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與玫瑰》語言的韻律美感解析

郭婧+聶曉黎+馮雷

才子劇作家，不朽愛情頌

愛爾蘭作家奧斯卡·王爾德可謂是19世紀歐洲文學史上的一代文豪，其高貴的家庭背景、卓越的教育經歷、不羈的性格、狂妄的作風、獨特的文學理念、細膩的文筆風格，加之不被世俗認同的愛情故事以及英年早逝的悲慘人生都為這位文壇巨匠增添了若干傳奇色彩。

王爾德一生創作了許多傳世名篇，體裁涵蓋了小說、戲劇、童話、散文等。其中王爾德所著的九篇童話，雖數量有限卻篇篇經典，為其贏得了與童話大師安徒生并列的美譽。王爾德的童話清麗脫俗唯美唯德，不僅寓意深刻，讀起來更是行云流水朗朗上口，其優美細膩的文字，優雅纏綿的韻律，賦予了其童話詩一般的美感及樂感，令人印象深刻，回味無窮。《夜鶯與玫瑰》是王爾德的一部得意之作，這一佳篇以童話的形式傳遞了王爾德對愛對美對藝術的獨特見解及不懈追求，無論是在文學宗旨及語言塑造上都具有極高的藝術成就。

《夜鶯與玫瑰》可謂是一曲愛情的頌歌，文中塑造的夜鶯與學者兩個鮮明形象有著迥然相異的愛情觀，一個為愛情獻身只為成人之美，一個卻葉公好龍實則自私虛偽。進一步說，文章出版的時代社會背景亦讓人們讀得出夜鶯所追尋的真愛的深層意義，那就是作者王爾德至死不渝的創作理念及藝術追求——“為藝術而藝術”。

文中大量的擬人、象征手法的運用讓這部作品的人物形象鮮明突出，層出不窮的比喻、反復、階升、漸降等修辭手段的使用更是讓本文有了贊美詩一般的音樂感。

文本語言的韻律結構層次

從韻律音系學的角度講，語言是由若干層次的韻律結構組成的符號系統。層層疊加鑲嵌構建而成的韻律層次結構決定著語言的朗讀節奏，同時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文本語句的意義。文本的節奏感與韻律美都是通過所用語句的韻律層次結構來實現的。形式考究的詩歌是這樣，并非特意追求形式的普通文本亦是如此。

語言的韻律結構層次大致分為六級，依次為莫拉、音節、音步、韻律詞、韻律短語及語調短語。對于非詩歌文本的韻律特征，可以根據語言由小到大的韻律結構層次，根據實際情況從音節、音步、韻律詞、韻律短語及語調短語層面進行系統分析。

《夜鶯與玫瑰》的韻律美感及韻律特征

《夜鶯與玫瑰》一文對話篇幅較長，描寫性文字居多，其語言優美，氣韻綿長，節奏分明，流暢自然，讀起來朗朗上口，別有一番滋味。本文的語言極富韻律感，在不少語句上都有極其鮮明的體現。本節將選取文本中部分句子為例，分別從音節、音步、韻律短語及語調短語幾個層面來分析文本語言的韻律美感及韻律特征。

1.音節層面——押韻

文本中的押韻大致分為兩種形式，若句子中兩個或以上的詞的重讀音節具有相同的音節核及后隨音段序列，則這些詞押尾韻；若這些詞以相同或相似的首音，包括音節首及音節核開頭，則押頭韻。

押韻可使句子具有突出的聽辨感，可使一個或若干個句子實現聲音上的和諧一致，讓文本富有節奏感及韻律感，并能達到一定的音樂效果。《夜鶯與玫瑰》一文中有多處押韻的使用，這使得對白給人鮮明的深刻印象，更使得描寫性語言更加扣人心弦。如：

“一瞬間，她展開棕色的翅膀，向空中奮力翱翔。她掠過了小樹林像影子一樣，又像影子一樣飛越了花園墻。”

“我的玫瑰是白色的……白得好似大海里的千層浪，白得賽過高山上的白雪霜。”

“……一片淡淡的紅暈浮現在了玫瑰花瓣上，就像新郎輕吻時一片紅暈在泛起了的新娘臉龐。”

