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義系軍閥派系斗爭及其對近代貴州的統治

劉文生+唐春芳

[摘 要]興義系軍閥在形成與控制近代貴州的同時，出現了“舊派”與“新派”勢力之分。“舊派”以劉顯世為中心，“新派”均集中在王文華周圍，兩派之間進行了你死我活的斗爭，“舊派”勢力在近代貴州民八、民九事變中損失殆盡，“新派”勢力則在王文華被刺后發生內訌。興義系軍閥隨著實力的內耗殆盡，逐漸失去了對近代貴州的控制。

[關鍵詞]興義系軍閥；劉顯世；王文華；“舊派”；“新派”

一、興義系軍閥的形成及其掌控貴州政局

清咸豐末年，貴州省興義地方豪強劉氏家族在強取豪奪兼并土地的過程中收羅了許多流民并配置武器，加之當時社會動蕩，清政府對私人發展武裝力量給予政策支持，劉氏團練在興義地區迅速崛起。之后，劉氏家族在興義地區極力維護清廷的統治，橫行鄉里，鎮壓民族起義，壓制不服從政府管理的地方其他團練，深得清廷的信任，在此過程中劉氏家族亦發展成為興義地區地方官必須仰仗的地方勢力。至清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劉氏家族第四代掌門人劉官禮將劉氏家族掌握的在興義地區的軍事力量交給了兒子劉顯世，劉顯世從此掌握兵權，劉顯世就是后來形成的興義系軍閥的鼻祖。

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劉顯世率領西路巡防隊第二營官兵500人進入貴陽。劉顯世是封建勢力的代表，但因革命派缺乏政治經驗反被革命政府接受。進入貴陽后，劉顯世很快與憲政黨人及封建耆老勾結起來共同破壞革命。之后，劉顯世趁革命派勢力援鄂、援川，革命力量在貴陽薄弱之機，發動了貴州近代史上的“二二事變”并引滇軍入黔，貴州進入了短暫的亡黔時期，滇系勢力唐繼堯在此期間掌控貴州政權。

1913年，滇軍在貴州的橫征暴斂引起貴州軍民的強烈不滿，劉顯世從自身利益出發，聯合戴戡擠走了唐繼堯。滇軍走后，戴戡和劉顯世又起沖突。隨后，劉顯世升任貴州護軍使，掌握了貴州軍權，遂在政治上依靠熊范輿、何麟書、張協陸等憲政黨人和清朝殘余官僚，建立起所謂的“元老派”。同時，在各重要機關大量安置鄉黨子弟，親信隨從，逐步架空了戴戡的貴州巡按使職權。至此，興義系軍閥形成，并以劉顯世為代表控制了整個貴州省達十三年之久。

二、“舊派”與“新派”的斗爭消弱了興義系軍閥對貴州的控制

所謂“舊派”就是指在興義系軍閥內部，在劉顯世、劉顯治及劉顯潛周圍，形成的一個以熊范輿、何麟書、張協陸和郭重光“四大臺柱”為核心的集團。“新派”是區別于以劉顯世為首的“舊派”的一個稱呼，是在王文華周圍形成的一個以日本士官生為主，保定系和云南講武學堂畢業生輔之的年輕軍人集團，王文華是舊派核心人物劉顯世的外甥。

“新、舊”兩派的斗爭始終以“舊派”企圖奪回軍權為觸發點。護國戰爭中，劉顯世曾與唐繼堯密商，借口“王文華為師范學生，不習軍事，難當大任”，力圖用滇系人物韓鳳樓代替王文華，皆因前線軍心旺盛而告吹。

護國戰爭勝利后，王文華被譽為“黔中第一偉人”。舊派勢力則說少壯派要篡權，請劉顯世不要姑息養奸，唆使其奪掉王文華的兵權。劉顯世也覺得王文華的權力太大，就以舊派的請求為名，在擴編王文華的東路軍成師時，命令堂兄劉顯潛為師長，想消弱王文華的兵權。但招致黔軍將校的一致反對，劉顯世無法，只好任命王文華為黔軍第一師師長。經過此事，“新派”與“舊派”的矛盾更加激化，劉顯世在黔軍軍官中的威信也直線下跌，外甥母舅之爭趨于公開化。黔軍第一師的建立，也標志著興義系新派的正式形成。

