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長篇小說《丁香花開》的創作成就

◎俞布仁

論長篇小說《丁香花開》的創作成就

◎俞布仁

前不久，李迎新的長篇小說《丁香花開》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在這部作品中，丁香花、丁香歌、丁香般的人水乳交融，渾然一體；人物的深入展開比較成功；敘述描寫及結構不錯；語言質樸自然，作品意味深長。

小說以主人公云霞的四年大學生活為主線，以大學校園為主場地，主要講述了云霞的大學求學歷程以及她關心他人、熱心公益事業的種種活動與表現，成功塑造了很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反映了青年學子在校園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和他們的追求與理想。

這部作品中，有些人物寫得有血有肉、真實飽滿，甚至對人物內心世界的表現，也做到了體察入微、纖毫不爽。黃莉莉的孤僻、怪異、任性、暴躁、自虐等等，寫得深刻逼真，如在眼前。梁詩慧爽性熱情，心地善良，個性強，有追求，渴望愛情，用情專一。在對待和云霞、張競飛之間的友情、愛情糾葛時，既敏感又豁達，既心懷惆悵，又想得開。她受云霞的感染和影響，在讀書求學方面，熱愛讀書，勤于思考；在公益活動方面，她也是云霞的鐵桿支持者與積極參與者。

在開始寫到黃莉莉與梁詩慧甚至云霞之間的沖突糾葛時，分別通過“濺濕床單”糾紛、“聽音樂”糾紛、“宿舍衛生”糾紛、“打電話”糾紛以及云霞“談心”糾紛幾個情節，充分表現了梁詩慧、黃莉莉兩人之間不依不饒、針尖對麥芒的尖銳矛盾。而到后來，主要由于云霞的斡旋、爭取與努力，黃莉莉和云霞、梁詩慧之間最終得以達成溝通，加深了理解，增進了友誼感情，整個過程寫得真實自然，水到渠成。

雷大凱、馬少龍和任婷、林玲等人物在作品中雖然都著墨不多，但做到了金圣嘆所說“人有其性情，人有其氣質，人有其形狀，人有其聲口”，讀來甚覺真實親切。

雷大凱的誠樸、豪爽、風趣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他臨危不懼、勇救落水少年的悲壯結局，在讀者靈魂深處帶來了不小的震撼。表面“蔫壞”的雷大凱，其實內心深處是純潔高尚的。

農村女孩云霞作為整部小說的主人公，在她身上傾注了作者深厚而強烈的感情，蘊含著作者在教育、公益、人生理想、社會公平以及生活、人生、友誼、愛情等等方面的諸多思考和探究。

云霞由于曾經癱瘓臥床的痛苦經歷和父母親人的關心呵護，由于老師的悉心教導和同學們的熱情幫助，由于愛心人士的大力支持，使她因有效治療而在奇跡般地恢復正常后，逐漸養成了通情達理、心胸開闊、樂于助人、意志堅定的美好品質。她熱愛學習，努力上進，做事肯動腦筋，目標明確，遇事總替別人著想。最后，云霞在大學臨畢業之際，舊病復發，過早地離開了她深深眷戀著的美好世界?？梢哉f，云霞毫無疑問地應該是當代青年學生的優秀代表，這一形象蘊藏著美好的普世情懷，也表現出我們中華民族諸如勤勞善良、先人后己、助人為樂等最寶貴的一些東西。

張競飛是考入師大音樂系的一名大學生，有著不錯的專業才干，他誠實善良，心態陽光，機智風趣，熱心集體活動和社會公益事業。他深愛著云霞，也非常珍惜和其他同學之間的友情。在云霞去世之前，他并不完全了解云霞患病的真實情況，難以理解云霞對他的“冷靜”態度，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著云霞。最后，他前往上海，完成了捐獻骨髓救助白血病患兒的心愿，使他的精神人格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升華。

《丁香花開》除了成功塑造一些栩栩如生的青年大學生形象之外，在語言和結構上也有可說可道、可圈可點之處。

作者在寫人物時很善于使用肖像、語言、動作、心理、環境等描寫手法，語言生動活潑，樸實自然。我們不妨來看幾個實例：

“云剛幾乎是掐著指頭數時間，一分一秒地算，好不容易等到日頭落山，收工的哨子

響起……”真實細膩地寫出了云剛的內心活動，從而表現了大熱天里極為艱苦的摘枸杞勞動在幾乎還是孩子的云剛的內心所引起的強烈反應。

“聽了張競飛的夸贊，云霞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本來是有感而發的，忍不住說了這么多，說不定張競飛會把自己看做是一個喜歡賣弄、喜歡吹噓的女生?！弊髡呷缡菍懺葡嫉膬刃幕顒?，充分表現了云霞敏感、自尊而又穩重的性格特點，寫得既真實，又細膩。

“張競飛踏踏實實享受了幾天幸福的天倫之樂。但幾天熱乎勁過后，一種空虛、無聊和失落的感覺襲上心頭，他無論如何在家里呆不下去了。”“一天早晨，張競飛騎了一輛自行車，從縣城出發，沿著通往西塬鄉的一條鄉級油路一直往前走，云霞家就在西塬鄉。”既寫出了張競飛和父母家人團聚的快樂心情，也表現了他對云霞的強烈思念。這樣的寫法很真實，很到位，非常符合人物的個性心理。