第一句中翅膀、翱翔、一樣、花園墻押尾韻/ang/（原文中所用的詞為suddenly，she， spread，soar 押頭韻/s/），第二句中千層浪、白雪霜押尾韻/ang/（原文中所用的詞為roses， foam， snow 三詞具有共同的音節核元音/eu/），第三句中花瓣上、臉龐押尾韻/ang/（原文中所用的詞為flush， leaves， rose， face， kisses， lips韻腳為輔音/s/ （/3/）。

不難看出，王爾德似乎是刻意將句子中具有關鍵意義的實詞安排成了連鎖押韻形式，這不僅使句子讀起來氣韻流暢，富于樂感，更能使所描繪事物的特征或姿態入木三分，栩栩如生。除此之外，由一連串押韻的詞形成的句子以及押韻詞音段的不斷變化，似乎更能生動地體現出故事情節以及人物心理的發展變化的進程。如：

她的胸口越來越疼，但她的歌聲卻越來越猛……

她的氣息越來越冷，仿佛有什么東西堵住了她的喉嚨。

以上兩句是文中描寫夜鶯為了使玫瑰盛開，將心臟刺向玫瑰花刺而漸漸死亡的場景，從劃線的押韻詞疼、猛、冷、嚨，從嘴唇的開合度方面講，這四個字口形依次減小，響度也越來越低，這樣從聲音變化中我們可以品味出夜鶯的逐漸虛弱。（原文用詞為bitter， wilder， fainter韻腳/本就是英語中最弱的音段，輔音/w/， /b/， /f/在響度上亦是依次減弱）。這樣由聲學角度形成的韻律效果似乎比單詞的意義更能讓人體會到夜鶯犧牲的凄美。

2.韻律短語——節奏

詩歌的節奏是由每一詩行中具有特定模式的若干音步形成的。如上文所述，音系學中認為音步是由輕重音節按某一固定規律交替出現而形成的節律單位。音步負責著詩行的節奏感，輕重音節的交替出現可使得詩句讀起來充滿抑揚頓挫之感。而小說散文等非詩歌文本，由于其書寫形式不受成詩行的限制，其語句的長度及斷句方式往往要自由得多，不太遵循詩歌中所謂的某種“格”，也就是說很難形成像詩歌那樣著意追求的、由固定數目音節組成的“音步”。因而，對于非詩歌文本，我們很難用分析詩歌音步那樣的方式來解析它們的節奏。但《夜鶯與玫瑰》一文卻實實在在地給人以鮮明的節奏感。只不過承載這一節奏感的音系單位不是音步，而是更高層次的韻律單位——韻律短語。我們以下面一句話為例進行分析：

“……我的血管/已被嚴寒凍僵//，我的花蕾/已被霜雪打光//，我的枝葉/已被風暴折傷//，我的花朵/今年將不會再綻放……”endprint

以“//”為界，此句中包含四個大的韻律短語，這四個韻律短語結構相似，又可進而劃分為以“/”為界的八個小的韻律短語。單從這一點來看，韻律短語的邊界就自然地形成了這句話的朗讀節奏：小短語后存在有聲的停延，即音段時長的適當拖長，大短語后存在無聲的停頓。這樣一來，雖不是詩歌，但此句十分像是合在一起寫出來的四個詩行。

進一步看，此句中的小韻律短語都分別由虛實不同的韻律詞構成，不難發現，詞類為實詞的韻律詞均承載了所在韻律短語的主要重音，且此句幾乎是以規律的輕重音交替模式存在的：從韻律詞層面看，每個韻律短語中重讀詞及非重讀詞間隔出現；從“音步”的角度看，輕重音節幾乎是以“輕——重”“輕——重——重”（原文為“輕——重——輕”或“輕——重”）在各自所屬的韻律短語中存在。這樣一來，本句的節奏感以及抑揚頓挫之感自然就十分鮮明了，再加上/ang/（原文為/s/）音的押韻，本句的韻律感就躍然紙上了。

