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忠
2008年7月中旬的一天,先后接到兩個邀請我參加大西江農場上海知青下鄉四十周年集會的電話,分別是我們一連指導員李永奮大姐和“荒友”奚金紅打來的。回滬將近三十年了,由于種種原因,一直沒能和大家聯系,而這兩個電話卻一下子把我帶回到那遙遠的過去,帶回到那遙遠的黑土地,勾起了我和我們這一代人刻骨銘心的回憶。
記得1978年搶收玉米時已是深秋。當我們拎著鐮刀來到玉米地里時,眼前真是一派蕭瑟。干枯的玉米稈上耷拉著焦黃的長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收玉米可不比收麥子、收大豆那樣可借機械之力,收玉米除了最后可以在麥場上用機器脫粒外,田間的活就是純手工操作。收玉米得先把玉米割倒,三人一組,每人割三條壟,當天必須割完。
等楊連長分完壟,大家趕緊干了起來。我手握鐮刀連穗帶葉地把玉米稈割下來,割到中午,我的腰已酸痛得直不起來了。北大荒的深秋天黑得快,待到下午四點多鐘,天色已經漆黑了。我絲毫不敢怠慢,腰再痛也只得咬牙挺住。緊趕慢趕,總算搶在天色全黑之前,割完了分給我的那三壟玉米。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覺得這腰已經不是我的了。
把玉米割倒,這僅僅是收玉米的一小部分,第二天,我們人手一只柳條筐,下地掰玉米了。就是把昨天割倒的玉米從稈子上掰下來,剝凈外皮,裝入筐拎到別人剝好的玉米堆上堆放起來。而且必須在三天里完成任務,楊連長發了狠話:“這天說變就變,要是雪把玉米捂在地里,就得在雪里摳。”
剛掰玉米時,我心想,這活比割玉米省力,不用哈著腰了,累了就坐在玉米稈上來個“坐姿操作”,真不錯。可是,剛干了一會兒,就覺得不對勁,大家都在趕時間。只見別人都蹲在玉米稈前,使勁地扯下玉米,麻利地撕下外皮,我也照著干起來。
一天下來,我的雙膝幾乎不能打彎了,手指上也裂開了口子,稍一用力就鉆心地痛。第二天,我趕緊去連隊衛生室要了一些橡皮膏,把手指纏起來。第三天的下午兩三點鐘,我終于掰完了我的那趟子玉米。我撕下纏在手指上的膠布條,看見十指上已經布滿了井字形的裂口,指尖那破碎的皮膚已經一小塊、一小塊地剝落了下來。我想,這就是黑土地在我們的肌膚和心靈上打下的深深烙印,從此,我們將一生為它魂牽夢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