護法戰爭中袁祖銘在黔軍中崛起，深得黔軍中下級軍官的推崇。護法戰爭勝利后，進駐成都的黔軍將領李毓華、張春圃、谷正倫等聯名電請劉顯世和王文華，懇請升袁祖銘為黔軍副司令。此舉引起王文華的不滿，斥責了李毓華、張春圃等團長，不準所請。但劉顯世卻想利用袁祖銘來遏制王文華。于是，劉顯世接到電文后，采用其弟劉顯治的計策，改任袁祖銘為貴州陸軍第二師師長，以分化王文華的軍權。王文華聞訊后，大發脾氣，認為袁祖銘想同他分家，遂以整頓部隊為名，緊急調集黔軍各部進駐重慶，召開軍事會議。1918年3月會議當日，即撤了袁祖銘第二師師長一職，調其任黔軍總司令部總參議，奪了袁祖銘的兵權。王文華還在此次整編黔軍的過程中，摒棄了在黔軍中占重要地位的云南講武系和興義系舊派人物，而重用以何應欽、谷正倫為首的日本士官系，此次整軍后，日本士官生皆任團長以上職務，在黔軍中占據要害位置。此時的王文華，已無人能擁兵與其抗衡。

新派首領王文華為與舊派決戰，決定從財政廳貪污舞弊著手，集中打擊張協陸及其幕后主使陳廷策。王文華唆使數百傷兵圍攻省財政廳，將黔軍歷年欠餉原因直接引到張協陸、陳廷策、熊范輿等人身上。1919年11月26日，陳廷策到王文華家中赴宴結束后，乘坐官轎回家的路上遭槍擊，受重傷。陳廷策在受傷后沒有追究兇手及幕后主使者，但此次事件后再也不愿過問政務，隨即辭去政務廳廳長職務。之后，處在漩渦中心的張協陸走投無路，于12月3日服毒自殺。并勸劉顯世退步遠禍，勸張彭年、李映雪遠走他鄉。不久，張彭年出逃上海，警察廳長李映雪主動辭職，就這樣貴州省政務廳、財政廳、省議會、教育會、警察廳等要害部門在短時間內全部被新派人士掌控。因這些事件均發生在民國八年，史稱民八事變。民八事變讓新派獲得了巨大的政治利益，舊派勢力受到重創，但同時新派勢力亦受到省內輿論的強烈譴責。事后王文華不便滯留貴陽，返回重慶軍中。兩派斗爭白熱化，新派對舊派的奪權如箭在弦。舊派處境岌岌可危，瀕臨絕境。

三、舊派勢力瓦解、新派勢力內訌，興義系軍閥實力內耗殆盡

1919年3月，王文華整編兵力，將在重慶、湘西、貴州之黔軍編為5個混成旅，以盧燾、谷正倫、胡瑛、張春圃、何應欽分任一至五旅旅長。黔軍一直視重慶為外府，遂于1920年5月，率先對熊克武下屬余際唐江防軍發動攻擊，從而揭開倒熊序幕。在倒熊戰爭中，王文華啟用袁祖銘任前敵總指揮，率黔軍兩個旅與熊克武川軍展開激戰。袁祖銘率倒熊各部攻克成都，逼迫熊克武退守川北。之后，王文華撤去袁祖銘前敵總指揮職務，再次奪去袁祖銘的軍權，致使二人的矛盾急劇激化。不料熊克武和劉湘等人很快恢復實力，并將滇軍在川勢力徹底覆滅，黔軍則龜縮在重慶。

就在黔軍岌岌可危之時，黔軍內部反王文華勢力也日漸高漲。同時，黔軍的敗訊讓劉顯世決定孤注一擲，傾全力搞倒王文華。遂大張旗鼓反對戰敗黔軍回黔，并擬借滇黔聯軍總司令唐繼堯之名，再次起用任貴陽衛戍司令的滇將韓鳳樓接替王文華。此事為王文華在貴州督軍署的內線曾憲孔得知，密報王文華。王文華接報后，無心繼續在川戀戰，與在川滇軍總指揮顧品珍密商，顧品珍回滇倒唐，王回黔倒劉。

1920年10月15日，王文華任命第一旅旅長盧燾代理黔軍總司令，胡瑛為總指揮，谷正倫為副總指揮兼參謀長，率隊返回黔北遵義，配合在貴陽坐鎮的何應欽實施“清君側”計劃。

1920年11月8日，劉顯世通電留川黔軍撤回邊境，進行裁汰改編，企圖借機打擊新派。這個舉動進一步刺激了新派，促使他們加快了政變的步伐。11月10日晚，警察廳廳長何應欽與警衛營營長孫劍峰密商在當晚發動政變。當天夜里，在何應欽坐鎮貴陽指揮下，新派勢力控制了劉顯世，殺死了舊派郭重光、熊范輿，何麟書因躲進鄰家廁所躲過一劫，但他的一個未成年侄子和兩個兒子（一個7歲，一個年僅3歲）被殺。1920年11月13日，圍繞在劉顯世周圍的舊派勢力基本被清除，劉顯世被迫通電下野，解除三省聯軍副總司令和貴州省省長職務，返回興義老家。隨后，何應欽操作議會，推選任可澄為貴州省省長，統治貴州7年的興義系軍閥舊派集體瓦解，王文華新派的五個旅由此執掌貴州大權。

