物質基礎與精神高度的內在張力,有必要建構以歷史唯物主義為基礎兼具深切倫理情懷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并體現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因此,在新的時代條件下建構具有中國風格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面對鮮活而復雜的中國現實問題,必須形成合理理解并有效解決中國社會公平正義問題的有效思路,提出符合多數人共識的社會正義原則,提升正義追求的價值境界。
首先,應當在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過程中進一步發展社會主義生產方式。“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17](P32),決定著社會制度的更替。社會主義生產方式是實現社會主義社會正義的基礎,因生產力發展而實現的社會財富的廣泛增加是更合理地分配公共利益的前提。實現社會主義社會的實質正義,必須具備合理高效的生產方式,使具有高遠價值取向的社會主義正義觀念與之相一致。為此,需要在提高生產效率的同時建構更合理的生產關系和分配關系,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實際需要,正當分配社會的公共利益,健全社會利益的協調機制,改善貧富差距的狀況,解決各種社會矛盾和問題,使改革的成果惠及全體人民。
其次,應當將社會公平正義置于社會主義社會發展更加突出的位置。在社會主義生產方式內部,當各種有悖公正的社會現象一再提示人們重新審視正義觀念的現實功能、構建正義的分配秩序與公平的社會環境時,對符合社會主義生產方式的“正義”做道德論證就顯得十分必要。為此,應深入分析社會正義的現實樣態,在政治經濟學批判中反映社會大多數人的正義訴求,對不正義的社會現象予以嚴厲的道德譴責,構建人們自覺追求正義的社會氛圍,形成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的社會環境。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必須完善以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共存的分配制度,逐步建立體現權利公平、機會公平、規則公平、分配公平的社會保障體系,提出反映程序公正和結果公正的制度設計和具體實施方案,以此呈現社會主義實質正義的原則。
再次,應當凸顯全球化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平正義觀的精神高度。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成就需要具有中國風格和中國氣派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與之相適應,實現全面深化改革的正義訴求,需要弘揚中華民族的浩然正氣,使中國傳統正義觀在馬克思主義正義論中國化的過程中實現現代轉型,形成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中國語境。在全面深化改革的過程中,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公正”彰顯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價值優勢,在社會生活中平等參與競爭和發展的機會日益成為人們的自覺意識,“必須堅持維護社會公平正義”日益成為當今中國的社會共識。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需要站在中國社會發展的精神高地上倡導符合實際的公平正義理念,在進一步發展生產力的同時,強調中國馬克思主義正義論在社會發展進程中的導向作用。
概言之,建構具有中國風格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應辯證汲取馬克思正義論研究兩種進路中的合理性論證,歸納并豐富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現實內涵,在兼容會通的中國文化性格的基礎上彰顯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時代精神,以之破解關涉中國社會公平正義的實際問題。在中國語境中確認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現實作用,踐行作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公正理念,形成調節社會分配、縮小貧富差距的有效機制,讓全體社會成員都能平等享受就業、教育、醫療等社會資源,使中國改革發展的成就建基于公平正義的價值基點上,讓公平正義的光芒照亮人們的內心世界,是促進社會治理現代化的必然選擇。
綜上所述,建構具有中國特色的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研究中國公平正義問題,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實際需要。當代中國社會公正問題的復雜性和迫切性亟待學術界站在新的時代高度和理論高度實現馬克思主義正義論的綜合創新,在新的時代條件下發揮其與時俱進的現實功能,切實實現和維護社會公平正義。在全面深化改革的歷史進程中,健全社會公正的制度環境,暢通民意的表達機制,使每個社會成員都能感受到公平正義的光芒,是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必然選擇,也是實現未來理想社會不可逾越的精神路標。
[1] Allen Wood.“Justice and Class Interest”.Philosophical,1984,33(1).
[2][8] G.A.Cohen.“Freedom,Justice and Capitalism”.NewLeftReview,1981,126(3-4).
[3] G.A.Cohen.Self-ownership,FreedomandEquality.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
[4][17] 《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 臧峰宇:《歷史主義與馬克思政治哲學的當代性——對話肖恩·塞耶斯》,載《國外理論動態》,2015(1)。
[6] 《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7] 羅爾斯:《政治哲學史講義》,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1。
[9] 張文喜:《馬克思對“倫理的正義”概念的批判》,載《中國社會科學》,2014(3)。
[10] 科恩:《為什么不要社會主義?》,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
[11] 黃玉順:《中國正義論綱要》,載《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9(5)。
[12] 《毛澤東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13] 《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四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90。
[14] 《毛澤東選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15] 《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16] 《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載《人民日報》,2013-11-16。
(責任編輯 李 理)
On Two Approaches of Marx’s Theory of Justice and Their Chinese Context
ZANG Feng-yu
(School of Philosophy, 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
In the academic contention of Marx’s theory of justice over the last 4 decades, new Hegelian historical analysis and analytical Marxist’ moral argumentation, proceeding separately from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 and moral validity, presented Marx’s historical materialist foundation and moral dimension of Marx’s theory of justice. Learning from the rational connotation of the two types of thinking mentioned above, exploring the moral argument approach based on historical inevitability, constructing Marxist theory of social justice consistent with Chinese conditions and Chinese cultural characters and turning the ideal into reality are the actual needs required by the deepening of the comprehensive reform. It can be seen that, promoting modern transformation of Chinese traditional views of justice, clarifying Chinese context of Marxist theory of social justice, perfecting the system environment for social justice, thus enabling each member of the society to feel the enlightenment of justice, are not only inevitable choices of constructing socialist harmonious society, but also spirit signposts that can not be exceeded in achieving an ideal society in the future.
theory of justice; Historicism; substantive justice;moral argument; Chinese context
中國人民大學明德青年學者計劃暨中央高校專項資金資助項目“馬克思早期政治哲學文本解讀及其中國語境研究”(13XNJ048)
臧峰宇:哲學博士,中國人民大學哲學院副教授(北京 100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