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愛麗絲·門羅于2013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的作品也于近年來獲得了越來越多讀者和評論家的重視,本文選取她在2009年出版的TooMuch Happiness小說集中的兩篇短篇小說,從兩位主人公長大成年后的境遇出發,簡論家庭背景和成長環境在青少年成長過程中的影響。
【關鍵詞】愛麗絲·門羅;家庭環境;個人發展
(1)愛麗絲·門羅(Alice Ann Munro,1931.07.10—),生于渥太華,加拿大短篇小說家,被稱為“加拿大的契科夫”。門羅曾獲得包括三次加拿大總督獎、兩次吉勒獎,以及英聯邦作家獎、歐亨利獎和美國全國書評人獎等。2009年獲得第三屆布克國際獎。2013年10月10日門羅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獲獎的理由是:“當代短篇小說大師。”愛麗絲·門羅是諾貝爾文學獎歷史上獲此殊榮的第13位女性作家,也是首位獲此殊榮的加拿大籍作家。相比大部分作家,門羅更多的筆墨花在人心的微妙之處。她深諳心理,懂得在每個表面的行為之下,都掩藏了來自深處的渴望以及種種由此而來的轉折。
細膩優雅、不施鉛華的文字和簡潔精致、寬廣厚重的情節,常常給人“于無聲處聽驚雷”的莫大震撼。美國猶太作家辛西婭·奧齊克(Cynthia Ozick)甚至將芒羅稱為“當代契訶夫”,而在很多歐美媒體的評論中,都毫不吝嗇地給了她“當代最偉大小說家”的稱號。像契柯夫的作品一樣,情節在門羅的故事里是次要的,而且“很少有事件發生”。門羅作品的一個常見主題(尤其反映在她的早期作品里)是正在步入成年的女孩子面對自己的家庭和她成長的小鎮時所面臨的兩難處境。在她的作品中,例如2001年出版的《仇恨、友誼、禮儀、愛、婚姻》和2004年出版的《逃離》中,她的主題轉向中年人、獨身女人以及老人的勞苦。
2009年出版的Too Much Happiness包括10個短篇故事,主人公以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為主,包括經歷了丈夫精神錯亂和喪子之痛確充滿人道主義精神的Doree、被愛人背叛但以德報怨的Joyce、年少懵懂的Nina、聰明睿智冷靜與犯人周旋的Nita、沉默寡言卻體貼丈夫的Sylvia以及命途坎坷的俄國數學家Sophia等等,然而令不少讀者印象最為深刻的是在Deep-Holes和Face這兩個小故事中的少年時期受家庭(尤其是母親影響)成年后命運完全不同的Kent與“我”。
(2)家庭成長環境的對于個人未來發展的重要性。
1)Deep-Holes該文講述的是年少聰慧的Kent由于得不到父愛與父親Alex的關懷而母親Sally只知逆來順受,并沒有好好站在Kent的立場上為他考慮,從而導致原本天賦不錯的Kent性格變得孤僻乖戾,最后輟學—離家—流浪,在他窮困潦倒時母親前去探望,兩人仍然無法靜下心來以平和的心態好好談談,母子間的裂痕越拉越大,暗合了故事的標題 “deep- holes”。
在Deep-Holes中,Kent對母親Sally說 “‘Dad is really a sort of bourgeois gentihomme ,’”,而母親僅僅是機械、冷漠地回答道 “‘Don’t make fun of your father,’ said Sally mechanically.” 在此處作者就已經為三人不和諧的家庭關系打下了伏筆;緊接著一家郊游時Kent由于不小心摔下了小坡,在醫院接受治療時父親Alex面對醫生的責問回答到“‘Turn your back and they’re tearing around where they shouldn’t be.’‘Boys will be boys’”,倘若Kent當時在場,聽到親生父親如此不負責任的話怎能不讓他心寒? 此外,Alex對兒子獲救后表達的感激之情也顯得異常冷淡:“‘Cut that out,’he said, and complained privately to Sally.’‘He’s saying you must have loved him, because you rescued him.’ Christ, I’d have rescued anybody.’‘Don’t say that in front of him. Please.’”