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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麻風與馬戲團

2014-12-12 05:18:23劉小波
延河 2014年12期

劉小波

大麻風

消息最先是從王老漢的女兒二妮子口中傳出來的,這就更可以作為村子里少數幾個人親眼看見東明已痊愈的一個有力佐證了。

東明在經歷了無數艱難險阻之后,終于找到了傳說中那座仙山上可以治好村子里一百多年都未治好的麻風病的仙草。這個消息的傳播幾乎是不需要時間的,它所帶來的喜悅也是不言而喻的巨大,以致村中所有的人都獲得了這種一致的感受,并且僅兩小時的功夫,每人身上的結痂都毫無例外地掉了一層——這是作為村里特有的燃料的——一百多年來人們第一次得以看到自身鮮紅的肉體,因為即使是這里剛出生的嬰兒也同樣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結痂。這似乎又是一個預兆,預兆著村子里的麻風病就要從此根治了。這預兆也馬上被二妮子的進一步說明證實了:東明回來時帶了很多的仙草,大概足以治好全村的麻風病。當然,消息的中心依然是王老漢家。然而,感到最為快樂的應該是王老漢的二妮子,可這一點很少有人意識到。除了與這一快樂直接相關的二妮子和東明,還要加上剛從村外闖進來的那個叫花子。這個叫花子的闖入對于大麻風村的村民而言將注定永遠是個謎,村民們對于他如何闖過三十里外駐扎著的密不透風的守軍發表了種種猜測,但同樣的猜測并沒有發生在東明身上,人們早就認為他在穿過守軍包圍圈時就被燒成灰了。對于東明,村民們只有驚奇于他何以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在大麻風村和那座仙山之間做一次通暢的旅行,并且在秋毫無傷的情況下得到那傳說的仙草。由于叫花子的闖入,二妮子關于愛情和婚姻的美好幻想就被一筆勾銷了。村民們對于這個叫花子有一種無法抑制的莫名的崇拜感,崇拜他那亮潔光滑的皮膚。而由于對這種健康狀況的遺忘和對恢復它的無能為力,他們又畏懼他,就像人對于神的崇拜和畏懼一樣。于是按照村里的慣例二妮子就要嫁給叫花子。其實這種慣例只使用過一次,就是六年前二妮子的姐姐大妮子嫁給了逃到這里的一個逃犯,更確切地說是一個殺人犯——大麻風村在外人眼里一定已成了一個不受法律約束的世外桃源。叫花子沒有太反對,卻也不是絕對的贊同,在最初不太堅定的微弱反抗之后似乎也很樂意在這里住下來,每天吃過飯后走街串巷,時不時地停下來和正撓著頭皮或身子的村里人閑聊。由于崇拜和畏懼,村里的這些人對他的談論只能是很欣賞地點頭贊同,其實在他們看來,這兩三個月來所聽到的談論無疑是正確的,這“無疑”并不是出于崇拜,而是出自他們內心還未被一百多年來未能治好的麻風病所完全損害的可憐殘余理智的真正理解;然而又恰恰是崇拜使他們喪失了將談論的內容付諸實施的決心。當他們理解叫花子所說的話語的時候,他們就會有一種釋放的感覺,外面厚厚的結痂也多少剝落了一些,然而緊接著會有更厚的結痂會更加厚實地覆蓋住剛露出的皮膚。從這里他們似乎找到了對叫花子畏懼感的合理解釋。于是,慢慢地,叫花子的談論變得越來越不受歡迎了,盡管他的談話內容不斷更新。不過有一點他們是不會更改的,那就是他們決定三個月后讓叫花子和二妮子結婚。

二妮子是美麗的,她的美麗甚至遠超過了她的姐姐大妮子。大妮子的美使村民們從簡單的結婚儀式——痛苦的繁衍后代——中醒悟過來,男人們的心中有一股痛苦的躁動,有生以來的感覺麻木此時終于有了清晰的感知,村子里第一次被注入了活力,第一次有了感情上的整體波動。許多未成家的男子都讓自己禿頭禿腦的父母到王老漢家提親,那種競爭的熱鬧場面無論是在外人還是在他們村里人看來都是令人莫名驚訝的,這種熱鬧場面直到那個殺人犯——大妮子現在的丈夫——逃到大麻風村后才停息了下來。大妮子理所當然地成了那個逃犯的老婆,這是得到了全村人一致同意的,包括王老漢和大妮子本人。經過這場風波之后,村民們并沒有記恨王老漢,這從他們真誠的行動中體現了出來:村里人依然將供燒火用的皮膚結痂送到王老漢家。對這一切王老漢的大兒子都有自己的看法。王祈希總是說:“所有這一切連同它的結局都應該當作極大的痛苦讓所有人品嘗。”

