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論舊桂系統治廣西時期的貨幣發行

范麗麗

[摘 要]隨著清末廢兩改元，近代廣西貨幣開始從銀銅復本位轉向銀、銅、銀元、銅元、軍用票并用的多元貨幣體系。以陸榮廷為首的舊桂系在廣西發行的紙幣與西亳，出現了貶值通脹情況。但這一貨幣政策有利于廣西貨幣統一，抵御外幣在廣西的流通，進而初步奠定近代廣西貨幣制度的基礎，并且有利于廣西近代社會經濟的發展。

[關鍵詞]舊桂系；廣西；貨幣發行

一、1903-1911年廣西貨幣發行情況

清代貨幣制度是以銀兩為主，制錢（銅錢）為輔的銀銅復合本位制度。隨著晚清大量外國銀元入侵，白銀外流，銀銅復本位制開始動搖。1910年（宣統二年）清政府頒布《幣制則例》：“中國國幣單位，著即定名曰元，暫就以銀為本位”；“以一元為主幣，重庫平七不經一錢二分。”[1}用法律形式明確規定在我國廢除銀兩、改用銀元。在中央政策下，廣西著手進行地方幣制改革。1903年廣西于桂林厘金總局內成立廣西官銀錢號，又在梧州、南寧、龍州、上海等地設立分號。發行紙幣早期名為兌換券。面額有十兩券、五兩券、一兩券、七錢券等。廣西巡撫張鳴岐采取謹慎穩健方針，廣西官銀錢號發行采取“不求生息，以利求通”的策略，并始終堅持“凡商民來號購票，立兌現銀，不準絲毫拖欠……總期在票少一兩，必現銀多一兩一應免將來方累”。[2]其高信譽必然贏得商民普遍歡迎。1910年廣西官銀錢號正式更名為廣西銀行，發行一元至五元紙鈔，至辛亥革命時約為百數十萬元。廢兩改元的初步推行，為舊桂系的進一步推進奠定了一定的金融與社會基礎。

二、舊桂系時期（1912-1921）的貨幣發行

辛亥革命后，陸榮廷于1912年2月在桂林通電就任廣西都督之職。時廣西民窮財盡，入不敷出。以“1912年財政預算匡計：收入方面田賦100萬元；統稅、厘金120萬元，雜收入30萬元，總合計250萬元；支出方面各項政費150萬元，軍事費用350萬元，綜計500萬元。收支兩抵不敷250萬元之巨”。[3]金融市場混亂，在市場上共有銀兩、制錢、銀元、銅元、銀亳、紙鈔六種貨幣流通。陸上臺后，為開辟財源應付繁重的軍事開支，設立財政司，自鑄銀亳。

（一）紙鈔發行

1912年5月，陸榮廷令發行清末廣西銀行印就的銀元票100萬元。另派員在上海印刷1角券、5角券共60萬元，8月投入流通。[4]這期銀元票是不兌換紙幣，即延期兌換券。陸特發布告，規定4個月之后才能兌現，并規定：“如有不顧大局，強行兌換，定予嚴拿槍決，斷不寬容。”[5]為了促進紙幣順利流通，財政司于1912年5月發出通令，“所有錢糧關稅一律征收銀行兌換券，不收銀亳。”[6]但發行紙幣畢竟是暫時的措施，發行紙幣不僅要有強有力的中央銀行，還要有十足的準備金。而據1913年12月26日袁世凱派到廣西銀行監理孔昭燚向財政部報稱：“該銀行實存現銀堪兌換鈔票之用者，不滿二十萬元，無以二十萬元之現銀，備三百萬鈔票之兌換，已屬世所稀聞，危險不堪設想。”[7]以后鈔票愈發愈多，而準備金未見增加。

據估計，“舊桂系軍閥多年來印刷發行的各種面額紙幣，據上述有案可查的共計2150萬元，連同廣西官銀錢號印制發行的313萬元，總計2823萬元……發行實績2743萬元，按當時全省人口約900萬人計算，平均每人攤派3元多。”[9]

（二）自鑄西亳

兩廣俗稱銀幣為銀亳，經濟困難的廣西主要以2角、1角亳幣為主。陸榮廷上臺后便派員駐粵，沿用廣東印模鑄造亳幣。1912年6月，陸榮廷向廣東都督發電正式提出在廣州設置轉運所，與廣東造幣廠訂立合同，負責搭鑄銀幣，每日鑄4000萬元，每月12萬元。從1912年到1920年，陸榮廷統治時期廣西發行銀幣數目可由下表表示[10]。