“梁詩慧有點失落，她掛掉電話，很慵懶地躺在床上亂翻一本書，翻了一陣，就很無味地扔下書，打開電視看起來?？戳艘粫矝]有什么好看的節目，索性關掉電視睡覺吧?！北緛砹涸娀凼且獑为毤s張競飛出去玩的，以便尋機表明自己的心跡，不料張競飛卻又約了云霞和雷大凱。這里寫梁詩慧因失落而百無聊賴，最后只好索性睡覺。雖是平淡出之，卻是功夫之筆。

“云霞和梁詩慧又一次會心地笑了，她們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切都在不言中，沒有什么可以解釋的或者不可以解釋的?！贝颂師o聲勝有聲。寫兩個青年女生之間真摯深厚的友情，寫得意到筆隨，自然天成。

“‘哎呀呀，你還知道實習需要化妝？來來來，我替你弄，看你妝化的，像個老太婆?！S莉莉拿出自己的化妝盒，有板有眼地替云霞打扮起來?！?/p>

“黃莉莉化完妝，拿來一個鏡子說：‘你看，怎么樣？’云霞左顧右盼了一陣，口中嘖嘖道：‘這是我嗎？莉莉，你還真有兩下子，經你這么一捯飭，我居然變了一個人。’黃莉莉經云霞這么一表揚，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p>

一個是來自農村的貧病女孩，一個是來自高干家庭的性格有點怪異的城市女孩，但由于云霞的善良和努力，卻在這里綻放成兩朵同樣燦爛美麗的花朵。此處對話、動作、心理多種寫法，都是信手寫來，別有一番情趣。

“云霞的眼睛似乎睜了一下，臉上微微泛出一層紅暈，努力張了張嘴，終于說出了她這一生的最后一句話：‘我想回家……’”此處“我想回家”四字似有千鈞之力，似有無窮意味，撼人心魄，令人凄愴。此四字若換成其他任何語句，都必將黯然失色。

以上精彩的例子還有很多，不再一一列舉。署名“可一居士”《〈醒世恒言〉序》中寫道：“六經國史而外，凡著述皆小說也，而尚理或病于艱深，修詞或傷于藻繪，則不足以觸里耳而振恒心?！崩钣碌摹抖∠慊ㄩ_》在語言的運用上顯然是避免了“修詞傷于藻繪”的弊病。

除了質樸有味的語言和諸多精彩的細節描寫之外，《丁香花開》這部長篇在結構上也是很見匠心的。整部作品共分43章編排內容，開頭從“隴東塬”寫起，最后又回歸“隴東塬”。每章都可獨立成篇，而前后兩章之間互相勾連，環環相扣，從而使人物故事漸次深入展開。金圣嘆曾說：“何謂之精嚴？字有字法，句有句法，章有章法，部有部法，是也。”顯然，金圣嘆在這里講的是小說的遣詞造句和謀篇布局?？梢哉f，李迎新的《丁香花開》在這方面還是頗見功底的。

當然，李迎新的這部長篇中也存在著若干不足之處。比如，有些人物的對話語言有書面化傾向，生活味略嫌不足。大學的院墻太高了，與社會有隔離之感。大學生青春期的無聊躁動寫得少，是失誤。眾所周知，如今大學生對于課余時間的安排，泡網吧玩殺人游戲占了很大一部分，再就是談情說愛、喝酒唱歌，至于對讀書求知則普遍興趣寡淡。作品中雖然有王樂沉迷網絡游戲、走向墮落甚至殺人犯罪的內容，但顯然作者是當成個例來處理的。云霞身患沉疴，而容貌氣質上顯現太少，內心世界也寫得不夠。張競飛作為音樂學院的大學生，身上缺少那種音樂人的個性氣質。作者在寫到大學的校園生活和人物活動時，似乎不敢放手寫，筆下的有些校園生活內容讀來很不像大學，而充滿了一種中學味兒。

著名小說評點家金圣嘆在《讀第五才子書法》中講道：“看來作文，全要胸中先有緣故。若有緣故時，便隨手所觸，都成妙筆；若無緣故時，直是無動手處，便作得來，也是嚼蠟。”金圣嘆在這里所說的“緣故”，大概和今天我們所說的“創作動機”、“思想立意”差不多。作者的胸中，“緣故”自然是有的，我個人覺得，只是他在思想境界和所達到的認識高度上有所不足，故而導致出現了若干遺憾之處。這也正如黑格爾在他的《美學》中所說：“（藝術作品）它在本質上是一個問題，一句向起反應的心弦所說的話，一種向情感和思想所發出的呼吁?！蔽膶W作品固然是語言藝術，而它所達到的思想境界及其高度，則決定著文學作品的品位和檔次。

魯迅先生說得好：“倘要完全的書，天下可讀的書怕要絕無，倘要完全的人，天下配活的人也就有限。每一本書，從每一個人看來，有長處，也有錯處，在現今的時候是一定難免的?！北M管李迎新的長篇小說《丁香花開》存在著若干不足與遺憾，但畢竟取得的成就是主要的，仍不失為一部讓讀者愛讀的優秀長篇小說。

（作者單位：蘭州市外國語高級中學）

（責任編輯 張海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