村民們沒去駁斥他,除了他們的麻木和沒有能力之外,對王老漢家總體的懼怕情緒也是一個重要因素,其中有對王祈希的懼怕,有對大妮子丈夫的懼怕,更有對二妮子那驚世駭俗的美的懼怕,甚至不是懼怕,而是恐懼。

二妮子是美麗的,她的遠遠超出大妮子的美在很早以前就籠罩了整個村莊,那種美透過結痂間細細的縫隙以獲得極大的、足以侵襲到三十里外守軍的沖擊力。人們在那天早上意識到她的美之后才猛然明白:原來對于大妮子的感覺只是他們所將要遭遇的巨大痛苦的輕微前奏而已,從這里他們似乎通曉了王祈希所說內容的真正含義——雖然他的意思并非如此。之后大麻風村更是沒有一刻的安寧,人們已無法表達自己的感受,以及自己對王老漢家的敬畏,他們想象不出會有什么比身上掉下來的結痂更具表達力的東西,因此只有愧疚地,默默地,但同時又無法掩飾地忍受那“極大的痛苦”。

令他們氣憤的是,這正是王祈希所希望看到的,他說:“你們終于還是具有真正感情的。”

現在也已染上了麻風病的大妮子的丈夫問他說:“那你呢?你是否很早就具備了真正的感情?”

王祈希沒有回答。而當人們又痛苦地發現了二妮子和東明之間已保持了很久的戀情之后,持續四年多的騷動一夜之間便完全平息了,看起來人們似乎很樂意接受這一事實:他們是作為忠誠的部下而接受了二妮子下達的這一命令的。

這時王祈希幾乎有些興奮了,他回答他的妹夫道:“這就是我的真正的感情。”

然而他妹夫現在已經麻木地無法思索了。他問道:“那你怎么還住在大麻風村里?”

“因為凡得了麻風病的人只能住在大麻風村。”

對村民們而言,這句話似乎說得很在理,誰都懂得,于是就不再糾纏王祈希,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村民們又開始籌辦起二妮子的婚事來,自然東明家的結痂也多了起來,如果沒有后來叫花子的闖入,他們或許會忘記當初為什么會做出這樣重大而長遠的決定的。叫花子的到來所引起的騷亂更甚于大妮子的丈夫,這是不言而喻的,因為二妮子的美遠甚于大妮子。村民中有的甚至認為叫花子甘愿留下就是由于二妮子的緣故,更有人猜測他就是聽說了那個只用過一次的慣例之后,沖破了守軍的嚴密看守而闖進來的。也有人反對這種說法,盡管它有東明的一次來回作為論據,但他們想那大概是守軍怕傳染上麻風病而有所顧忌才使東明得以出去的。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又覺得疑竇叢生了:東明痊愈后為何還能再進來,是否是守軍將他看成了這個村子的救星才放他進來的,那么說或許只有被認為是這個村子救星的人才能進來。然而這樣的推理也沒有太大的影響力,村民們不承認那個逃犯和叫花子會是他們的救星,他們自認除了患有麻風病外,其他方面自己和他們兩個并沒有太大的差別。村民們對于他們兩個現狀的解釋歸結為一點,那就是不安分。不安分而觸犯法律,不安分而失掉錢財和地位。王老漢就一直這樣囑咐王祈希:“咱就安分點吧,甭整日地想出尖兒。”

村民們對于近來發生的一連串事件的猜測和討論終于告一段落了,正如兩個爭吵的窮人突然間發現了一大宗寶物而停止爭吵一樣——第二天,他們發現王老漢的二妮子已經有一半身子沒有麻風了——隨之而來的將是更富想象力的猜測和更加激烈的討論。二妮子的美現在全部通過那已好的半個身子而散發出來,不過村民們看著又認為她并不如以前美,原因或許是二妮子的美沒有了原先的那種沖擊力。

“你看看你,光光的,看著別扭不別扭。”大妮子邊數落邊拿手在二妮子的胳膊上滑過,“真跟那蛇一個樣。”

大妮子的丈夫當然贊同自己老婆的說法,逢人就說:“好個啥,跟蛇一樣。”

而當村民們問起他當年的情況時他又說:“入鄉隨俗嘛。”

“對,你是染上麻風病了。”王祈希這樣說他。

“入鄉隨俗”的提出又使人想到了三十里外的守軍以及守軍那一邊的人,人們才又拾起原來早已存在的盼望——治好麻風病。二妮子半個身子的迅速痊愈也將祖輩們傳說中仙草的神奇功效充分地展示出來。村民們都盼望著這種奇跡能發生在自己身上,而且這種想法的實現更強于要擺脫他們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麻風病本身。

