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做一個安安靜靜的外星人

看《弗蘭克》，想起身邊許多人。朋友老柳，寫詩、寫歌、唱歌，也做陶，以前去過很多地方演出，也組過樂隊，后來離開了，那支樂隊現(xiàn)在是大神級別的樂隊，但這都和他沒關(guān)系了。他安安靜靜地住在一個很老的小區(qū)里，和女友還有一群貓生活在一起。

不甘心的是我們。有次去他家，看到他做的陶器，件件令我震驚，我馬上有了商業(yè)計劃，租陶窯！批量生產(chǎn)！開班授徒！開網(wǎng)店！我甚至想到了去哪里買陶土，在哪里建陶窯，怎么宣傳網(wǎng)店，乃至怎樣包裝才能減少運輸過程中的毀損。回頭一看，他臉漲得通紅。后來，我們曾在許多時候見過他的這種反應(yīng)，在人們推他上臺演出的時候；在交際場合，人們稱他是詩人和音樂家的時候。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如果真愛他，就讓他安安靜靜地住在小院子里，和貓在一起。

在電影《弗蘭克》里，老柳就該是那個神秘樂隊的靈魂人物Frank吧，而許多人，都像偶然闖入樂隊的青年Jon。他進入樂隊，認(rèn)識了Frank、Don、Clara，他們沉迷在音樂——不對，應(yīng)該是聲音之中，各有怪癖，F(xiàn)rank永遠戴著大頭娃娃頭套，靠吸管吸取食物，Don只和人偶做愛，Clara陰郁而神經(jīng)質(zhì)。在Jon加入之后，他們決定到山林間的度假小屋里，錄制一張專輯。事實上，錄專輯不過是個由頭，他們只是要遠離塵囂，在那里過一種盡可能隨心所欲的生活。

而Jon，就像我們這些“正常人”，既被他們吸引，也試圖用一套入世的生活框架去影響他們。他加入樂隊后，在博客和優(yōu)酷上發(fā)布樂隊的信息，讓他們贏得了關(guān)注，粉絲不斷增加。走出山林，參加音樂節(jié)，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遠處粉絲的關(guān)注，讓這種力量膨脹。Frank對關(guān)注的態(tài)度非常矛盾，他既希望人們了解自己的音樂——不，聲音，又不適應(yīng)山林之外的一切，事實上，他們到底有沒有能為世俗所用的才華，其實也很可疑。音樂節(jié)的失利，于是毫不意外，F(xiàn)rank出走，樂隊淪落到去酒吧俱樂部演出。幸虧，最后的結(jié)局并不那么悲哀，他們又聚在一起了，而這一次，F(xiàn)rank摘下了頭套。

作家宗渺渺曾做過一系列音樂人訪談，在她不那么官方和主流的采訪態(tài)度指引下，音樂人都表現(xiàn)出了他們的另外一面，古怪的、隨性的，宗渺渺也這樣說：“怪人都是外星人。”至于他們是不是外星人，暫時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支持，但他們就是那樣一些人，就像石頭是石頭，樹木是樹木，就像杜鵑有自己的生長地理，海葵有自己的顏色，番茄有自己的味道，它們之所以成為它們，不外是因為這些獨屬于它們的特質(zhì)。

如果理解了這一點，《弗蘭克》就顯得不那么灰暗了，它不是怪人們的失敗之歌，也沒有譴責(zé)這個不肯接納怪人們的社會，它只是用Jon的觀照、入世努力，來映照出怪人們的生活，他們就和石頭、樹木、杜鵑、海葵一樣，有自己的味道和特質(zhì)，理解這種特質(zhì)，不去強行糾偏（這個說法其實也不妥當(dāng)，但我們的立場多半如此），就已經(jīng)挺好了。

電影中沒有出現(xiàn)過樂隊的完整作品，片尾那首歌，也不能說明弗蘭克到底有沒有音樂天賦，其實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活在那些聲音里，生活在樂隊成員的彼此接納里，以此為寄，以此為棲。而這，就已足夠。

《弗蘭克》 Frank（2014）

導(dǎo)演：倫尼·阿伯拉罕森

主演：邁克爾·法斯賓德

瑪吉·吉倫哈爾

豆瓣評分：8.0

《夜車》 （2012年）

導(dǎo)演：刁亦男

主演：劉丹

看這部作品，像潛入一個無邊的寂寥世界。沉靜的女劊子手，在兩個城市間來往，出現(xiàn)在各種相親場合，最終讓她死水一樣的生活掀起微瀾的，卻是由她執(zhí)行死刑的女人的丈夫。這部電影，我在半年時間里，循環(huán)了20遍，用作插曲的歐陽菲菲的《薩喲娜拉》，則循環(huán)了幾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