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人家

◎王華生

幸福人家

◎王華生

傍晚，天空突然下了一陣小雨，給晚餐后散步的人們送去了絲絲涼意。正準備回去的方濤在新修的長江路路口碰上了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

“是劉燕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幾十年前曾聽到過的稱呼又在耳邊響起，她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代。劉燕長得水靈手也巧。天上飛的鳥，水里游的魚，枝頭開的花，都畫得活靈活現。交作業、交考卷時同學都親切地稱呼她小燕子。劉燕聽到同學的招呼，也總是回眸一笑。

多么親切啊，她甚至懷疑是否在喊自己，但眼前這位已有白發的男子確實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劉燕忽然憶起，他正是他們的生活委員方濤。

劉燕縮回的右手伸了過去。她那帶著歲月波痕的臉上，突然泛起了燦爛的春色。望了望遠處有點朦朧的暮色，下意識地說，你看這路修得好寬、好直啊。

小雨，淅瀝瀝地下著。他們邊走邊聊。

“高考制度的恢復讓我們做了一年的同學。師范學院畢業后教高中語文課，大兒子參軍留在了部隊，二子外科醫生，丈夫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犧牲了……”劉燕說著眼淚盈滿了雙眼。

“多少辛勞奔波，多少心酸坎坷，一個女人不容易啊!”方濤一句話讓劉燕掩飾不住的淚水落了下來。

“我的成績不如你，被錄取到了師范學校，畢業后當了小學教師。兩個姑娘參加了教師統一招聘，和我一樣在小學教書。妻子在衛生院工作，參加了汶川抗震救災醫療隊，在一次搶救傷員的時候遇到了余震，再也沒有醒來。剛剛辦理了退休，我感覺過得挺好的。女兒在縣城買了房子叫幸福人家，剛剛搬進去。”方濤自述著遞去一塊濕巾。

劉燕也住在幸福人家，也是剛剛搬進去的。這一夜，劉燕好久沒有入睡。那一聲聲小燕子叫得她好喜歡。好像自己要飛起來一樣。她知道自己老了，都快要做奶奶了，但很喜歡生活委員的呼喚聲。

第二天的傍晚，不緊不慢的小雨依舊淅瀝瀝地下著。新修的長江路路口，成了他們不約而同的匯合點。

“前段午休時間，一位高二的女生沒有經過老師的允許擅自外出，在返校的途中，被兩個社會上的小青年連刺了四刀，經醫院搶救醫治無效死亡。還有一位男生，深夜翻越校墻，觸電身亡。”劉燕說著學校的事。

“唉，現在的學生難教得很呀。我校一個四年級的女生，因和自己的媽媽吵嘴，結果失蹤了三天，也把班主任急壞了。素質教育還沒有徹底的轉軌。我退休后決定去文化經濟落后的地區籌辦一所標準化小學，我當校長。辦一所讓老師快樂舒心創造性地工作，讓學生健康快樂學習成長的學校，你也加入我們的支教行列吧。”方濤還是講出了自己壓抑已久越來越強烈的辦學愿望。

劉燕已有好長時間沒有去新修的長江路路口了。這天傍晚她終于去了。這一次走得更遠。一直走到了他們的影子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