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花,臘梅花,寒冬臘月才開花。不怕冷,不怕霜,頂風冒雪戰嚴寒,冰心傲骨自高潔,但為春來綻紅顏。”每當聽到這親切的旋律,我的思緒就一下子回到了32年前平山二龍山的那個雨夜。
當時我被選拔到石家莊市群眾藝術館辦的井陘拉花培訓班,培訓地就在平山溫塘村。教我們舞蹈課的主要是河北省歌舞劇院和河北省藝校的老師。培訓班學期兩個月,因所住的招待所沒有排練廳,排練就在大院的樹蔭下。30多名學員每天上午訓練基本功,下午、晚上學習拉花,先后學過《臘梅花》、《走西口》、《豐收樂》等節目。課程非常緊張,練功非常苦,雖然我有在新樂文藝班的基礎,但每次排練下來都累得汗流浹背,煞是辛苦。而每當那有著河北吹歌韻味的拉花音樂響起時(那曲調仿佛還帶有一些宗教音樂色彩,剛而不野、柔而不靡、華而不浮、悲而不泛),就心花怒放,和著音樂,扭起那深沉、剛健、豪邁的舞步,勁頭倍增。
有一次老師帶我們去二龍山采風。學員中大部分都是來自平原,很少有機會能看到山,所以大家興致都很高。有的同學邊走邊唱《臘梅花》,有的同學還要扭幾下,可說是一路歌聲一路笑。
常言道,山里的天是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在山腳下的時候還是萬里晴空,還沒有爬到山頂,突然烏云密布,傾盆大雨鋪天蓋地就下了起來。同學們趕緊往附近的一座破廟跑去,頃刻間都成了落湯雞。等雨小了,老師就帶著我們趕緊下山。由于雨路滑,下山速度比上山慢了許多,等我們好不容易下到山下,排好隊,準備原路返回的時候,看到不遠的山坡上,一股山洪順著山溝飛速沖下來,并迅速形成一條小河橫在了路上。河面寬不過30米,深不過膝蓋,黃色的水里摻雜著泥沙、樹枝和石塊。雖然水量不大,但水聲非常大,大得嚇人。有一個膽大的男生第一個蹚進水里,沒走兩步便被湍急的洪水沖倒,拼命掙扎才爬上岸來。
這時候,老師出了一個主意,讓一個男生拉一個女生,一個女生拉一個男生,一字排開,開始過河。帶頭的男老師還沒走到河中間,后邊的兩個女生先后被洪水沖倒,最驚險的是一個女生還被沖走兩米遠,若不是男老師和一個男生合力相救,那個女生肯定被洪水沖走。退回岸邊的同學們不少裝著面包的網兜和衣物都被沖走了,幾個女同學開始哭。
天漸漸暗了下來,過不了河就回不了賓館,第二次過河也沒有成功,老師好像也沒了辦法。大家在無助和恐懼中一分一秒地等待著……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我們看到河對岸有一點燈光時隱時現,不知誰先喊了一嗓子:哎——!救命啊!隨后是所有的同學和老師同時喊:哎——!救命??!隨著哭聲和喊聲,對岸的燈光越來越亮。
到了岸邊,我們借著燈光的亮,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戴著草帽、穿著蓑衣、扛著鐵锨、提著馬燈的老鄉在向我們喊話,因為他說的是平山話,我們分析他的意思是說,這個地方水下有淤泥太危險不能過,要我們跟著他往上游走找地方過河。就這樣他在河對岸往上游走,我們在河這邊看著他的燈也往上游走。不知走了多遠,只見老鄉停了下來,用鐵锨在洪水中插了插,而后很輕松地走了過來,我們像見到救星一樣圍住他。老師跟他說我們是石家莊群藝館井陘拉花培訓班的同學,來二龍山采風被洪水困住,請老鄉救我們。老鄉也沒說什么,好像就是專程來救我們的,不知從哪里拿出一捆粗繩子,讓我們兩個男生一個女生依次排開抓住繩子,老鄉拿著燈打頭,男老師斷后,開始第三次過河。當我們的腳進入洪水中,踩到的不是軟滑的淤泥,而是粗糙的石板,大家一下子明白了老鄉為什么帶我們從這里過河。
在老鄉的指揮下,全體師生順利通過洪水。在歡呼慶幸之時,老師又開始發愁,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天上還下著小雨,如何往溫塘走?再遇到洪水什么的怎么辦?老鄉好像知道我們的難處,盛情邀請到他們村去。
走了不遠,我們跟老鄉來到村里的一個大院里。一會兒,村里的大喇叭開始廣播,意思是說,石家莊的演員們遇到洪水走不了,要在村里過夜,請鄉親們幫助。深夜里洪亮的大喇叭聲,使整個村子都熱鬧起來,先是在大院里掛起了電燈,不知從什么地方一下子來了許多的男男女女,他們有擔水的,有抱柴的,有搟面條的,有燒火的。雖然面條里沒有肉和雞蛋,只是放了點兒咸鹽,但我們每個人都狼吞虎咽吃得非常香。飯后,老鄉讓兒子把剛結婚的新房讓出來,讓女生們住,把新做的大花被讓女生們蓋。男生們被分到隔壁兩個鄰居家住,有在炕上睡的,有在屋里地上睡的。那個晚上,我們睡得很香很甜。
第二天早飯后,在老鄉的大院里,我們為老鄉們表演了《豐收樂》、《走西口》、《臘梅花》等節目。在鄉親們樸實、真誠的掌聲中,我們迎著初升的太陽,排著隊向溫塘方向走去。雖然我們有人丟了鞋和衣物,身上到處是泥,灰頭土臉,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唱起《臘梅花》:“臘梅花,臘梅花,寒冬臘月才開花,不怕冷,不怕霜,頂風冒雪戰嚴寒,冰心傲骨自高潔,但為春來綻紅顏?!?/p>
淳厚質樸的鄉情溫暖著我們每一個人,也照亮了我們的從藝之路。
(責編:郭文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