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視野 齊白石的“神話”

周文翰

還和社會文化的變遷、傳播和教育制度有關。

人們看看就好。后來齊白石有那么大名氣卻不僅僅是因為畫得好，齊白石歷經古典文化到現代主義的整體變遷，他的畫雅俗共賞，畫面越來越簡單，齊白石為什么這么有名？好像大家對他的出名習以為常，宣傳文字那么多，大作品拍賣好幾億，這還用說嗎？對，還真值得挖掘一下齊白石如何從藝術界走向大眾的，期間關聯的社會文化變遷挺有意思。

在藝術界提攜齊白石的貴人主要有兩位，一位是傳統派頭的陳師曾，1917年齊白石從湖南到北京避匪患，在琉璃廠南紙店賣畫、印時，受到陳師曾的賞識并勸他“衰年變法”，“師曾勸我自出新意，變通畫法，我聽了他話，自創紅花墨葉的一派”（《自傳》），陳曾對朋友稱許說齊白石“思想新奇，不是一般畫家能畫得出來的……我們應該特別幫助這位鄉下老農，為他的繪畫宣傳”。經過三年的變法，到1922年，陳師曾攜齊白石畫在日本東京參加中日聯合繪畫展覽會，名聲大震于東瀛，畫價亦爆增。

另一位是新派的徐悲鴻，他其實與陳師曾早就認識，或者也是受其影響對齊白石多有推崇，多次撰文對齊白石的藝術給予極高的評價，1946年抗戰勝利以后徐悲鴻任北平藝術專科學校校長，又聘齊白石為名譽教授，1949年中央美術學院成立繼續聘齊白石為名譽教授。這大概可以說是發力讓美術教育界、學術界接納乃至尊敬齊白石其人其藝吧。

齊白石雖然從木匠到畫家，卻是文人畫的路子，鮮活生動，有天分，有野趣，畫的是好，得到上述贊譽也不為過，而且他的畫有個好處，就是題材簡約，好理解，“雅俗共賞”。其實，也可以看作是古典文化到現代主義的整體變遷的一部分，畫面越來越簡單，人們看看就好，沒工夫去追求精致、宏大的畫面了。

可后來齊白石有那么大名氣卻不僅僅是因為畫得好，還和社會文化的變遷、傳播和教育制度有關。1949年“天地玄黃”的巨變時刻，齊白石這樣的高壽著名畫家運氣好，中國歷代的新朝多講究“尊老”，加上齊白石的農民、木匠的“階級背景”符合新時代的要求，竟然還擔任了一系列名譽性的要職，中央文史館研究館員、中國人民對外文化協會理事、中國畫院名譽院長、北京中國畫研究會主席、全國美術家協會主席;1953年1月文化部授予其榮譽獎狀及“人民藝術家”稱號，也成為對外交流時候的“文化符號”之一。

大一統體制下，既然得到高度認可，那就會得到宣傳機器、教育機器的全面覆蓋式的宣傳推廣，可以舉辦畫展、可以印刷畫冊，可以走入宣傳畫，因此就逐漸走入社會各界乃至大眾了。其實魯迅在1949年以后也是這樣，當然得到的宣傳待遇更高更普及。至于魯迅的文字水平高嗎？是高，但同時或稍后文字與他相仿甚至比他高的，也有好幾位，可都沒有魯迅這待遇。

推崇魯迅的好處是，本身死的早，免得還有各種活人的糾纏麻煩。而齊白石在1950年代如此受寵，還有幾個我瞎猜的理由，方家見笑：早已出名而且年齡大，也不會對后來者、新貴們造成威脅，適宜“尊”;從來不愛參與社會話題，就沒有那么多爭議和歷史辮子，反例就是黃賓虹，太推崇傳統國學國畫還發言，就難免要受批判;還有條有點幽默，就當是笑話吧，畢竟是湖南人，和領袖同鄉，至少能說的通話，有親近感，就算領袖沒動這心思，說不定下面早就想好這出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