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公司撤離不是孤立事件

越來越多的跨國公司開始卷起鋪蓋離開中國，情形一如他們過去曾不顧一切地擠進中國。離去的跨國公司中，有些仍留了一只腳在中國的大門內，但有些已經把門決然地關在了身后。

日前，針對歐盟在華公司的一項調查顯示，由于中國經濟增速放緩、人力成本攀升、空氣污染導致人才資源匱乏，以及來自本地企業競爭的加劇等原因，半數在華歐洲企業認為中國的黃金時代已經終結，許多公司縮小未來投資計劃的規模，或采取觀望態度，或在尋找中國以外的投資機會。

對于標志中國進一步開放的上海自貿區，該項調查發現，目前只有14%的歐洲公司已經或正計劃在上海自貿區設立機構。這一較小比例可能意味著試驗區內進行的改革有限。不過，調查也認為，14%的比例也顯示出歐洲公司信任自貿區的概念以及自貿區已經創造了機會。

這似乎是一種矛盾，但也符合當前中國的實情。過去，跨國公司通常是因為道德原因退出中國。比如，1993年里維斯牛仔褲因為中國的投資環境問題，決定不對華進行直接投資，并減少對中國合同工的雇傭數，成了首批退出中國的企業之一。Google則于2010年因拒絕中國政府的審查而離開中國內地。化妝品制造商露華濃最近離開了，英國零售商樂購把它的連鎖超市并入了一家跟中國的合資企業中。

外國公司對中國缺乏公平競爭環境的抱怨，已成為中國商業生活的一部分，但當跨國公司感到生存壓力日益加大時，問題就不再僅僅是中國政府偏心國內企業了。中國與日俱增的勞動力成本，正令一些公司離開中國，遷往墨西哥、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等新興國家。

一家國際著名的跨國企業公關部高管坦承，除了成本制約和政策限制，來自中國本土企業的強勁挑戰，也是跨國公司面對的新問題。英國工程機械咨詢有限公司所做的分析表明，盡管美國建筑設備供應商卡特彼勒在2005至2010年間中國市場的銷售額增長了三倍，但同一時期，它們在這里獲得的市場份額從11%下滑至7%。搶走其市場份額的并非是它的死對頭日本小松公司，而是中國本土企業。

當然，在沒有確切跡象表明中國內需將成為大力帶動跨國公司在華企業發展的引擎的考量下，跨國公司轉向以更務實的態度應對中國的新形勢。自從2013年3月中國新一屆政府決策層履任后，中國向多家外國公司發起了腐敗調查、操縱價格指控和官方媒體領頭的抨擊行動。

比較有代表性的是制藥公司葛蘭素史克。該公司因涉嫌賄賂官員和醫生而受到的調查，引起了業界高度關注。其實，對這家英國公司的指控并不罕見，因為，大多數中國的醫藥公司在行賄時更加明目張膽。然而，由于受到中國相關部門的調查，對葛蘭素史克經營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今年一季度，公司在華醫藥和疫苗銷售額同比下降61%。

葛蘭素史克并非個案，許多跨國公司確實想通過一些手段，擴大在華的市場占有率。更可能的情況是，跨國公司正加大對華投入。早在2012年，上海美國商會的調研就發現，大多數公司開展在華業務的動機是中國的資源和銷售，而非單純注重資源。如今這已成為跨國公司的普遍共識。

盡管中國沿海地區的經營成本在持續上升，但許多跨國公司已將生產線遷往內陸和西部，這些地區開始為跨國公司提供當初只有在經濟特區才能實施的優惠待遇。再說，一些跨國公司撤離，但其他新興國家無論如何也成不了另一個中國。最重要的是，它們不能提供中國商業環境所具有的龐大市場規模、產業門類和比較齊全的基礎設施。

從這個意義上看，部分跨國公司撤離中國的背后，有著某種必然性的東西把它們連在了一起。這種必然性，一方面源于跨國公司撤離對中國市場起到“倒逼”作用，迫使政府決策層變被動為主動，檢討中國經濟政策是否適應形勢的需要；另一方面，更需要跨國公司成為中國經濟轉型中一股不可或缺的力量，對推動改革進入“深水區”起到建設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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