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期貴
湖南邵陽隆回縣境內(nèi)山地多,尤其是北面崇山峻嶺,山洞密布,溪澗縱橫,古樹參天,是各種山禽野獸藏身的好場所,野豬、麂羊、狐貍、野兔、刺猬、竹鼠、山雞時有出沒。1954年農(nóng)歷四月下旬在七江鎮(zhèn)楊家山的高壩凼,有村民還打過一只200多斤的華南虎。
近日,筆者走訪了當年參加打虎的獵人匡光升,他今年85歲,依然鶴發(fā)童顏,身子硬朗,年輕時是著名獵手,能追上飛跑的獵狗,人稱“飛毛腿”,在20世紀50年代至60年代共打死了6只老虎。那時老虎的危害性很大,因此政府鼓勵打虎。當談及當年打虎一事,他立馬來了精神,往事猶歷歷在目。
1954年農(nóng)歷四月下旬的一天,天剛蒙蒙亮,家住楊家山梅樹嶺的魏老七起來上廁所,忽然發(fā)現(xiàn)豬欄邊有攤血跡,聯(lián)想到昨晚上幾聲凄厲的虎嘯聲,不禁毛骨悚然,頓時,一種不祥之兆襲上心頭,再往豬欄一看,一頭百把斤的架子豬不見了,在離豬欄四五米遠的地方看到一些碎骨皮毛。
魏老七氣得七竅生煙,心想:一定是被這可惡的老虎吃了,發(fā)誓一定要打死這只惡虎,以解心頭之恨。他馬上跑到離他家一里路的社背沖獵戶匡光升家報信,匡光升那時雖只有二十四五歲,但經(jīng)驗豐富,他家上三代都是獵戶,為了練好射擊技術(shù),提高手腕平衡力,他在兩只手臂各綁了一只四五斤重的沙袋,每天堅持運動如常,以至后來百發(fā)百中。
匡光升聞信后,趕忙走到魏老七屋后山界上查看,老虎腳印清晰,再根據(jù)老虎腳打卦(用爪子抓土的稀、密、遠、近)的形跡分析,老虎去不多遠,很有可能就在屋后附近的深山中。匡光升囑咐魏老七千萬不要喊叫聲張,以免打草驚蛇。兩人分頭行動,馬上號集附近獵手劉清山、劉清春、劉賜旺、劉米甲、劉庚灼、劉長發(fā)、肖美庭等人。
早飯時分,這些獵人陸續(xù)到齊了,大家全副武裝,身背鳥銃,劉清山還扛著一把三四十斤重的大鐵叉,大家精神振奮,個個摩拳擦掌??锕馍齽翊蠹乙o下心來,不要性急。首先在魏老七家焚香禱燭,求祈“梅山公公”(當?shù)胤畎莸闹T如山神之類,編注)下馬助陣時,接連打了五個陽卦,求卦不吉利,匡光升特別叮囑大家:“今天梅山公公不下馬,大家要格外小心,注意安全。自古‘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個個都齊心協(xié)力,一定馬到成功?!?/p>
根據(jù)山勢和地形,大伙兵分幾路,按計劃各自把守各個堂口(野獸的必經(jīng)之路),梅樹嶺山勢陡峭,魏老七屋后是一片深山老林,過了界更是林海茫茫,左邊是大路,右邊是一些零星屋場,下首是高壩凼水田。因此,主要人馬分守界上,以免老虎過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常言道吃了豹子膽的人才敢進山放狗??锕馍愿鎶^勇地攬下這個差事。他帶上獵狗,身背鳥銃,手執(zhí)銅鑼,進山放狗,狗循著蹤跡和虎的騷氣搜索,匡光升依循著犬叫聲跟隨獵狗腳步急追。這時,獵狗發(fā)現(xiàn)了目標,叫聲越來越急促,但獵狗終究不敢近前。
盡管匡光升催逼,獵狗只在原地吼叫。匡光升使勁敲打著銅鑼,以往,老虎最怕銅鑼聲,只要銅鑼一敲,老虎就箭一樣沖出山去,但這次,老虎似乎通了人性,任憑銅鑼敲爛,它硬是藏得嚴嚴實實不出身??锕馍V沽饲描?,走出深山,招呼各個堂口不得松懈,老虎待在山上是待不住的,一定要出逃,必須嚴陣以待。
當走到魏老七屋左下手劉清山堂口時,兩人抽了一卷旱煙,劉清山還把鐵叉拋上拋下,對著山上的大樹邊戲謔地喊道:“貓濟(湖南方言,小貓的意思),貓濟,你出來讓我看看啰。”
話未落音,這只藏在大樹后的斑斕大虎,大吼一聲,沖了下來,朝著劉清山撲面而來。他趕忙將鐵叉一舉,怎奈老虎來勢兇猛,劉清山氣力不濟,被老虎將鐵叉掀翻在地,連續(xù)兩個跳躍,劉清山躲閃不及,嘴巴皮被扯下一塊,痛得他不斷嚎叫。
當時,匡光升與劉清山近在咫尺,見猛虎撲來,本能地側(cè)身一避,急忙持銃瞄準,劉清山與虎糾纏在一起,匡光升又怕傷了他,只好等待時機開火,誰知扣動扳機后,由于炸藥回潮,成了啞銃。
這時,老虎丟下劉清山又朝匡光升撲來。20多歲的匡光升血氣方剛,臨危不亂,趕快將鐵銃對準虎口一送,只聽咔嚓一聲,銃被咬作兩段。老虎第二次又向匡光升攻擊,他順勢抱住老虎的腰背,隨虎一同滿地翻滾,一連滾下三坎墦,與虎展開殊死搏斗。
與此同時,劉清山也忍痛跳下墦坎助陣,匡光升與虎斗得難解難分,劉清山在一旁干瞪眼,無法下手。此時,人虎都已累得精疲力竭,氣喘吁吁,劉清山找準機會,朝著老虎屁股猛叉一通,老虎鮮血噴射而出,痛得嗷嗷大叫,匡光升終于掙脫了虎口。這時,右邊堂口的劉米甲飛步趕到,眼疾手快,扣動扳機,一銃正中虎的下顎。
受傷的老虎發(fā)瘋一樣朝高壩凼田壟中狂奔,正好撞上劉清山之弟劉清春。劉清春剛端銃準備瞄準,還未來得及開火,老虎已竄到跟前,他丟下銃,趕忙爬上身邊的一棵楊梅樹,老虎一個箭步?jīng)_上來,咬住他的腳,硬生生地將他拖了下來,撕咬著他的小腿,萬幸的是只咬爛皮肉,未傷及骨頭。
這時,匡光升、劉米甲、劉庚灼等人從各個堂口迅速趕到,匡光升早已調(diào)換了劉米甲的銃,此時一銃命中老虎頭,老虎連續(xù)兩個翻滾,從路上滾落水田之中,一命嗚呼。
聽得銃叫,立即聚攏來三四十人看熱鬧,膽小的不敢近前,老虎還有余威,呼呼地噴著粗氣,眼露兇光,這大概是“虎倒威不倒”吧。這只老虎200多斤,大家扎了一付豬架架,4個人才把老虎從水田中抬回家。這次,一銃打死老虎的匡光升分得虎頭。打頭銃的劉米甲得了四足,每個獵手分了15斤肉,看熱鬧的也見者有份(一小份),大家歡喜異常,勝利而歸。遺憾的是咬傷了劉清山、劉清春兩兄弟,賣出的虎骨剛好付清了兩人的醫(yī)藥費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