從夫妻二人的這段對話中,我們可以明顯感覺到父親對Kent的冷漠態度。在疏遠與隔閡中成長起來的Kent,在他的心中想必是充滿了無奈與苦悶,在遇到挫折與困難時,連自己最親最親的家人都不能站在他身旁,他在家里沒有歸屬感,難怪后來Kent把一幫流浪漢朋友稱之為 “we”,仿佛自己就是和他們一樣,是同一類人,在Kent最最需要幫助與體貼的時候,“你們”身在何方?又有誰能夠理解Kent此時的彷徨與凄涼?“I live each day as it happens.Really.You wouldn’t understand that.I’m not in your world,you’re not in mine.”面對母親對其生活方式的質疑,Kent如是回答,母子之間的疏離已然難以挽回,在這段語句中Kent所表達的不滿與無奈,令人唏噓。
在這個小短篇中,門羅所塑造了Sally——這一怯弱、敏感、逆來順受地仿佛成了丈夫的附屬品這一女性形象。她不停游走于丈夫與兒子之間,但無法調停二人關系,她甚至未能在兒子最重要的成長期給與他足夠的關懷和保護,可以說,造成Kent后來與家庭基本決裂這一結果的過程中,Sally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家庭關系向來是非常微妙的,處理的妥當與否,能對孩子們的后天成長,尤其是性格是否健全、有沒有足夠的擔當、遇事是否具備責任心這些品質產生非常重要的影響。
門羅研究專家羅伯特·撒克教授指出的那樣:與加拿大其他女作家比如瑪格麗特·阿特伍德相比,門羅更關注“生存”,“人的生存”,而非意識形態。在她幾乎長達 60 年的文學創作也呈現出鮮明的鄉土特色。門羅精心構筑的文學世界一般都設置在加拿大的安大略省南部,有學者甚至稱之為“門羅地界”。具體來說,西部和南部以休倫湖和依利湖為界,北邊是戈德里奇鎮,東邊則是倫敦鎮。在那里,生活著年齡各異的平凡人,門羅的作品已描寫女性的生活變化、心理世界居多,但也包括不同年齡階層、不同人生閱歷的普通人群。這與門羅本人成長過程中受到她的母親以及祖母、曾姑母等年長的女性的影響有關。通常,長輩試圖保持傳統,傳承文明,而小輩試圖擺脫束縛,追求新銳,二者時常發生沖突。這種沖突又時常以離家出走的方式表現出來。正如此短篇的Kent一樣。在美國女作家、普利策獎得主簡·斯邁利看來,正是由于門羅始終將目光投注于普通人們的生活,不斷從自己身上尋找靈感,才能把人們心理的波折與隱情刻畫得如此“精妙準確、幾近完美”。
2)在另一篇短篇小說Face中,門羅記敘了一個幾乎完全相反的故事,主人公出生時臉上帶有明顯的胎記,但由于從小得到母親額外的關照與保護,他并沒有由于自己無法決定的先天因素造成的面相缺失而變得敏感和自卑,與Kent不同,“我”甚至還有一位青梅竹馬的好友Nancy,而伴隨著良好的家庭成長環境的是事業的成功。
“Face”指主人公“我”的臉頰,由于出生時臉部有一大塊紫色的胎記,“我”面相丑陋甚至猙獰,然而在母親的悉心照顧下,“我”就像一個完全正常的小孩般健康成長,為了避免我被同齡孩子們嘲弄,母親并沒有把我送到學校去,而是在家親自輔導我功課,并且為了不傷及我的感觸,母親謊稱“我”是由于支氣管炎才不得不在家學習的“My mother had arranged things so that most of the time I seem to have been quite unaware of my condition.”“She claimed that she was teaching me at home because of a bronchial ailment and the need to protect me from the onslaught of germs that occurs in the first couple of years at school.”與上篇短文一樣,主人公的父親(由于臉上那塊胎記的緣故)對其漠不關心,但與前文完全不同的是母親對待二人完全不同的態度,在Face中,母親對我的關心是無微不至的。