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畫像創(chuàng)作心理探析

邢家嚴

摘 要：藝術家創(chuàng)作自畫像除了可以探索藝術表現(xiàn)形式以及磨練技法之外，還可以成為認識自我的有效途徑。美術史上偉大藝術家的自畫像有共性，也有個性。

關鍵詞：鏡子；自畫像；認識自我

翻閱美術史我們會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藝術家都通過畫筆留下了自己的肖像，這使得我們有幸可以一睹自己敬仰的大師的風采，這些自畫像也無疑已成為世界藝術寶庫中不可或缺的珍寶。自畫像除了具備一般肖像畫的特點以外還具有許多自身的特征，其中藝術家創(chuàng)作自畫像時的心理就很有特點，我們通過對此研究將有利于更好地理解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風格，同時也有助于更深入地理解藝術創(chuàng)作的一般規(guī)律。

1 給自己一個面對鏡子的理由

凡·高曾經說過：“一個人要了解自己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畫好自己則尤其不易?！盵1]認識自我是每個人與生俱來的一種欲望，不過大多數(shù)人因為這不容易做到而將它長期埋在心中。藝術家創(chuàng)作自畫像的動機除了對藝術形式的探索與技法的磨練之外，另外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認識自我的需求。

當藝術家面對鏡子凝視自己，內心要比面對其他模特顯得從容和平靜。他們不需要考慮雇主的審美趣味，也不需要擔心模特是否具有耐心，更容易達到藝術創(chuàng)作的理想狀態(tài)，這也許就是自畫像更能體現(xiàn)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風格的原因吧。面對鏡子他們可以盡情探索藝術形式的可能性，并且身心相對放松可以使他們更敢于去做出更多的嘗試。

自畫像的創(chuàng)作十分有利于藝術家對技法的磨練。技法的提高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而對于同樣的事物的反復描繪更有利于這種提高，自畫像創(chuàng)作就為藝術家提供了一個途徑。面對鏡子，藝術家可以充分地看自己所看，想自己所想。不同的自畫像可以是同樣的角度，也可以尋求角度與光線的變化，無論如何，藝術家都有充足的時間去體會光影在形體上變化，推敲色彩的濃淡、色層的薄厚。

如果說藝術家最初創(chuàng)作自畫像是由于找不到模特，是為了提高創(chuàng)作技巧，那么到后來就可能激發(fā)起了他們關照自我、認識自我的欲望。當藝術家長時間面對鏡子，內心自我認知的需求就會變得逐漸強烈，他們會逐漸意識到認識自我可能是認識世界的一個切入點，認識自我可以解除內心的許多迷惑，使自己的思想脈絡逐漸清晰化。高更就曾經創(chuàng)作了《我們從哪里來？我們是誰？我們往那里去？》，其就表達了藝術家認識自我，認識世界的需求。自畫像作為藝術家直接面對自己的創(chuàng)作方式，為他們認識自我，解除內心的困惑提供了一個契機，當他們面對鏡子長時間觀察，面對畫布反復捕捉的時候，自己似乎變得沒有以前那么陌生了，一次次的創(chuàng)作，一次次的激發(fā)自我認知的欲望，長期的思考后模糊的我就會逐漸清晰。我們能夠從倫勃朗和凡·高這樣偉大的藝術家的自畫像里看到作者前后的內心變化，越來越體現(xiàn)出一種頓悟后的從容與平靜。人類的許多痛苦源于困惑，這樣經常性地創(chuàng)作自畫像也可能會成為藝術家減輕痛苦的手段。

2 在鏡子中看到了什么

我們每個人家里面都有鏡子，但我們日常照鏡子和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自畫像時照鏡子有著本質區(qū)別，因為我們平時面對鏡子主要是為了正衣冠，很少長時間的審視自己，即使在平常我們也極少會長久盯著他人的臉仔細觀察，這樣就很難對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茖W家研究發(fā)現(xiàn)如果帶有極大的興趣和好奇心去觀察一個事物，就能對自己留下最為深刻的印象，在這方面兒童強于成人，這也就是為什么小學的第一位老師會在一個人一生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的原因。

