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平
美國賓西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博士、長江商學院(首席)教授、香港中文大學榮譽教授,素有“最敢說真話的經濟學家”之稱,公司治理和金融專家。2003年榮登世界經濟學家名錄,被公認為世界金融學的頂級學者。
我在新書中用“三大危機”倒逼政府祭出“五板斧”砍出改革路線圖,五大骨牌效應,打擊三大利益集團,來形象地展示了三中全會這個《決定》的內容。
那么,這樣大氣魄的改革會簡單嗎?當然不會,我認為這次改革要遇到下面五大阻力,要化解這五大阻力,必須有強而有力的垂直統一的權力體系,這也說明了透過國家安全委員會以及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集中權力的必要性。
第一大阻力是中層官僚集團。《決定》公布后,我看高層是意見一致,底層百姓全面支持。因為削弱了行政權力,中層管理集團自然失去了權力尋租的空間,經濟社會的成本就自然下降,社會和經濟的活力就有了。
老百姓和企業辦事容易了,當然是歡欣鼓舞。但失去大部分行政權力的中層官僚集團,肯定是改革的最大阻力。這也沒什么可以掩飾的,出現這種情況也是正常的,公權力的特點,就是不想被束縛。
這些中層官僚集團就是手握各種審批權的人,他們會怎么阻撓呢?我覺得無非就是變相不下放權力或者曲解三中全會的政策。
那怎么辦呢?我們不是黨管媒體嗎?媒體可以不厭其煩地宣傳政策,也可以不厭其煩地曝光政策執行不力的政府部門。
我看媒體監督非常管用,黨管媒體,這種監督手段就在自己手里。再者,不是還有紀檢監察系統嗎?不斷巡視,巡視權力下放比巡視腐敗還要管用,沒有權力哪來的腐敗,這才是釜底抽薪。
第二大阻力是擁有行政權力的事業單位和社會組織。據我觀察,那些收費辦證、培訓、評獎、開會之類的事,都是這些所謂政府授權的事業單位和社會組織辦的。這些單位做什么,收費和創收唄。政府的權力取消了,它們收費賺錢的權力自然也就沒了,所以我把它們當做第二大阻力。
不要小看這些多如牛毛的單位,給企業造成的麻煩太大了。我在各地演講,企業家最苦惱的事就是這些單位。就說培訓吧,那些政府的下屬培訓機構,都有紅頭文件支持,什么不參加培訓就不給年檢之類的,夠企業煩。這類組織的特點是小而多,不厭其煩地干擾企業。
文件中說,能交給社會組織去辦的,盡量交給社會組織去辦。我最擔心的就是這句話,關鍵是怎么交給社會組織去辦,如果政府再來個授權,那企業就更倒霉了。
所以,我強烈建議能夠取消的就堅決取消。堅決不能給政府部門有變相尋找對策的機會。而且,在這方面,我認為應該全面進行清理。
第三大阻力是官商勾結的壟斷行業利益集團。這個利益集團的阻力會非常強大,他們肯定會利用各種方式阻礙政府放松管制,甚至動用專家和媒體的力量來反制。
那怎么辦呢?只能靠中央政府發文件,對放松管制的領域進行公開,然后靠媒體監督和紀檢監察的巡視監督。
第四大阻力是地方保護主義。一個是保護地方市場的利益,另一個是保護地方官員的利益。這個阻力最難辦,畢竟都是地方政府,還有地方人大,人家有地方性法規規章的立法權。以“地方特點”偷換改革政策概念,可能是他們阻礙改革的最大武器。
怎么辦?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提醒一句,底層老百姓和民營企業家,就是我們這輪改革的最大群眾基礎。
第五大阻力是僵化過時的法律法規。這次建立上海自貿區前后,就有人提出上海自貿區法律豁免權的問題。我們有一些法律成了改革的障礙了,可怕吧?所以,我這次把過時僵化的法律法規也列為改革的阻力。
我們的法律文字多,但基本都是沒用的多,動輒上百條,什么原則、意義,讓人看不懂。一位學法律的朋友告訴我,立法最不僵化的時候,是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各級人大用大量的決議決定解決現實中遇到的問題,每個決議就解決一個問題;而且,決議過時,也很容易廢掉決議。這不跟美國差不多嗎?我建議,在這輪改革的關鍵時期,也學習這個做法,對成為本輪改革障礙的法律做個系統的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