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做香港的地方

走出紅磡黃耀明演唱會的現場，跟隨著巨大的散場人流，分流再分流的地鐵走道，轉了三條地鐵線終于回到了銅鑼灣的酒店。望著眼前這座午夜時分還熱鬧似華燈初上般的城市，趁著黃耀明對香港歷史回顧的余溫，我也想說說我，或者我們這代人和香港這座城市的關系。

許多和我同齡的人都是從香港的“出口文化”開始認識這塊土地的，無線和亞視的經典劇集，鄭少秋的《楚留香傳奇》或是湯鎮業版的《天龍八部》，又或是邵氏公司的老電影，張徹、姜大衛的武俠片……但“官方”意義上的認識香港應該是在初中的歷史和地理書里，那時候只知道考試要背出“香港分九龍、新界和香港島”，講臺上侃侃而談的老師們也不過是照本宣章，80年代的香港全來自于支離破碎的電影電視片段和一張黑白地圖。直到后來在吳君如的《金雞》里，我們才幡然醒悟，我們初識那年的香港，正是它經濟騰飛，繁華到夜夜笙歌的黃金年代，在四大天王還沒有成型的時候，譚校長、哥哥張國榮、梅艷芳的歌聲已經通過各種翻版卡帶飄入了我們的耳朵，粵語文化潮水般的向大陸席卷而來，那時的電視里，還開設了學習廣東話的專題節目，但我們對真正的香港依舊一知半解。

1985年，離香港最近的廣東誕生了一本面向全國發行的雜志《香港風情》，第一次從全方位對當下的香港流行文化作了全面的介紹，雜志的編輯風格也十分前衛，更有“中頁女郎”作為賣點，讓人目不暇接。記得《香港風情》介紹的內容從服飾、化妝到娛樂八卦一字不漏，尺度也大到可以跟讀者講述香港女星拍攝三級片時如何用貼膠布的方式保護自我等等，那時候每月在郵局的期刊柜臺尋覓新一期的《香港風情》是很多年輕人的必修課，因為一切最流行的談資都來自于那里，用現在的話說，最“潮”最“IN”的非它莫屬。到了90年代，四大天王的時代，是全國認識香港的時代，每個街角的音像店里都在播放著最新的專輯卡帶，學校門口有著廣東人想出來的明星卡片機，1元一張，據說集齊四大天王多少張可以獲得公司免費香港旅游機會。現在想來這是太幼稚的營銷方式，卻在那個剛剛開放的時代，把我們唬的省吃儉用收集卡片，夢想著有朝一日可以踏上香港的土地。

1994年，老媽終于可以因公出差香港，那時去次香港和去美國沒有什么不同，充滿著驚喜和未知的恐懼。在阿姨媽媽的流言里，香港是物價高昂，擁擠不堪，嫌貧愛富的資本主義遺孤，可老媽回來后卻完全不這么認為。老媽最多說的一句就是，香港太文明了，大家都遵守秩序，沒有人亂穿馬路隨地吐痰。而那一年她給我買的堡獅龍汗衫，一穿就是五年，質量和國內的不可同日而語。但粵菜對于吃慣了濃油赤醬的上海阿姨來說，口味恐怕是太清淡了，泰國米的米飯也如同夾生一般，和我們習慣的東北大米的飽滿完全不同。于是乎很多開了洋葷的人都說香港菜難吃又貴，一碗清湯也要幾十塊，飯都是夾生的，如此以訛傳訛，給了粵菜很不公平的評價。

時至今日，在無數次的香港之旅后，我對香港最劇烈地感受還是來自于香港的市民，如同《麥兜的故事》里麥太的口號——“星期一至星期八，多勞多得”。香港市民最顯著的特質就是勤奮，一早就可以看到路邊停滿了各種送貨卸貨的車輛，由于人流量大，香港人對飲食的新鮮度要求高，食品原料配送的車輛往往一天要跑幾次。而餐廳里永遠是人頭攢動，很多都是阿伯和婆婆，在我們看來應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卻還在做跑堂和服務員，而且即便三組人拼桌他們也從來不會送錯東西。在百貨公司門口，舉著促銷牌子的許多也都是70歲的老人，很多人也并非貧窮，他們就是勤勞而不想歇息，如同香港地鐵的自動扶梯一般，始終在快速的“噠噠噠”響個不停。香港人對這塊土地有著深深的眷戀，不管發生什么他們都能積極面對。從97金融風暴到08年金融危機，我們看不到什么抱怨，大家都是齊心協力的“撐住香港”，這種港人的精神也著實讓人動容。

對于我們這代人而言，香港給我們更多的是一種文明的榜樣。經濟上的強大和觀念上的先進同樣重要，而藝術在文明的土地上，才能更好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