“……我的（弱）血管（強）/已被（弱）嚴寒（強）凍僵（強）//，我的（弱）花蕾（強）/已被（弱）霜雪（強）打光（強）//，我的（弱）枝葉（強）/已被（弱）風暴（強）折傷（強）//，我的（弱）花朵（強）/今年（弱）將不會（強）再綻放（強）……”

《夜鶯與玫瑰》一文中類似這樣的句子還有很多，如：“……于是他（弱）踱步進屋（強），攤開那（弱）落滿灰塵的大厚書（強），開始（弱）埋頭苦讀（強）”。 此處就不再做一一分析了，但韻律短語始終是凸顯文本節奏的基本單位。

3.韻律短語——反復

《夜鶯與玫瑰》一文中另一突出的手法為反復，這一點不少評論者都有提到，如下面幾句話：

韻律短語：

“……她像影子一樣飛越了花園墻。”

“又掠過了小樹林像影子一樣，”

“她歌頌道愛情會在死亡后千古長存，會在墳墓中萬世流芳。”

“假如我送她一朵紅玫瑰，她就會同我跳舞到天明；假如我送她一朵紅玫瑰，我就能摟著她的腰，她也會把頭靠在我的肩上，她的手將捏在我的手心里。”

韻律詞：

“……最后這朵驚艷的玫瑰變成了深紅色，紅得好似東方天際的紅朝霞，深紅的花心紅得像塊紅寶石，深紅的色澤一直蔓延到了花瓣外環。”

“我的玫瑰是黃色的，”它回答說，“黃得就像坐在琥珀寶座上的美人魚的頭發，黃得超過拿著鐮刀的割草人來之前在草地上盛開的水仙花。”

“……比綠松石更珍奇，比貓眼石更昂貴。”

“……盡管哲學很智慧，然而愛情比她更智慧，盡管權力很高大，可是愛情比他更高大。”

“火焰映紅了愛情的翅膀，使他的身軀像火焰一樣紅。他的嘴唇像蜜一樣甜；他的氣息跟乳香一樣芬芳。”

語調短語：

“一瞬間，她展開棕色的翅膀，向空中奮力翱翔。

“……她歌頌著青蔥歲月的情竇初開”、“……她歌頌著豆蔻年華的激情愛戀”

“她的歌聲越來越亮……”、“她的胸口越來越疼……”。

“但她的歌聲卻越來越猛……”、“而她的氣息越來越冷……”。

“只要一朵紅玫瑰，”她高喊道，“我愿為你唱最甜美的歌曲。”

“只要一朵玫瑰花，”她大叫道，“只要一朵紅玫瑰！我該如何得到？”

這些語調短語，也就是語句，在文中反復出現，就好比一首歌曲中反復出現的旋律，讓人印象深刻。

上面的例子分別代表了韻律詞、韻律短語及語調短語在內容及形式的反復出現。反復出現的韻律結構可使語篇在內容上前后呼應，更可在韻律上實現有如歌曲旋律反復吟唱般的優美效果。

結 論

童話《夜鶯與玫瑰》語言優美，音樂感強，在作者的精心安排下，其鮮明的韻律特征從其語言韻律的不同層次表現出來：在音節層面的頭韻、尾韻及其變化銜接讓其氣韻流暢；韻律短語的切分及其重音分配賦予了文本語言豐富的節奏感，反復出現的相似韻律結構也使得文本纏綿悱惻，可謂可嘆，而這些韻律特征同時也從聲學及美學的角度為文章的描述內容及表現主題錦上添花，更讓這篇童話詩意無窮。在對非詩歌文本的韻律分析上，我們可以以韻律結構層次理論為分析工具，從各個韻律結構層面分析，尤其是韻律詞及韻律短語層面的韻律特征品味這類文本的韻律美。

基金項目：本文為中央高校青年教師基金項目“優選論視角下的英語中際語韻律短語模式”（ZY2012012）階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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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郭 婧（1985— ），女，山東寧陽人，碩士，防災科技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音系學、語音學及二語習得。聶曉黎（1982— ），女，黑龍江哈爾濱人，碩士，防災科技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英語語言文學。

馮 雷（1979— ），男，河北石家莊人，碩士，防災科技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為文體學、澳大利亞研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