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李宗陶
當年靳尚誼先生欲畫瞿秋白,請阿城去畫室。只因“鐘阿城那種戴著眼鏡,蒼白,消瘦的樣子與瞿秋白有幾份相似”——這是剛從云南插隊返城、暫時無業的阿城。
雜家阿城,涉獵寬廣,惜字如金,言語入骨,在文學、電影、繪畫、攝影、古典音樂諸多方面有一己獨到的鑒賞力,察世態人情入微且氣場強大。
阿城先生的新書——由中華書局新出的央美講課集子《洛書河圖:文明的造型探源》備受關注,它是作者潛在的民科民學天賦經由張光直、馮時二位先生的學術引領點燃而成。學界對此書持謹慎保留態度,然環顧南北中國,均是不散的霧霾,雷同的思辨,有這樣一二位身懷異稟、立足邊緣的磁場存在,天下之幸。(李宗陶)

8年前第一次接受本刊采訪,這位以畫表情荒誕的“潑皮光頭”而成名的藝術家就坦承,他一直在生存與反抗中尋找折中點:“對于一只老鼠,它一生最高興的事就是活著不被吃掉,或被陷阱夾到。我想我肯定是老鼠,這足夠我去折騰一生,都不定能逃脫得掉。”2010年,他又出版自述《像野狗一樣生存》。他希望在精神與藝術世界里,做一只堅持獨立與自由的野狗,同時也深知,理想總與自己在現實生活中的責任義務相左,“并不斷被修正”。
去年,他受聘為國家畫院當代藝術研究中心主任,有人形容:野狗被收編了。這一年他年滿50歲,第二次接受我的采訪。他再次自喻:自己是漂浮在生命河流中的浮萍,細心體會比計劃、掙扎更合適、舒服。生命美好,因為它是場永遠沒有正解的謎局。(彭蘇)

精神上的何勇依然停留于1990年代——介乎于舊時代的簡單和新時代的紛亂。過去10年,“瘋”過一次的何勇復出了,結束了四十多年的“青春期”,也走出了因病縱火的精神夢魘。
過去10年,這座城市和這個時代都在努力印證著他生病前的預言:“人們就像蟲子一樣/在這里邊你爭我搶。”——如今,他青梅竹馬的后海,變成了“大尿盆”;他從小讀大的報紙,充斥著財經版。何勇依然在唱。他也會再穿起海魂衫、紅領巾,像當年的紅磡,在舞臺上奔跑。
大家喜歡他跑,他就跑得賣力,卻跑不回那個時代。他在一個個音樂節上賣力地唱《鐘鼓樓》,唱《垃圾場》,唱《姑娘漂亮》——唱“是誰出的題這么的難?”他的新專輯仍然難產。何勇本想叫它《北京病人》。只是,他的病好了,卻“瘋”了這個時代。(劉洋碩)

這大概是2005年末2006年初拍的照片,當時攝影師姜曉明還在上海記者站,地點就是朱老師家的小院子。去年2月去拜訪朱老師聊托克維爾,也去看過那個院子,或許因為是下午,沒有感覺到照片上那股略帶清冷的氣息。
朱老師的身材就上海人來說是很魁梧了。他總喜歡叼著那個煙斗,不知是何時何地養成的習慣。有趣的是,他對史料信手拈來,卻常常記不住別人的臉。難道這是所謂的“記性有專攻”?不過我倒覺得,于日常事務拙一點,反倒是做學問的一大優勢。
有個段子朱老師本人或許不知道。2006年英國左派思想家佩里·安德森來廣州,《南方周末》設宴款待,席間說到中國的思想家和學者,安德森對朱老師有一句評語:哪怕是翻譯成英文之后,還是看得出來他的文章寫得漂亮!(施雨華)

方丈從來不避諱自己17歲入山門時知識儲備的不足,但這并沒有成為他在經歷許多之后去讀大學的障礙。知識在他的眼里,并不意味著學歷,也不等同于智慧。
采訪時,有個周邊道觀的道長前來訴苦,說政府強制收門票,給他們的分成又太少,希望方丈呼吁改革。釋永信只能安慰,說自己不同意收門票。在后來的采訪中,他也反復向我們強調這一點。
作為全國人大代表,釋永信多次呼吁取消少林景區門票,但始終未能如愿。就在少林寺正門對面,一個毫不相關的“十方禪院”就大模大樣營業收費。曾經爆炒一陣的“少林上市”新聞也是香港中旅集團與登封市政府合作的產物,與少林寺沒什么關系。
所以,現在的局面是和尚下山而政府上山,在商業浪潮的裹挾下,釋永信注定了要一直爭議下去。或許在喧囂之后,歷史才能給這位方丈一個公允的評價。(張歡)

