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越來越多在質疑“藝術何用”的時候,公共藝術或許能提供一種延伸與拓展的思路。那么,什么是公共藝術呢?公共藝術是公眾參與程度較高的藝術,其中關系到公眾的介入,公眾權力的凸顯。
去年夏天曾見友人在社交網絡平臺分享了一組他在德國旅游時看到的公共藝術作品。說公共藝術,是因為它是用腳手架搭建的臨時建筑。了解以后得知,這是一組名為“SCHAUSTELLE”的臨時項目,是為配合慕尼黑現代美術館(Pinakothek der Moderne, Munich, Germany)從2013年2月到9月閉館裝修這段日子里存放館內藏品而建。“SCHAUSTELLE”也可以說是一個實驗性的項目,在探索美術館展館的外延空間展覽場地的可能性,其建筑材料絕大部分都可循環使用。這一空間總長40米,寬15.5米,高18米,共有四層展示空間的平臺。一樓是有265.55平米的全封閉展廳,最多可容納531人。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完全開放式的展臺,分別為148平米和79平米,能容納35人并且在展示效果上利用采光設計,提供給觀眾一個很好的視角去欣賞展品。建造這個開放式腳手架的費用是75萬歐元,有慕尼黑現代美術館基金會贊助。雖說是臨時搭建性質的腳手架,但堪稱有趣的腳手架美學建筑作品。這不僅是一個搭建出的有內外互動結構的完整建筑空間,還營造了一個可供游人休息的公共場所,并充分利用自然采光和地理位置的特點——人們可以坐在由腳手架上垂下的吊椅上休憩、聊天,甚至還可以爬上腳手架眺望遠景。
當然,“SCHAUSTELLE”的作者確實也頗為不簡單——德國建筑師儒爾艮·梅耶·赫爾曼(Jürgen Mayer-hermann, 1965—),曾在2003年獲得過密斯·凡·德羅建筑獎。赫爾曼的作品基本是走結構與空間互動的路線,注重材質、注重建筑與環境的結合,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設計中,公眾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被此作品驚艷到的原因是,它突然使我想起了中國古代文人對山水畫欣賞標準的最高境界是:“可居、可游、可臥。”雖然這是一組非常當代的鋼鐵結構建筑沒錯,但誰能說它不符合如此“可居、可游、可臥”的感覺呢?于是隨之感慨:為什么在我們身邊,很難見到這樣的能被稱之為公共藝術的作品呢?
赫爾曼拓展了建筑的美學理念——即建筑不僅僅是建筑,還是一件公共藝術的作品,觀者的互動與體驗也構成了作品的一部分。赫爾曼另一件為人所稱道的作品是他和他的團隊在西班牙塞維利亞恩卡納席昂廣場的木結構建筑,完成于2011年4月,被命名為“都市之傘”(Metropol Parasol)?!岸际兄畟恪钡撵`感來自古羅馬遺跡,它以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流暢而壯觀的造型將這一城市大型廣場的空間再度開發出了價值,成為塞維利亞地標式景觀。在這把“大傘”之下涵蓋了多重功能的空間,有考古學博物館、農貿集市、休閑廣場、酒吧餐廳等,而更吸引人的是當你爬到“傘”的頂部,你不僅能俯瞰塞維利亞城市之景,還能看到壯美的落日。
類似這樣建筑內部與外部交互體驗的新型公共藝術空間,它代表了一種新型藝術的可能。在今天,我們越來越多在質疑“藝術何用”的時候,公共藝術或許能提供一種延伸與拓展的思路。那么,什么是公共藝術呢?公共藝術是公眾參與程度較高的藝術,其中關系到公眾的介入,公眾權力的凸顯。在一個公共空間,每一位公民都能平等共享空間中的資源;與此同時,作為納稅人,他們也有權力對公共空間的設施表達意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公共藝術的這份公共性就是民主性。公共藝術有時也是最令人沮喪的一種藝術,原因就是眾口難調。但正因為如此,公共藝術有助于培育社會的民主意識、環境意識和協作精神。此外,去精英、大眾化的公共藝術,并不代表它就是迎合低俗趣味的藝術,它可以不是所謂的前衛藝術或觀念藝術,但應是當代的,即在民主化、都市化的情境下,能代表當前主流意識的先進文化。
當然不同訴求重點的公共藝術應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和發展態勢,尤其是在不同的政治語境,不同的權力制度下。在我國,公共藝術作為一個興起于西方后現代主義語境下的新名詞,體現了轉型中的中國社會對公共空間民主化進程的需求和對公共權力的重新審視。然而,這個趨勢也折射出了一個無法回避的現狀,即如魯虹所言:“嚴格意義上的公共藝術在中國并沒有出現,它對大多數中國人來說,還僅僅是一種理想化的形態和一個應該為之努力與追求的目標。因為在中國現階段,廣大人民群眾對于在公共空間里如何安放藝術品,從來就沒有擁有真正的發言權?!痹谶@種情境下,我們的公共藝術多體現為權力角逐的平衡結果,更具體地說,是“資本話語權”的顯現。所謂資本話語權,就是在公共藝術方案的審議、商討、決策和實施過程中為其提供資金支持的一方所擁有的對公共藝術的內容、旨趣、形式、表達方式以及材料的選取上所具有的一定的話語權力。在我國,隨著市場經濟時代的到來,政府的話語權由原先處于絕對掌控地位而轉向相對地受到了制約,資本的話語權力從政府的手中漸漸轉移到了一些具有一定實力的大型企業和集團公司的手中。霍布斯在《利維坦》中曾提到:“在集體中生存的個人,只有在被皇權統治的時候,才能享有和平,因為人類對自己的個人利益有著與生俱來的關注?!彼詮倪@個角度看,資本介入看似是把藝術當做逐利操控對象,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也是把市場作為公共空間使其藝術化的一個過程。
對于我們來說,公共藝術體系的建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因此,多了解一些國外的優秀公共藝術作品,亦是一種學習與借鑒之道。相信這樣的“可居、可游、可臥”的公共藝術亦會出現在我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