王老漢看過二妮子一半身體的痊愈后就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哎呀,這仙草真有這么神奇呀。明兒個我也要去試試。”聽到王老漢的話后二妮子的焦躁不安達到了頂點,她和哥哥王祈希好像都預見了什么,用王祈希的話概括就是:“村子里的麻風病不會有治好的希望了。”

盡管行動有些遲緩,王老漢辦起這件事來卻是毫不遲疑。馬上他就到了東明家里。

“東明啊,二妮子的情況大伙也都知道啦,你干脆把那仙草都拿出來,那咱大麻風村不就再沒有麻風了嗎?你說是不是?唉,還有,這二妮子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原本明兒個不是讓她和那叫花子成親嗎,把新郎官一換不就屁事都沒了嗎。咱村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沒有那叫花子闖了進來,不用問,明天就是你和二妮子成親的好日子,這事村子里的人都跟明鏡似的。可規矩不能改呀,祖輩們不是經常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嗎?咱不能逆天呀,這理兒村子里也都明白。可這天也有陰的時候,月亮不也總是缺一大塊嗎?就是這個理兒,世上好些個事都得經過磨難才能成啊。咱說句老實話,早在你出村子那會兒我就猜到了:你東明準行。連你祈希哥都說了,原話他是這么說的:‘現在可以等待有知覺的勇士從傳說中走出來拯救我們了。聽起來怪拗口的,幸好我一字不差地全記下來了,那就因著我覺著這句話他說得對,雖說他總是說錯話,可這次我心里明白,保準錯不了。這不,話音還沒落你就回來啦。這就說明我王老漢還是挺有覺悟的嘛。不單是我一個人,我家幾乎個個都是這樣。祈希我就不說了,尤其是我那二妮子,這你就更明白了。她一定也跟你商量過了。那小叫花子剛來那會兒她就鬧著要尋死,鬧得家里雞犬不寧的,還把村里送的厚結子全給倒進了臭水溝。那會兒你興許已經出了村子了吧,要不我看你說句話她就再不會這么干了。除這以外還有更氣人的,你祈希哥竟站在一旁幫二妮子說話,說什么做得好,做得對,還說二妮子比村子里誰都明白事兒。你看他說這話咋能不讓人生氣呢。不單我氣,村子里的人個個都氣他,我這老臉都不知該往哪擱啦。還有呢,你猜咋的,那窮叫花子也跑來湊熱鬧啦,我看他純粹是幸災樂禍,二妮子越跟他鬧他就越高興,我那祈希就是從那會兒跟他好上的——簡直要了我的老命啊。我早知道這叫花子不會是啥正經人,他來咱這村子里絕沒啥好事,可誰曾想他會先害了我家祈希呢。你現在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你也會這么看吧。”

說到這里王老漢長出了一口氣,他終于找到了一條通往自己理想地域的通路,高興地兩手抓抓頭,撓撓身子,搓搓手,再習慣地拍拍,那些皮屑就紛紛揚揚地落到了地上,搞的一地白花花的。“這個,就是仙草的事,能不能今兒個就把那仙草讓大伙吃了,好把這麻風病全給治好了,那時候全村人再給你和二妮子成親。想想吧,那可是幾輩子沒見過的新鮮事啊。我這老臉上也有光嘛!”在他說話時東明始終保持著一種茫然的神態,并伴隨著越來越明顯的愧疚感,像是無意中損壞了一件屬于別人的極其珍貴的物件而無法賠償一樣,顯得尷尬萬分,只好無助地用手不停地比畫,嘴里一邊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哎呀,我說東明啊,這又不是啥壞事,可甭推推讓讓的。”王老漢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

這時東明更加費勁了,口張得大大的,兩手不停地擺動,然而說出來的仍舊是“咿咿呀呀”一類的詞。

“哎,東明,村外頭的人也都這樣說話嗎?你學得可真快呀,可你大伯我不懂呀,你就干脆說咱這兒的話吧,甭拿我這老漢窮開心啦。”王老漢臉上哈哈地笑,眼里卻是凝滯不動的目光,直盯著東明的嘴,像是等待著從東明嘴里會吐出什么寶貝。東明對王老漢的眼神很是興奮,拼命拿兩手往大嘴里戳。之后又把手在面前左右夸張地來回擺著,臉上也逐漸有了被理解的笑容,因為王老漢已經微笑著彎起身,側仰著頭慢慢地湊近東明正張開的嘴,屏住了氣,眼睛顫抖著匆匆搜索了一遍。沒有發現他渴望的什么寶貝,不過他沒有沮喪,反而更顯出激動的神情來,臉上的紅光即使被厚厚的結痂掩蓋也能通過它那頑強的意志而被人察覺出來,并無疑感染著它的觀眾——東明。于是王老漢伸出一根粗粗的手指,在東明微笑的鼓勵下伸進去把東明的嘴摸了個遍。最后他有些憤怒地“呼”地立起身來,直愣愣瞪著東明。這時由于要騰出手去撓他那崎嶇不平的光頭,不由得減緩了憤怒的傳播速度,而且那種憤怒的震撼性顯然受到了抑制。不過東明可以體會到王老漢此時的憤怒程度——他當然熟悉這里人們表達憤怒時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攢足了勁的王老漢終于爆發了:“你這是要干啥?明明沒有寶貝還讓我找,我就納悶嘴里這么大點地方能藏些啥好東西。算了,不跟你聊了,去村子里的‘聊地去。”說完王老漢又木木地站著,有些貪婪地看著東明已經痊愈的鮮紅光亮的皮膚,然后踱起小方步,徑直走了出去,對東明的勸阻不置一顧。