87歲,他仍走在最危險的政治刑事案件刀鋒上;站在法律精神的前臺,把自己當作一本活法制史啟示后來者。貫穿其一生的苦難與風骨,將他放在了“中國律師良心”的天秤上。
從1906年沈家本、伍廷芳建立中國律師制度起,中國律師走過的一百多年探索路,張思之深度參與了后一半。他的名字與影響歷史的當事人名深深聯系在一起。他不以“勝訴”得名,以其良知和勇氣被口耳相傳。
他是法治現代化道路上的行者,他步履不停,振臂不止,呼號不息。(趙佳月)

寫柴靜10年,其實也是寫央視新聞評論部的黃金10年。那大概是電視新聞最輝煌的地方和時間。
這顯然不是什么引人興趣的話題。粉絲們更喜歡看偶像的個人故事,路人們更多對柴靜結婚生子這樣的八卦有點興趣。在柴靜的博客里,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大部分閱讀量更高的文章,都有一個文藝抒情的名字,而老實敘事或結論冷靜的標題,閱讀量平平。大眾期待里的柴靜,是文藝化做新聞的妹子。至于她身上摩羯式的堅忍韌狠,是不大被看見的。
寫完稿子傳給柴靜看,我有點兒擔心不算隨和的她會提不少意見。反饋回來的修改意見,沒一條是關于她個人的評價,全是擔心某句話可能給以前的制片人帶來麻煩,某句話可能給現在的欄目帶來風險,或者希望加兩句話表達對書籍圖片設計者的敬意……我感嘆:這就是高情商吧。(劉玨欣)

木心紀念館5月25日在烏鎮開館,這是一個61歲的男人向另一個若活著該87歲的男人的致敬——他們都曾是美少年。
陳丹青喜歡談論民國,他身上似也有民國的俠氣,隨著這些年來他的對人對事顯露出來。木心,很可能是他語言的出處之一,也是他審美的對象。同時,作為一個基本功精湛的畫家,他將強大的直覺從畫布挪到紙面,用鋪排、類比、反諷,甚至市井白話,來呈現他對教育、建筑、電影、當代藝術等等驚人準確的洞察。那些靈光一閃的出擊,往往令人愉快。他是我們這個時代能將那些最為陡峭的情緒表達得新鮮又漂亮的,藝術家。(李宗陶)

吉利大學里,處處可見李書福的現實主義主張。新落成的圖書館門前赫然立著他寫的校訓,“走進校園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走入社會!”學校的汽車學院里,“理論夠用,實踐為重”的標語也隨處可見。李書福說他從小就不是特別愛讀書,但腦子靈活,學習成績并不差。
接受本刊專訪的當天,他還接受了一個德國記者的采訪,那位記者問他,“作為中國民營企業的代表,您覺得創業路上最大的困難是什么?”他含笑看著他,“最大的困難不能告訴你!”他對我說,“有一些東西我們現在不能說,不能在公開的場合講,50年之后你再采訪我吧,寫出我們最難的是什么。” (徐梅)

2006年10月13日,我和其他媒體的幾位記者去位于科學院南路的聯想控股公司采訪柳傳志。途中路過一座簡陋的小平房,與周圍林立的高樓形成強烈的反差,同行的記者說這是聯想舊址。
公司在大廈10層,這是一棟高檔寫字樓,入駐的都是知名企業。柳傳志的辦公室敞亮、視野開闊,從大理石地面的走廊跨進他的辦公室,明顯感受到腳下厚厚的地毯軟綿綿的。
面對這位相貌威嚴的業界大佬,幾位記者采訪時措辭謹慎,避免任何冒失的問題。柳傳志喜歡借古說今,很多問題他都能從歷史中找到參照,他還津津樂道地向記者談起最近看的《明朝那些事兒》,這本歷史暢銷書當年3月才出版。他回答問題時,直視記者眼睛,給人一種“不由分說”的氣勢。由于他接下來的事情很多,沒有給拍照留下多少時間。
他明顯不是個由人擺布的人,坐在白色真皮沙發上,雙手一握,手掌厚而結實,他的表情似乎在說:這樣就可以了,于是我匆匆按下快門。
以往的攝影經驗告訴我,碩大的白色沙發容易使被攝者顯得“飄”,而這位商界教父顯然“鎮得住”。(姜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