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秀榮
南國春風路幾千,驪歌聲里柳含煙。
夕陽一點如紅豆,已把相思寫滿天。
這首詩歷時十多年,現在仍然受到廣大詩
詞愛好者的關注,對大家的厚愛,我在此深表
感謝!這首詩是我專為參加2002年《中華詩
詞》舉辦的“七夕相思節·二十萬元尋當代王
維”詩詞大賽而寫的,因幸運得到評委青睞,
被評為第二名。
根據詩賽規則,參賽作品須嵌入“紅
豆”。我就依據紅豆展開聯想,用比興方法尋找
意象中的參照物。紅豆的表征是紅、圓、相思代
稱,我就從它的色、型、相思切入。首先想到的
是麻將牌中的骰子,寫出一首《贈物》:
奇珍不算金.一物贈知音。
骰子嵌紅豆,相思入骨深。
但這一意象不是我的獨創。唐人溫庭筠早已有
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又想到心,寫出一首《寄意》:
寄意天涯客,離家歲月深。
相思把紅豆.日日見丹心。
仍覺不滿意。那就寫首關于送別的吧。因我經
常送丈夫出差,送孩子上學。親情最濃,常惹
起相思。那種別離滋味,只有親歷者感覺最
深,而且是未別先相思。想到送別,即想到
柳,一想到柳,一副長期積累沉淀下來的圖畫
立刻彈出腦海,浮現眼前:田野邊,大道旁,
幾株合圍老柳披著夕暉,柳梢上一枚通紅的夕
陽,把萬道霞光灑滿藍天,幾許彩云,隨意揮
寫。整個畫面色彩鮮明,情感濃烈。看到夕
陽,隨即悟出,這不就是要尋找的紅豆嗎?那
滿天的霞光不就是紅豆溢射出的滿天相思嗎?
我陶醉于其中。兩句詩也順其自然地流出:
“夕陽一點如紅豆,已把相思寫滿天。”是
“已把相思寫滿天”,還是“先把相思寫滿
天”,當時頗費躊躇。經過推敲,覺得“已”
包含“先”,比“先”還先,最后一句定下來
了。然后交代HJ送別的季節、去向、路程以及
離別場景: “南國秋風路幾千,驪歌聲里柳生
煙。”一首詩完成了。說實話,當時并沒覺得
有多好,只是沒有什么毛病,挺穩妥而已。
前兩句詩和現在大家看到的有出入。這里
面還有段故事呢。先說為什么是秋呢?一、我
第一次見到王維的《相思》詩是在范文瀾的
《中國通史》上。那里記載的是“紅豆生南
國,秋來發幾枝”。二、我查了《辭海》:紅
豆秋天結實,秋天極易想到紅豆,現實一點。
三、秋天是適于寫離別詩的季節。 “多情自古
傷離別,更哪堪冷落清秋節”(柳永),“樂
游原上清秋節,長安古道音塵絕”(李白)。
還有一點,春柳之綠和秋柳之綠是有區別的:
春柳是欣欣向榮之綠;秋柳有一種慘淡之綠,
易增愁緒。再說為什么是“柳生煙”呢?柳煙
即被賦予人的情感,是離愁別緒的代象。柳本
無情,因人離別而受感染頓生愁煙。
后來,在江蘇無錫領獎的時候,我發現這
首詩被改了兩個字,即現在人們看到的“春”
和“含”。記得領獎后第二天早餐,和著名詩
人、詩評家丁芒老師同坐一桌,談及我詩被改
了兩個字的事情。丁芒老師對我說是他給改
的,因為他極喜歡這首詩。另有兩位老師,一
位姓董,一位姓嚴,三人同問改得比原來的如
何?我當時回答的大體意思是:各有千秋,秋
改成春,別有一番韻味。“生”,有張力,有
動感,稍嫌粗; “含”,內斂,蘊藉,雅致。
經過十多年的流傳,經過廣大讀者意念中的再
創作,證明這首詩中的兩個字改得好。
我和丁芒老師素昧平生,以后也再沒有與之
聯系過。但該詩不能埋沒了丁芒老師的功勞。我
不敢擅美,特向他老人家致以崇高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