走到外面,已聚在那里的半村子的人問王老漢是不是已經拿到仙草了。

“仙草?哎,真是,只顧掏他的嘴了,倒把仙草的事給忘了。”于是王老漢又在眾人的鼓勵下進了東明的家。東明看到王老漢又回來了當然高興,他覺得王老漢的表情已經足以說明對他的真誠理解了。

“對了,東明,看你大伯這記性,就是你帶回來的仙草那檔子事。要不你到外邊看看吧,那么多人都等著你用仙草治他們的大麻風呢。”

王老漢馬上又開門見山地問東明。

東明聽了王老漢的話,原本燦爛多姿的笑容立刻凝住了,接著又開始用手比畫起來,同時“咿咿呀呀”地叫個不停,王老漢默默地站了兩分鐘,怔怔地望著東明,想著什么。

“咋啦,難道東明你成了啞巴,不會說話啦?”

東明立即眉開眼笑地承認了自己痊愈后的缺陷。

“真不會說話啦?那仙草你放哪啦?就是治大麻風的仙草呀。啥,搖頭,那治病的仙草——仙草,沒啦?”王老漢輕聲輕氣地說出了自己那個對于全村而言相當于噩耗的猜測。

東明點頭承認了這一猜測的正確性——噩耗被證實了。

“啥,仙草真的沒啦?”說完這句話,王老漢扭頭就走,幾次把要有所辯解的東明擋開。

“你們都等著,我回家去問問我那二妮子去。”等到了外面,王老漢對等在外面的人說。外面的人就問他出什么事了。

“仙草沒啦。”王老漢沒好氣地答了一聲,然后一個人走回家去了。

“二妮子,二妮子,你咋和這叫花子在一塊呢。我問你,東明帶回來的仙草還有嗎?真沒啦?”

二妮子一看見王老漢兇巴巴的樣子就只有抹眼淚的份兒了,對他的提問先是搖頭,然后是點頭,完了又眼淚汪汪地看著一旁站著的叫花子。

“他大伯,讓我給你說吧,二妮子現在也成了啞巴了。事情是這樣的,東明原本確實帶回來許多仙草,但在進村的時候被守軍沒收了。當然,東明還藏了一些,你看,二妮子半個身子的痊愈就是那點仙草神奇功效的結果。我想那些守軍沒收仙草大概是出于這樣的考慮:仙草的量不足以將所有人的病治好,這樣一來,就會導致村子里的不穩定。外面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你們遠離文明的時間太長了。”

“我也能理解。”王祈希從屋里走出來,接著叫花子的話,淡淡地說。

“你能理解個屁,整天不干活,只知道跟這小叫花子說閑話。叫花子,別以為你沒得上大麻風就能上了天去,過不了幾天我們村子里的人全會好的,說什么怕村里不穩定,哼,過不了幾天外面的守軍就會按量把仙草發給我們了,你也別想把二妮子娶走。不跟你們這些游手好閑的人說了。哎,我再問你,是不是治好了病人就成了啞巴啦?”王老漢又不得不問叫花子道。

“不是的,東明在村外的時候并不是啞巴,只是回到村子里之后才成了啞巴的。”叫花子畢恭畢敬,一本正經地答道。

“我想就該是這情況,這是他們沒這福分,誰叫你們不老實做人。我再去一趟,告訴在那兒等的人,沒仙草啦。既然外面的守軍管這事,咱一個平頭老百姓也用不上啥勁的。”

王祈希看著遠去的王老漢,說:“但愿這次的大風暴能使船掉過頭來。”