在護國護法戰爭中，袁祖銘的勢力越來越大，在新派內部逐漸出現了士官系接近王文華，保定系接近袁祖銘的派系之分，這就給興義系舊派利用袁祖銘打擊王文華的機會。不甘忍受排擠的袁祖銘想通過其他手段代替王文華在黔省的地位，于是他北上北京和同樣與王文華有極大矛盾的劉顯治、張彭年等協商除掉王文華。而此三人中，袁祖銘最想盡快除掉王文華，于是他買兇在上海刺殺了王文華。

王文華死后，黔軍五旅群龍無首亂成一團。黔軍五旅長手握兵權坐鎮一方，據地自雄互不相讓，大有齊桓公死，五子爭雄之勢。其中權力欲極強的第五旅旅長何應欽與第二旅旅長谷正倫之間矛盾重重，而第三旅旅長胡瑛駐防興義，但他是云南人，不愿介入貴州人內部的紛爭，保持中立，第四旅旅長張春圃雖然作戰英勇，但他也是外省人，難以在貴州執掌政權，第一旅旅長竇居仁依附于何應欽一方。不過谷正倫聯合了警衛營營長孫劍峰搶先下手，共同趕走了何應欽，谷正倫暫時掌握了貴州大權。

一心要投靠北洋軍閥取代王文華的袁祖銘在王文華被刺后，得到了北洋軍閥直系的支持和信任，曾兩次組織“定黔軍”進攻王文華死后的新派勢力，袁祖銘組織的第一次定黔軍因多變的形勢最終歸于失敗。第一次定黔計劃落空以后，以袁祖銘和劉顯世為代表的兩個家族均不甘心失敗，他們相約“匡扶貴州”后隨即瓜分軍政兩權，即劉顯世主政，袁祖銘主軍。為此，袁祖銘組織了第二次“定黔軍”，谷正倫因實力有限退守遵義，盧燾被逼辭職。1922年4月21日，袁祖銘掌握了貴州的軍政大權，可此時的袁祖銘卻背信棄義，沒有讓劉顯世主持貴州政治。隨后，劉顯世再次引滇軍勢力攻擊袁祖銘的“定黔軍”。袁祖銘在內部勢力矛盾重重及強大的滇軍勢力的壓迫下，于1923年3月決定放棄貴州退往四川再圖發展。1923年4月19日，劉顯世在貴陽宣布就任貴州省省長，并安排一些黔省人士擔任政府官員，但滇軍領袖唐繼堯的堂弟唐繼虞卻是貴州省的最高軍事長官，在有軍就有實權的軍閥時代，劉顯世二次主黔時不掌握軍權，執政時，事事受滇系軍閥唐繼虞制約。

四、興義系軍閥失去對近代貴州政局的影響

劉顯世第二次主黔時期，他失去了軍權。致使興義系集團勢力大大的不如從前，因為新舊兩派均損失巨大，各口的重要成員死的死，逃的逃，余下的也不愿意復出，歸隱山林。唐繼虞督黔期間，因掌握兵權一味排擠劉顯世，甚至公開讓劉顯世讓出省長位置。劉顯世一氣之下讓出了省長之位，這一事件引起了黔軍官兵對滇軍的強烈不滿。唐繼虞亦遭到唐繼堯的申斥，要求唐繼虞向劉顯世道歉并立即將省長大印交還給劉顯世，但劉顯世堅辭不授。后來沒有辦法，唐繼虞將省長之印交給了劉顯潛。至此，劉顯世環視四周，家中的三駕馬車劉顯治在北京逝世，劉顯潛也因自己殺掉了他的愛將而與自己之間的關系產生裂痕。他的精神開始出現異常，見人嬉笑，語無倫次，喜怒無常。1924年秋，劉顯世辭去一切職務解甲歸田，從此結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

袁祖銘從貴州退到四川后，努力再次發展，到1924年已擁有5萬多兵力，自稱川滇黔湘鄂五省聯軍總司令，1924年5月1日，北洋政府又委任他為川滇黔邊防督辦，開府重慶。面臨這種形勢上的大逆轉，貴州的唐繼虞、劉顯潛等人舉步維艱，政權不穩，喪失民心。于是唐繼堯只好與袁祖銘談和解。1924年底，雙方達成協議，滇軍全部撤出貴州，袁祖銘接收貴州政權。

1925年1月5日，唐繼堯通電宣布“駐在黔境滇軍全部開拔，所有黔省內政概由黔人自理”。滇軍走后，袁祖銘選定彭漢章接管貴州，彭漢章兵不血刃入主貴陽，就任貴州省省長，正式接收全省軍政。之前，劉顯潛已通電宣布解除貴州代理省長一職，率部返回興義。

1925年1月以后，興義系的舊將袁祖銘遙控彭漢章主持貴州省政一年半時間后，黔系軍閥桐梓系首領周西成出任貴州軍務督辦兼省長，原省長彭漢章下臺。興義系政權被桐梓系奪取，而周西成主黔，標志著興義系在貴州統治的結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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