另外，我們平時面對鏡子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相貌特征，其次還有年齡特征，最后如果仔細觀察還會看到歲月在自己臉上留下的痕跡，我們對自己面部的觀察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觀察的程度不同決定了觀察到的內容也不同。短時間的觀察主要獲得的是人的自然特征。例如，歲月會在面部留下痕跡，我們照鏡子時常會感慨歲月流逝、青春易老。作為一般觀眾可能就觀察這么多，但作為創(chuàng)作自畫像的藝術家，他們還會繼續(xù)深入探索這一視覺歷程，并且全力把握更具內涵的東西。因為人的一切遭遇與經歷都會最終導致相貌的變化，這將會被藝術家經過長期的觀察而捕捉到。俗話說“相由心生”就是這個道理。因為內在的心理狀態(tài)會通過外在器官表現(xiàn)出來，日積月累地改變著外在形態(tài)。人的心對相貌的改變需要時間，而從相貌洞察出心的變化也同樣需要時間，在這方面自畫像勝于其他肖像畫創(chuàng)作。如倫勃朗、梵高等這些藝術家一生都在觀察自己，創(chuàng)作出了比自傳更加動人更加深刻的藝術作品。

3 如何表達

縱觀美術史上的自畫像，除了具備自畫像的共性以外，各自之間還有許多的不同，如果仔細分析將會發(fā)現(xiàn)這種不同主要受兩方面因素的影響，一是藝術創(chuàng)作理念及表現(xiàn)風格的差異；另一方面就是自我認識的方式與程度不同，這兩方面因素常常是交織在一起，共同決定著藝術家自畫像的面貌。而自畫像的面貌一般會呈現(xiàn)出三種類型：

第一類：理想型。這類自畫像在文藝復興時期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藝術家常常把自己描畫成一個地位較高，擁有較多優(yōu)點的理想化人物，這其中從人物的服飾到面部表情都會被粉飾與美化，藝術家會將自己的某些缺點掩蓋起來。這個時候從生活到藝術人們更多的崇尚一種共性、標準化的模式。藝術家不會在自我表現(xiàn)的個性化上下很大功夫，相應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是規(guī)矩、精致、充滿法度，典型的代表人物如丟勒、提香等。

第二類：現(xiàn)實性。與前一類藝術家不同，這一類藝術家并不滿足于美化與歌頌自己，而是追尋真實的自我與自我的靈魂。近代像魯本斯、普桑、倫勃朗、荷加斯、戈雅、安格爾、庫爾貝、梵高等藝術家都程度不同地具有這種自畫像創(chuàng)作理念，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倫勃朗與凡·高。倫勃朗一生創(chuàng)作了90多幅自畫像，早期由于生活優(yōu)裕，加之受到巴洛克風格的影響，自畫像明顯表現(xiàn)出作者想向貴族靠攏的理想色彩。從1638年開始倫勃朗的畫風開始轉變，他開始完全描繪自己真實的模樣，而且越來越能揭示人物的內心與精神世界。當藝術家的創(chuàng)作理念轉變后，他好像逐漸深諳面部痕跡對于表現(xiàn)自我的重要性，畫風變得自然而樸素，充滿內涵。貢布里希教授在論述倫勃朗晚年的自畫像時說道：“這不是一副漂亮的面孔，而且無疑倫勃朗根本無意隱藏自己面部的丑陋?！z毫沒有故作姿態(tài)的痕跡，沒有虛夸的痕跡，只有一位畫家尖銳凝視的目光，他在仔細觀察自己的面貌，時時刻刻準備看出人類面貌的更多奧秘?！盵2]另一位荷蘭偉大的藝術家凡·高在用自畫像表現(xiàn)真實自我方面同樣出色，凡·高一生畫了40多幅自畫像，完全在觀眾面前將自己暴露出來。我們如果仔細欣賞這些偉大的作品，會發(fā)現(xiàn)這些作品里的所有人物的眼神里是一種一致的東西，那是一種堅毅不屈的神情，是一種對生活的熱愛之情，即使有哀傷也是不易覺察的，不是有意掩飾，而是性格使然。

第三類：符號型。到了現(xiàn)代，許多藝術家創(chuàng)作自畫像時已不再滿足于真實的表現(xiàn)自我，而是將自我當成一種符號來表達自己對于世界的理解，來探索藝術表現(xiàn)形式的各種可能性。代表藝術家如畢加索、夏加爾、培根、席勒等，另外當代的荷蘭藝術家阿克爾曼也屬于這一類型。阿克爾曼可能是所有畫自畫像藝術家里最極端的一位了，他從1981年開始畫他自己，自畫像是他唯一的繪畫主題。阿克爾曼只描繪自己的面部到目前創(chuàng)作了2000多幅自畫像作品。他在不斷審視自我熟悉自我的基礎上將面部抽象成一個符號，通過無止境的重復來測試繪畫的可能性。

我們發(fā)現(xiàn)自畫像在揭示作者內心與精神世界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藝術家如果能經常性的創(chuàng)作自畫像，必將提高他們對藝術的理解與對于事物的感知能力。

參考文獻：

[1] 凡·高論藝術[M].李華，譯.四川美術出版社，2003：112.

[2] 貢布里希.藝術發(fā)展史[M].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2006：2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