一定是王老漢在東明家門口說了些憤激的話,因為就在那天,東明被等在門外失望的人群打死了,證據就是藏在每個家里的一小塊從東明身上剝下來的光滑皮膚。對于這件事的發生似乎只有二妮子一個人感到傷心,她連哭了三天三夜。開始時還用手把眼淚擦擦,后來連擦也不擦了,于是淚水就順著那半身結痂間的縫隙流下來。三天后,二妮子不哭了,她另一半身子的麻風病也好了。同王祈希預料的一樣,誰也沒有對這件事表示驚奇,包括二妮子本人。大部分的村民是這么想的:“二妮子哭了三天三夜就沒麻風了,那咱們也哭個三天三夜,興許也會哭好的,眼淚是藥水嘛。”這樣,整整三天三夜,大麻風村只聞痛哭聲,除了王老漢和王祈希,所有的人都在哭。王祈希說:“整個大麻風村只能用這不真誠的淚水作為他們對唯一勇士之死的回報了。”

在第三天上,王老漢走家串巷對村民們說:“村民們啊,甭哭啦,我那二妮子是吃了仙草治好半個身子之后才又哭好了那半個身子的,你們沒吃仙草,再哭也沒用的。”然而這一次村民們并沒有聽王老漢的話,反而哭得更兇了。就在那天夜里,叫花子和二妮子逃出了大麻風村。在哭聲震天、狂風呼嘯的晚上,王祈希對他們兩人說:“大麻風村只能讓有麻風病的人存在下去。”

幾年后的一天夜晚,迅疾的北風攜帶著斷斷續續的凄涼的叫喊聲送到了大麻風村:“哥——,祈希哥——,你——出——來——呀——!”夜晚的大麻風村同以往任何一天一樣,一片寧靜,只有王祈希的自言自語:“并不一定只有出了大麻風村的人才可以真正地說話。”

馬戲團

回過頭來仔細想想,我猜村子里的人都會贊成這樣一個說法的:我們村子的變遷是可以找到它的源頭的,一個突然開始的,純粹的源頭。人們對那個時刻的到來當然不會有任何的預見,而且盡管當那個時刻開始了它自身延續的歷史之后的一段不算太長同時又不算太短的日子里,人們也并沒有意識到它所能具有的強大的、頑固的、不可遏止的破壞力量或者說是重建力量,然而這卻并沒有消減它的純粹性。它的歷史,也就是我們村子變遷的歷史,就是從那個起初招人喜愛現在又變得讓人懷著復雜感情敬畏的小馬戲團的到來而開始的。我想村子里已經沒有人能說出小馬戲團進村的確切日期了,但那一天,甚至是小馬戲團中第一個人剛踏入村子的那一刻的重要性在村子里確實是有著最普遍的認同感的。

當然,歷史總是與一定的人相聯系在一起出現的。對某段歷史的體認也同樣如此。所以上面提到的村子里的人就只可能是針對在小馬戲團來到村子里之前就已經對自己村子的種種狀況有深切記憶的人們而言的,而當時還是小毛孩子的一群人也許并不會那樣認為,更不用說出生于那個時刻之后的人了——在他們的意識中,村子本該如此。從那個時刻起到現在,才剛剛過去了十二年的光景,可以說,整整有一代人生活在村子的不斷變遷中。他們是幸福的,因為他們的童年充滿了歡樂,每時每刻好像始終未曾中斷過的歡樂(先不去理會這種歡樂是否高尚,或者說是否可靠,因為這些形而上的性質問題對孩子們來說根本就不成其為問題,所有的人在閑暇時回憶自己的童年時光時,總是會首先關注它的歡樂方面,這大概也是他們——包括我們——唯一會關注的方面,至于其他種種,諸如對日后的顯著影響之類的事情只能取決于一個人今后的機遇和他自身所固有的本質了。“三歲看老”的俗語并非不成立,但它關快樂什么事呢?誰愿意和自己過不去呢?),這些歡樂讓他們感到無比的自豪——除了他們,還有誰會享有如此的童年呢?同時他們又是極其可悲的。在他們的印象里沒有關于往日村子的任何記憶,有關那個時刻之前的記憶。少了這些記憶,他們當然不會有蛻變時的痛苦,但也很可悲地同他們的祖輩們失去了那種最具紐帶似的傳承性。當接生婆剪斷了他們的臍帶時,也一并將他們與祖輩的記憶一起剪斷了,在他們記憶的血液中,不包含哪怕一個祖輩記憶的血細胞。對他們來說,一出生就開始經歷狂歡節。我這樣說并不是在有意強化他們和我們的隔閡之深——我的兩個孩子也是屬于“他們”之列的——而是我們不得不承認那個時刻所具有的徹底性:破壞也好,重建也罷,它的徹底性都是無以言表的,就好像外星生物突然闖入了村子,之后又毛骨悚然地改變了人類的一切胚胎一樣;又好像我們突然誤入了另一個時空,而這使得我們既有的行為、思考方式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先輩。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么他們,我們一直以為的自己的繼承者,將會遵循另外的生活規律,這規律是那么的自然以至于根本不必去闡明和反省它。

然而這種全新的規律對于我們又是多么無法理解呀!

