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風西漸 華美致遠

杭州玉皇山路上的中國絲綢博物館正在舉行“華美致遠—中國外銷絲綢的風貌”展覽，展出的都是中國風的外銷絲織品。展覽以各種圖照、實物展示了十八、十九世紀前后中國專為外銷設計、生產并輸出到世界各地特別是歐美國家的絲綢織繡品，從中顯示出中國絲綢文化的豐茂燦爛。

中國刺繡起源很早。虞舜之時，已有刺繡。東周已設官專司其職，至漢已有宮廷刺繡。自漢以來，刺繡逐漸成為閨中絕藝，一些著名刺繡家在工藝美術史上也有了一席之地。

刺繡在東方形成體系后，通過貿易傳到了西方，并—度風行于歐洲皇室貴族的上流社交圈中。17世紀初，法國宮廷刺繡師瓦爾利特等人專門創建了刺繡協會，向宮廷繡師提供具有東方風格的刺繡圖案和紋樣。西方上流社會的婦女把掌握刺繡工藝當作她們的必修課之一，認為這才是有教養的表現。而到了17世紀末期，中國刺繡的繃圈傳入歐洲，法國普通的家庭主婦也可以利用這種簡單易掌握的技術與工具為自己的家庭制作枕套、靠墊、臺布……

柔軟曼妙的絲綢是中西方交流的主要載體，帶有異域裝飾圖案的中國絲綢織品，除有一部分供應中國本土市場外，更多的是作為外銷商品，滿足西方買主的需求。身著華麗晚禮服的貴婦競相以手執一柄小巧精致、具有東方情趣的絹扇為時尚。這些專供外銷的扇子和中國傳統的扇子有明顯的區別——色彩艷麗、紋飾華美、材質多樣。觀眾對展出的外銷絲綢扇都很感興趣。

展柜中一把“畫繡貼牙片綢扇”吸引著許多觀眾。這柄綢扇由八角形扇面與木質黑漆描金扇框、扇柄組成。扇柄中部作海棠形開光，外繪花草、人物。扇面主體雙面彩繪人物故事圖景，繡繪結合，集漆、繡、繪、貼技藝于一體，制作精細，色彩亮麗。另有一把鑲象牙彩繪人物絹扇，扇面正反繪有三十二位人物故事，人物形象神態各異，四周輔以花蝶，扇骨為黑漆描金，顯得非常別致。

除了絲綢扇，還有絲綢傘。比如展品中那把白緞地彩繡人物傘，傘柄通身都是象牙雕刻的花卉紋樣。做工十分考究的傘面上，繡著三個官員的不同情態，但絲綢衣飾上卻能清楚地看出繡著飛禽，折射出中國絲綢藝術的精美。

戲曲故事和戲曲人物是中國刺繡中常見的題材，人們對戲曲所表現出來的特殊的感受能力和理解意象，使他們對戲曲中的人物與場景，經過巧妙的藝術處理，創制的林林總總的刺繡作品體悟頗深。這一幅幅刺繡就如同一出出凝固的戲劇，隨著中外文化交流成為歐洲“中國熱”中的一道景觀。這一景觀也反映在與當時時尚生活緊密聯系的洋傘上。

海上絲綢之路，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航線之一，自古便成為國際交通貿易和文化交往的海上交通動脈。通過海上絲綢之路對外輸出的商品主要有絲綢、瓷器、茶葉和銅鐵器四大宗，輸往國內的主要是香料、花卉及供宮廷賞玩的奇珍異寶。明初鄭和下西洋時，海上絲綢之路發展到巔峰。十五世紀末歐洲直航印度、東南亞與中國的東方航線開辟；十六世紀的海上絲綢之路，形成了一條連接亞、非、歐、美的海上大動脈。在這條航線上，一艘艘海船來來往往，各國商人、傳教士、旅行家來到中國，中國生絲與綢緞大量銷往歐洲與美洲；十七至十八世紀，西班牙、荷蘭、美國、法國、德國、瑞典與丹麥等歐洲國家人士紛紛來華，在廣州港進行季節性大采購，將中國的絲綢等各種商品大量運往歐洲，這被稱為“對華貿易的黃金時代”。

二十世紀以來，歐洲的紡織品與服裝設計領域時不時興起“中國風”。從展覽中不難看出，中國風格的紋樣、中國風格的款式頗受青睞。歐洲人對中國絲綢風情的認知與理解與他們十八世紀的前輩們一脈相承。

