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世界最大的金融中心是哪里,也許紐約是首選,但外匯和黃金的最重要交易地卻在倫敦。美元取代英鎊成為全球霸權性貨幣,倫敦卻依然躋身于世界級金融中心的行列,倫敦由港口城市轉變成貿易中心,進而成為金融中心。
人們耳熟能詳的是,英國是自由貿易的旗手,尤其是經濟學鼻祖、英國人亞當·斯密的《國富論》痛批過重商主義,但倫敦的崛起卻是從重商主義開始的。17世紀,歐洲最著名的貿易與金融中心是阿姆斯特丹,而倫敦只是一個港口城市,英國內戰的硝煙未散,新政府便頒布了《航海條例》,力圖打破荷蘭在海上貿易的優勢,這種政策不過是重商主義的變形。
首先,倫敦是一個自由貿易的港口,伴隨著歐洲經濟中心從地中海向大西洋的轉變,倫敦成為歐洲、亞洲和美洲貿易網絡的樞紐之地。海上貿易是有巨大風險的,因此,隨著貿易的發展,海上保險(放心保)也發展起來。一些從事海上貿易的商人經常在一家叫做愛德華·勞埃德的客棧進行保險的交易和拍賣,而這家客棧便是后來著名的勞埃德保險公司的原型。1773年,勞埃德客棧已經在皇家交易廳開始交易了。
英荷之間的海上博弈為倫敦商人提供了更大的空間,而英法間的爭霸戰則加速了倫敦的金融創新。當然,倫敦最終能夠躋身于一流金融中心還有賴于倫敦金融城長久以來的自治傳統,在此基礎上發展起了各種信用工具,倫敦也變成了一個票據交易中心。
倫敦作為金融中心的成長與英國不斷的爭霸戰爭有著密切的關系,戰爭是個燒錢的買賣,如果軍餉不到位,雇用軍會開小差,戰線會不戰而潰,所以,英國國王就必須舉債打仗。
怎樣才能從富人手里借到錢呢?國王可以通過強制性手段進行征稅,還可以賣官,但這些手段都不可持續。1694年,英法戰爭打到了第五個年頭,金融城的商人提出了一個建議,組建融資公司為政府籌資,前提是政府以啤酒稅、噸位稅作為抵押,同時給這個融資公司提供8%的利息和4000英鎊的管理費,這家公司的名字就叫英格蘭銀行。商人和英國政府簽好協議后,幾天之內英格蘭銀行就籌集了120萬英鎊,隨后的一百多年,英國幾乎年年在打仗,英格蘭銀行就一直存在下去,最后成了英國的中央銀行。
從英格蘭銀行的成長歷程可以看到,政府只是金融市場的一個交易主體,它與商人之間有明確的權利邊界,縱使政府擁有軍隊也不能破壞協議。倫敦金融城是一個高度自治的地方,自由貿易是常態,沒有金融城市長的允諾,英國女王也不能隨意闖入。政府連年征戰,卻對倫敦商人和投資者十分謙卑,這似乎極具諷刺意味,但是倫敦成長為金融中心的確混合了自由貿易與戰爭兩種看似水火不容的元素。
倫敦提供了一種“原生態”的國際金融中心崛起的歷程和邏輯,仗劍經商的時代戰爭既拓展了商業空間,又迫使政府遵守契約以獲得更加廉價的借款,政府與市場明確且牢固的邊界則使市場秩序自發生成,實現了財富的增值。戰爭結束后,金融中心的成長更加倚重自治政府與自由市場之間的良性互動。
時至今日,倫敦不僅是大英帝國留下的璀璨明珠,也成為英國的核心利益所在,英國政府對施加在倫敦金融市場的任何干涉都保持高度敏感和警惕。也正因如此,英國是不可能加入歐元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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