也許是我表述的太過絕對了,或者說,“我們”的概念太過于泛濫了,說不定這個“我們”到頭來只會簡化到一個“我”,一個總是疑神疑鬼,敏感多情的遺世老。有時我的這種作風甚至連深愛著我的妻子都難以忍受。但我不相信我就是那個“最后的”,沒有任何一樣東西會特殊到獨一無二,所以我的存在就意味著一股力量的存在。這股力量也許很大,也許很小,但不管大小總是存在著。而且,只可惜不管大小它都無法再使整個村子恢復到那個時刻之前的樣子了。這又好像物種的滅絕一樣,并不孤單的存在并不意味著你就能逃脫這樣的厄運,但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除了少了一種物種之外,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哀嘆與抱怨留下。于是,明確知道自己將要滅絕而又無力挽回敗局的“我們”就顯得尤其可悲了。

這個“我們”的圈子應該不會太大,出于種種原因,你很難確定哪個人可以歸入到我們這個秘密圈子里,即便是我自己也不會整日地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生活中總還是有許多樂趣在等著你呢!——硬充什么思想家,相反,有時我會高興得不自覺地手舞足蹈起來,而這些時刻又總是給某些要說明我這個人比較幼稚的人留下把柄。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也可以反過來證明我的思想深刻,至少是非同一般。但在我自己這邊,我知道那些情況下只是某些往日好笑的記憶反芻似的又回到了記憶的表層而已。不過,如果把“我們”的限定放寬一下,就會發現這個團體是多么的廣泛了,甚至連新選出來的村主任也可以算是一個“我們”。

新任村主任的選出與其說是以前常常掛在嘴邊的諸如經濟利益、派系斗爭、外界推動等等各種因素的產物,毋寧說是關于新舊歷史進程的思想斗爭的產物——盡管那個時刻距離現在只有十二年的短暫歷史,但它的滲透力卻是強大的,新村長的選出就是它強力滲透的結果。就是說,新村長主張村子的歷史從那個時刻起單獨另辟新章。他的主張為他最終當選起了關鍵作用。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村長,在某些場合也會說出一些只有“我們”才會說出的話。比如他在訓斥自己的孩子時總會說這么一句:“這些個婊子養的,全都不成體統,要是放在以前,早把你的腿給打斷了!”

或者將最后一句話改成“早把你的手剁了喂狗了!”這當然要看具體情況而定。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往昔歲月的記憶有多么的根深蒂固嗎?特別是在新村長已經依照他的治村主張不折不扣地實施了兩年之后他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所以,有時連我也說不清該對這個新村長持什么樣的態度了。但不管出于什么態度,首先憎惡與反對是絕對不會有的,明知“我們”這個團體終歸要滅絕,何必歸咎于他人呢?我所能做得也只有惋惜罷了,惋惜那個時刻到來之前村子里安靜祥和的景象,那些街道,那些農田。

惋惜于歷史的被割斷。有人會反駁說有記載歷史的書籍歷史就不會被真正割斷,下一代人可以從書本中得知村莊的歷史概貌。可誰會去寫一個小村子的歷史呢?雖說其他地方的歷史我們大可做以借鑒,孩子們也可以從鄰近的村子中去體會那個時刻沒有到來過的村子的可能面貌,這一點確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或者說放在其他孩子身上,這種情況是很有可能的。但在我們這里,面對這些已經充分馬戲團化的他們,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你不能指望他們會做出從根子上就抵觸這一狀況的嚴肅思考。“我們”惋惜于孩子的馬戲團化,有時我看他們走近我時的樣子,會突然感到一種異己力量的逼近,那種感覺同樣也是無以言表的。從那個時刻起,有太多的全新事物與感受超出我們的意識領域了,愚鈍的我們有沒有能力創造出新的詞語來界定這些感受。我們也惋惜于村里女人的“婊子化”,就像村主任在罵他孩子時隨口帶上的“婊子養的”。所謂的“婊子化”并不是說村里的女人真的都成了婊子——這會使所有的男人都變得歇斯底里的。同時,即便真是,村里的男人們也不會把這事兒掛在嘴上——而是說她們的有些行為會讓人想到婊子。當然,這里“婊子”的概念也是相當模糊不清的,一個女人表面上可能很風騷,但這并不妨礙她在骨子里是個貞節烈婦,而另外一些女人表面上看來中規中矩,沒有絲毫背德的跡象,但背地里卻可能真的是個婊子。正如看一個女人不能簡單地類同于看一個男人時所刻板遵循的“察其言,觀其行,辨其友”一樣,看一個女人是否是婊子也沒有一個固定的可資操作的標準。不過還好,這些都是題外話,就是說村里的女人確實只是看上去像是婊子,這一點就是再古板的人也得接受。她們也都是那個時刻的犧牲品,或者反過來說是那個時刻歷史雕琢的產物。眾所周知,馬戲團的核心就是戲謔性的表演,把假的變成真的,把真的變成假的,好的說成壞的,壞的說成好的,有變無,無生有,小的夸大成大的,大的又縮小為小的,甚至男人變女人,女人變男人。想想吧,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中生活得久了以后誰也會沾染一二的。好在所有人都懂得那只是滑稽戲,認真不得的。這其中,為了迎合村里人的粗俗口味,馬戲團里的各種各樣的類婊子表演自然會是重頭戲,于是,看得多了,即便是出了馬戲場之后,女人們也會戲謔性地把在那里學到的各種本事順手演繹一番。