歐美的貴族以穿戴中國絲繡服飾為榮，就連教會的傳教士也競相以中國的絲綢制作法衣和教堂里的裝飾物。在法國，絲綢刺繡服裝更是受寵，從紳士的西式背心到貴婦們的鞋面都用絲綢織物做面料，并飾以刺繡圖案。

陳列著的一件石青緞地彩繡花卉紋對襟褂，為晚清常見的漢族女子服飾。褂子為對襟形制，兩側開衩，褂身有牡丹、玉蘭、佛手、蝴蝶等吉祥紋樣，袖口接有水藍緞地繡花寬邊，領口、袖緣及下擺裝飾有機織花邊和黑底藍色繡花花邊。衣領口的英文商標表明它曾在位于紐約第五大道專營珍奇的VANIINES外貿店銷售。

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大量滿、漢服飾進入歐美，作為藝術絲織物在時尚百貨及珍玩古玩店銷售。這些具有中國情調的絲織服飾，以其絢麗華美而為西方中上層女性所喜愛。美國畫家畫于上世紀20年代的《穿絲織物的年輕女子》，畫中一位穿著類似中式女褂的西方女子優雅地倚在瓶花邊，其身著的衣裳正是中國當年的外銷絲綢織物。

在繁忙的絲綢外貿中，歐洲人在向中國大量訂購絲綢的同時，也提供花樣樣本，希望按歐洲流行的風格式樣制作。為適銷對路，中國絲綢商人或按提供的來樣加工，或盡可能模仿歐洲流行的洛可可風格，以適合歐洲人對中國風情的想象和理解。外銷絲綢風格獨特，既洋溢著中華民族的傳統風格和審美趣味，又散發著西洋的異國情調，中西合璧，交相輝映。

展廳中陳列著一塊黃地白色蕾絲花卉紋緞匹料。這塊制作于十八世紀60至70年代的花緞的設計呈對稱形式，黃色緞地上以白色特結組織花紋，蕾絲花邊與牡丹花枝交互纏繞。花枝、花瓣和蕾絲都有光影的表現，通過平紋和斜紋兩種組織的不同質地表現出來，設計巧妙。拖曳的蕾絲、緞帶紋樣是十八世紀60年代歐洲絲綢設計中的流行紋樣。此塊花緞雖然整體上呈明顯的歐洲風格，但在花卉處理上的平面感流露出中國品味和處理方式。

十八世紀歐洲國家大量進口中國絲綢，用于家居裝飾和服裝面料，其中相當一部分絲綢織物保存了下來。中國絲綢博物館收藏的外銷絲綢織物中，以緞地為主，質地柔軟而較厚實，正面平滑而有光澤。在花紋裝飾方面，花型繁多，色彩豐富，在傳統中國風格的花紋、人物、故事中融入了大洋花、蕾絲等西方元素。此次展覽中有不少實物展示。

歐洲國家進口中國絲綢，除了用于服飾，還大量用于室內裝飾，尤其是王室宮殿，從床罩、帷幔到窗簾都采用絲綢，甚至家具也配有絲綢刺繡的外罩，如桌布、坐墊等。這些室內裝飾品以緞地廣繡為普遍采用的形式，色彩豐富，布局飽滿。大多以百鳥朝鳳、杏林春燕、錦雞牡丹、龍鳳呈祥等為題材，表現吉祥富貴、喜慶歡樂的寓意。

“這件床罩的花卉紋樣和布局呈典型的十八世紀風格，繡法以平繡為主，床罩正中是向日葵大團花，四角有四朵扇形花束，枝頭帶著康乃馨、蓮花、洋菊等小花。這個床罩很可能由歐洲人設計，它的色彩搭配和紋樣顯示出歐洲品味。”在一件紅緞地彩繡纏枝花卉床罩前，一位從事絲綢服裝設計的女子向人們介紹。展出的另一件室內裝飾品是花鳥紋納紗繡壁掛。中國絲綢博物館等機構長期致力于外銷絲綢的收藏、研究和保護，館藏外銷絲綢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歷史文化價值。

此次展覽還展出了外銷絲綢畫。它們大多采用西洋繪畫的技法，繪制帶有中國風情的圖畫。這種外銷絲綢畫既有別于傳統的中國畫，又不同于地道的西洋畫。“種桑養蠶”是中國風情的經典場景，同樣也成為外銷絲綢畫所表現的內容。

外銷絲綢風靡歐洲，但它的意義卻遠遠超出絲綢貿易的范圍。外銷絲綢就像多彩的紐帶把中國人民和東南亞、南亞、西亞、非洲和歐洲各國人民，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并一度在西方掀起了“中國風”，影響廣泛，深入西方上層社會，對中外文化交流起到了極為重要的積極推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