Nancy是“我”年幼時的好朋友,母親考慮到由于我并沒有去學校而因此少了與同齡小伙伴們接觸的機會,因此對來之不易的朋友Nancy也關愛有加,并特地帶我們倆去海邊游玩,但有一次我們在游戲時Nancy不小心將顏料弄鬧了臉上: “ ‘Now I look like you,’she said,drawing the brush down on her neck. ‘Now I look like you.’She sounded very excited and I thought she was taunting me…” “我”以為Nancy實在嘲諷我(后來證明這是一次美麗的誤會),而母親知道了這件事后是這么對Nancy和她媽媽說的:“‘ Don’t you come near us. Don’t you dare. You are a bad bad girl. You have no decent human kindness in you,do you?You never have been taught…’”這里體現了母親對我的保護意識與拳拳慈愛之心。由于一個良好的成長氛圍,主人公在母親的庇護下順利成長,長大后成為了電臺播音員。“我”沒有讓這塊胎記成為將自己與社會隔絕開的藩籬,這個記號是“我”出生時就有了的,但“我”并沒有讓這記號一直陪盼著我走下去……
愛麗絲·門羅小說中的小鎮生活,就是加拿大普通人的生活。小鎮男女塌實地過著自己的日子。門羅在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后接受瑞典記者斯蒂勞·阿斯博格采訪時說:“我只是觀察我所在的地方,并把它們寫下來。”其小說反映了對家庭倫理的重視,她以大量作品反映了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還涉及到了鄰里關系,在小城鎮這種關系代表了家庭之外主要的人際關系。然而,相比較鄰里關系而言,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常常有陰影,有時甚至讓人感覺冷酷。
現代社會人際關系的隔膜,人與人無法溝通帶來的悲劇,是 20 世紀現代主義和后現代文學常見的主題。門羅的小說世界里,最痛心的還是血緣親情的缺失、人倫的不完整。自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出現以來,從威廉·莎士比亞到奧諾雷·德·巴爾扎克,從列夫·托爾斯泰到尤金·奧尼爾,歐美無數作家都描寫過近現代社會親人疏離、親情淡漠、天倫家庭趨于解體的悲劇。但與前文不同的是,正是由于成長于充滿關愛的環境,有著母親作為他堅強的后盾,短篇Face中的“我”最終能夠順利走出陰影,奏響華美的生活樂章。
3)青少年的家庭環境對其人格特質有重大影響,家庭親密度和組織性是影響男孩人格特質的重要家庭環境因素,良好的家庭環境加之必不可少但又適度的父母關懷對于促進孩子良好人格的形成,維護孩子心理健康,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良好的人文環境對人們的成長和生活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在生活中,環境造就人才,環境也淹沒才人。社會環境與一個人、特別是青少年的成長有直接的關系。孟母三遷而成全孟軻“亞圣”;拿破侖作為家庭兄長,從小意志堅定責任心強;德川家康生于憂患,但志存高遠,屢屢在逆境中鍛煉自己的膽識。反之,親密度差、娛樂性差和的矛盾性突出家庭,子女易形成內向、情緒不穩定、精神質個性。家庭的道德宗教觀是影響子女精神質個性的一個重要因素,自卑是神經癥的根源,家庭沖突會成為孩子心理創傷的背景。太過于富有,位高權重的家庭倘若教育方法適當,孩子們更易于形成扭曲的價值觀。晉惠帝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幼年為奸小所圍毫不知民間疾苦以至于說出“何不食肉糜”這樣的糊話;希特勒年少常被猶太族同學們欺辱,長大后變成了一名極端的民族主義惡魔;盧梭小時候并未體會到多少天倫之樂父母親情以至于晚年居然把孩子們全送進孤兒院……此類例子不勝枚舉。在物質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在時刻處于變遷的現代社會下,在第三次工業革命已經極大地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時,我們是不是應該多花些時間探究孩子們的心理世界與精神狀態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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