然而,即便只是戲謔性的模仿,在其他人看來也是有些難以入目的——打情罵俏的行為哪怕只是在轉述者的嘴里說說也會讓人起雞皮疙瘩——但是,要清楚,不止村里的女人會成為那個時刻的犧牲品,男人們同樣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它的影響。這種影響最為明顯的一點就是:男人們把整個生活都戲謔化了,馬戲團化了,玩笑話了。于是,在男人們眼里,女人們的婊子性演出其實并不刺人眼目。甚至一切都成了或可或不可了,再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高尚與卑下,羞恥與驕傲,再沒有什么不可跨越的絕對禁忌了。環境很寬松,態度很寬容,為人很寬厚,個個臉上都掛著馬戲團里小丑式的微笑,有時幾個人在一起時還會競相比試誰笑得最接近小丑。所以說,當時選舉時到底要選哪一個,自己更傾向于哪一個,在我自己看來也是渾渾噩噩的,村里人本來就沒有指望靠村主任吃飯的思想傳統,而在關于馬戲團的問題上就更是沒有幾個人去認真計較了。對我來說,之所以會選原來的老村長,大概是出于自己的思維慣性吧:讓這個人當村主任至少不會有什么大不妥。

總之不論男女老少,甚至包括“我們”在內,都不同程度地欣賞馬戲團。總算說到馬戲團了,不免會有些興奮。這自然是馬戲團的生財之道,也是它產生的最原始目的。不過,欣賞歸欣賞,村子里的人和馬戲團的人之間還是存在很大差別的,或者說是有明顯的界限的。比如說,即使在那個時刻已經過去十二年的今天,村子里也沒有一個人加入到馬戲團里,還有,即使有個別馬戲團成員擁有了村里的居民身份,村子里在商議有些事的時候還是會把這些人排除在外,就比如說村里的換屆選舉,甚至在分配土地時連一分的土地也不會分給他們,因為他們同時還保留著馬戲團的身份。而且就算給他們分了地也只會是浪費土地資源,你不可能指望一個從生下來起就待在馬戲團里的玩雜耍的會侍弄好地,雖然莊稼好種,像那句話說的,“人家咋弄就咋弄。”

我們村里的莊稼地到底能養活多少人呀!因為從外面進到村子里的馬戲團該是多么的多呀!哪怕是公園里專門辟出來演馬戲的區域所能有的馬戲團密度也不會比我們村子里的大。各色各樣的馬戲團從各個地方慕名而來,在充分領略了此地的風光之后,幾乎都在村子里扎下了根。除了這些大大小小的馬戲團之外,還有數百個不同的演出小團體。在別處,這樣的小團體至少也要三五成群,可在我們這里,只有一個人的演出隊也屢見不鮮。這一方面足以說明我們的熱情好客,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我們這里的馬戲團文化的發達程度:它似乎并不與正常的日常生活相抵觸,而恰恰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那種略高于可有可無狀態的一部分。畢竟,再喜愛馬戲團演出也不會專門到外地去請馬戲團過來,這種情況在別的地方可能會有,但在我們這兒,說實在的,招呼現有的馬戲團就足夠我們忙活了。

