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組詩）

張守剛

秋天說

是季節綁架了顏色

把那么多黃橙橙的生命

押往田野 山川

它們不敢吱聲

只用風說話

夾雜著傷寒

咳嗽

那株沒割走的稻穗

偷偷躲在秋的腋下

慢慢看清

自己

滿地黃花

堆積 在秋天的泥土之上

我不會因此憔悴

或者伏下身去

撫摸自己的憂傷

花正在敗謝

被陽光弄得

不耐煩地黃著

它們的皺紋里

掩藏著歲月的河流

它們繼續蔓延 繼續黃下去

把這個秋天鋪滿

我想摘下一朵

卻又不忍心

秋天的富家壩

我的故鄉 那個小山村

他拉著我不放

帶我去了他的秋天

秋天的田野 稻谷去了糧倉

空空的稻茬

用幽怨的眼神

看著我和故鄉的山

山上的樹葉開始發黃

而我執意要去遠方

收獲了鄉親們飽滿的問候

我的路依舊在遠方

牛飲水

它的卑微

在水里越發清晰

將頭不斷低下去

咕嚕咕嚕喝下

渴 還是渴

腮邊的淚水

映著盛大的田野

那么多的荒地

還沒耕出來

脖子上的枷 已經老了

它要跪下雙膝

在親愛的水邊

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飽滿的玉米

玉米堅挺的乳房

被季節的手撫摸

玉米收獲的鄉村

陽光還橫蠻不講理

它把玉米葉子弄得干枯

耷拉下去的

是鄉親們皺巴巴的老臉

掰一粒黃燦燦的玉米

放進嘴里

父母的鄉村不斷放大

可憐九月

一個人在遠方

我看不見故鄉的山水

夜露起了

正要枯萎的野草

一個激靈抬起頭來

它們看見那彎月牙

正用鐮刀在割

他鄉人的心房

秋天深了

我的思念也深了

我的兄弟遍布天涯

海角 常常用記憶

掃描那些年少的日子

故鄉的大山

一夜之間皮包骨頭

唯有昨夜的露珠

閃爍幽怨的眼神

九月的陽光

鄉間的稻田空了

這一年的收成

悄悄走進糧倉

那個摸著下巴的老農

他的皺紋里

填滿歲月的滄桑

陽光放大的田野

一只走失的老山羊

喝了一口泥腥的水

繼續尋找它的女兒們

別說寂寞

坐在秋天的山岡

風在耳邊嘮叨

那么多卑微的草

在一旁不斷衰敗

我只能假裝

看不見它們倒下去的模樣

這時候 我不敢說寂寞

微涼的陽光

在山那邊遠遠地看著

這個歲暮的告密者

撿起一片片落葉

試圖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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