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之上

王寶存

關中的早晨

還有一些雪，躲在低處不愿離去

讓我無法脫去身上的棉衣

空氣明顯輕薄起來

腳下，不僅柔軟了許多

還能感到有一種脈搏輕輕跳動

這是關中西部的早晨

風，找不到樹木的葉子

把枝頭搖來搖去

陽光總是走在前頭

它不愿揭去麥苗上的霧嵐

一片云朵落下來，正好搭在

羊羔的身上

我在這時仍坐在窗前

細心觀看屋檐下，一粒雪

變成一滴水的全部過程

我突然發現，這雪水

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樣純凈

它的內心，其實堆積著一個季節

憂傷和灰塵

更清澈的來源于枝頭的鳥鳴

風在空中起伏，看不出企圖

樹木被一夜的雨水沐浴

葉子舒展，仿佛大地的笑容

這是四月，季節把美分配給我

讓我有充足的理由和田野親昵

從一個山坡到另一個山坡

我發現春的色澤并不均勻

山崖上，隨處可見蒼涼的身影

當然，河流在遠處流動

而更清澈的，來源于枝頭的鳥鳴

山頂的霧嵐如同妻子的紗巾

還等著我去解開

這時，村子打破了寧靜

寫著腳印的路上寫著傷痕

一朵陽光從天上下來

先扼殺了晨露，然后

獨占鰲頭

而我，面對這些

心，有點疼痛

關中之上

如此美麗的季節！我的關中

麥子長出了六片葉子

桃花深處，蟲子飛舞

帶翅的事物從空中掠過

扶鋤人在田野生動

對于即將到來的幸福，一笑了之

我看到，老牛回家不用領路

小黑犬沿著墻根瘋跑

肯定偷吃了誰家的小雞

所有的事物都在仰望

那片最嫩的草為羊活著

一群蜜蜂從盆地飛來

正好與油菜花相逢

陽光輕易穿過內心

唯獨愛，切中了世俗的面孔

一邊延續祖傳的香火

一邊控制人類的數目

關中之上

不同生命留下不同聲音

一條路通向遠處，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