于是,每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人們就會被各種陸續傳來的招徠聲吵醒。這其中,各種方言甚至各種語言雜陳其間。這些人總是不愿放棄他們的純正口音,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也是他們馬戲團的一大特色,或許也是區別于其他馬戲團的最大特色。因為在我們這個小村子里待得久了,交流是難以避免的,這時,相互學習同時也變成了相互抄襲。于是慢慢地,每一個馬戲團都在不斷地豐富自己,增加演出項目,以便更好地招徠顧客。而在此過程中,他們又都在不斷地趨同化,即朝著一個無所不包的綜合馬戲團挺進,一個有史以來所能包容一切雜耍、表演在內的“總馬戲團”。如果外面的人不知道內情的話,一定會覺得世界真的在一夜之間就變成地球村了。不過語言上的紛繁蕪雜在某種程度上還確實成了一種優勢,它讓我們村子先于其他村子更早地跨入了現代化:全國各地的語言學家或者什么民俗學家佩戴著厚厚的眼鏡,提著不大不小的提包陸續涌入我們的村子。村子由于這些人的到來而顯得文縐縐起來。他們每一次到一個馬戲團去一坐肯定就是一整天,但卻很少看到他們笑,他們只是很認真地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我兒子曾坐在一個人旁邊仔細地看過他們的本子,回家后他向我描述說那些東西像是數學公式,一個都看不懂。但這怎么可能呢?語言學怎么會用數學公式來研究呢?或許是我們太過淺薄,沒有能力去領悟,也有可能在這些人當中,除了語言學家和民俗學家之外,還有什么物理學家也未可知,他們一定是對馬戲團的搭建方式感興趣才跑來的。情況是這樣的,稍有一點規模的馬戲團都會有自己的帳篷,帳篷里可以看到各種長短、粗細不一的鋼梁巧妙地搭建到一塊兒,復雜到你只要抬頭一看就會暈過去的駭人地步,而且有些帳篷自從搭建起來以后就再沒有拆卸過,這足可以看出他們在這方面的高超技藝,而且如果他們愿意的話,這些帳篷或許可以永久地支下去。所以,來考察的人中除了語言學家、民俗學家和物理學家之外,也一定不會少了建筑學家,他們一定會醉心于村子里搭起的大大小小將近三百座帳篷的構造,還有帳篷內部變戲法似的各種升降機構。在那個時刻剛過去不久的一段時間里,村里人也對這些東西贊嘆不已,但也僅此而已,沒有人會從科學的角度去研究它們。現在,他們來了,開始研究起來。讓他們研究去吧,對我們來說,只要他們在村子里一天,我們就能從他們身上多賺一天的錢,而且還很少有討價還價的。在他們將近飽和的時候,又接著來了他們的學生,從他們身上賺錢就更是容易了。總之,我們村子因為對馬戲團的收容使得生活條件明顯提高,在見識了各種各樣的馬戲之后,又得以從他們身上見識了多姿多彩的城市生活。我想,新村長之所以會順利當選跟這些情況也是有直接關系的吧。

回過頭來再想想糧食供給問題。其實遠沒有我上面說得那么簡單,只單單關涉到我們村子里的那點莊稼地,它主要還是通過貨幣的流通,商業的發展得以實現的。

提到商業,提到賺錢,馬戲團的人當然會比我們更在行,這是他們的根本目的,是看家的本領。所以,比起我們的種種商業行為來,他們所用的商業方法對我們而言簡直是無法想象,各種方式方法層出不窮,利潤的計算往往會細到一分錢的程度。不過有一點,這些方法都是針對外來人口的,對我們來說,一切照舊。在這種情況下,那些遠道而來的專家學者們也不好多說什么,我們自己人也心安理得地享受“宗主國”待遇。因為我們逐漸發現,馬戲團賺的錢有相當一部分落入了我們的腰包。

這也許可以歸結為一個規律:人多了自然商業就會發達。活人不可能被尿給憋死。在經歷了最初幾年的新奇后,如果再靠村里人看馬戲給的錢養活他們顯然是不切實際的。因此可以說,那些專家們的到來可謂不早不晚,恰到好處。不過要說村子里沒有一個癡迷馬戲表演的也是不公道的,很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內,都有自己熱衷的馬戲團。我和妻子自始至終都特別喜歡一個只有兩個人的馬戲團,他們兩個也是一對夫妻。其他人多半會迷上哪個大一些的,相對熱鬧一些的馬戲團,但時間長了難免會生厭。和那些大塊頭比起來,三三兩兩的小團會更有人情味,只有一個人的馬戲團就更是如此了。除了看馬戲,你還可以和他成為很要好的朋友,通過他的講述,你可以充分體會到一個從藝者的所思所想。除此之外,你還可以從他們那里學到一些雜耍的基礎知識。所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捧這些小團的場。當時這些小團愿意堅持下來不走大概也是認識到這一層了吧。

于是那些搭了各式帳篷的大團老板們就有些坐不住了。由于不可能向那些小團下狠招,他們明白,那只會招致村里人的一致反對,村子還是我們說了算,就開始在自己身上找起了原因。在經過了許多不大不小的改革之后,他們開始了相互合并的歷程。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八個馬戲團合并成了三個更為大型的馬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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