從表1中可以看出，1915年之前，銀亳鑄造的面值總額不過120萬元。自1918年，反袁戰爭勝利，陸榮廷成為兩廣巡閱使，護法軍元帥。銅元局于翌年改稱廣西造幣廠，購置機器銀塊，主要生產二角銀亳，每日可鑄1萬枚，折合2000銀元。但因機器陳舊，版面模糊，質量不高而不受商民歡迎。大商人蔣志誠，劉鑄發等六人于1920年3月聯名向廣西督軍、省長、財政廳呈文，要求引入商業資本，采取官督商辦形式。他們還詳細擬定名稱、宗旨、鑄造量額、匯兌率等十四條。同年4月，財政廳提出異議，主要集中在紙幣是否可以綁定鑄幣進行低折兌換的問題。財政廳批復說：“查本省紙幣兌換銀亳向系十足通用。官廳文告，不準低折，有何補水之可言？應將此層刪除，以重幣政”。[11]還有第13條中“官督商辦”不妥，應該為“官商平分，以昭公允。”當時官府銀亳質量并不高，商民普遍不接受，商人資本注入，本是權宜之計。但是若政府因某種利益驅使，搞什么“不準低折”，“官商平分”，則大為不妥。這件事就在討價還價聲中被擱置下來。

三、對舊桂系貨幣政策的再認識

舊桂系貨幣政策延續了清末改革，對廢兩改元，發展經濟，抵御侵略方面有積極意義。但是濫發紙幣、銀亳，導致紙幣低折，使本身脆弱不堪的廣西在清末財政改革后所積蓄的財力消耗殆盡。

首先，舊桂系發行紙鈔、亳幣，使廣西清末廢兩改元有了進一步發展。《錢業月報》記載了廣西省內各地1922年金融狀況：“一、南寧市面通用廣西紙幣及一亳、雙亳之銀角、制錢等。以亳洋為本位，每元兌廣亳十角，每角兌制錢一百。紙幣……即廣西銀行發行之鈔票，民國六年以前，十足通用，十年以前，約照九折五、六行使，十一年以來，跌至四五折，每況愈下矣。二、桂林交易，全用銀角，作省平七分三厘五計算。三，梧州貿易，均以銀亳為本位，通用廣東雙亳、單亳及香港單亳，均定七二折銀計算……紋銀極少，幾已絕跡不用。紙幣通用廣西銀行鈔票，有十元、五元、一元三種……民國以來，軍政各費，多借紙幣為接濟，至十年止，已約有一千數百萬元。市面現金缺少，更發一亳輔幣券，數亦二、三百萬，銀行基金幾罄，初則限制兌現，繼則跌價行使。”[12]陸榮廷時代發行的紙鈔和亳幣，雖然隨著舊桂系的倒臺而成為歷史的塵埃，但畢竟是推動廣西貨幣近代化的一種嘗試。一元券獨占廣西市面直至抗戰爆發才結束。

其次，舊桂系貨幣政策對廣西近代實業建設，對兩廣區域經濟一體化有著重要意義。1913年，陸榮廷向北京政府提出了一份興辦廣西實業呈文[13]。這份呈文是一個包括借款50萬金鎊的建設計劃并提出由政府發行公債，放貸等方式籌資歸還。該計劃規定3到4年內工礦業初見成效，十年后林業成材。舊桂系實業計劃成果顯著，截止1924年，舊桂系在廣西修公路，辦工廠，開礦藏，植八角、肉桂經濟林，發展近代教育等等方面廣西近代資本主義生產生活方式傳播做了積極貢獻，為產業結構的優化升級做了一定努力。另這一時期兩廣經貿交流擴大，政府疏通河道，發展交通，兩區商品種類、商人、經濟單位數量增多，進出口商品交易量大增，社會分工擴大。在經貿繁榮背后很難想象若無一定的金融推助力作為支撐那么繁榮無望。“以輕便的紙幣代替昂貴笨重的金屬幣，更有利于擴大商品的貿易活動，促進商業經濟的發展。陸氏紙幣的發行雖逐漸出現貶值和物價上漲，但它的發行對交換的便利和發展，對兩廣貿易擴大與形成也是功不可沒的。”[14]

但舊桂系單純考慮軍事政治，不懂經濟運行規律，不尊重民意，特別是后期濫發紙幣、銀亳，使本身脆弱不堪的廣西在清末財政改革后所積蓄的財力消耗殆盡。政府通過強力使貨幣統一，最終換來的是紙幣低折。由此看來，與清末相比，陸氏貨幣在廢兩改元，紙幣種類，紙幣體系方面確有進步，但在面值穩定方面則大有不足。金融是國民經濟的命脈，充分認識到金融的重要性，強化完善金融體制，因時制宜地調整金融政策，不斷推進經濟制度創新，萬不可盲從于行政命令，與民爭利，喪失民心，從而減少發展過程中的曲折性，是歷史留給我們的教諭。

參考文獻：

[1][2][6][7][8][10]鄭家度：《廣西近百年貨幣史》，廣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8，85，85-93，93，85-93，90頁。

[3][5][9][11]鄭家度：《廣西金融史稿》（上），廣西民族出版社1984年版，第89，178，194，163頁。

[4]廣西地方志編籌委員會辦公室編：《廣西地方志·廣西大事記（中華民國之一）》2004年第4期，第64頁。

[12]上海同業公會：《錢業月報》1922年第4卷第5期。

[13]《陸軍上將銜陸軍中將廣西都督陸榮廷呈文總統陳明廣西財源枯竭擬借廣東商款專辦實業并設銀行規定用途開單請簽核文并批》，《（北洋）政府公報》1913年1月25日。

[14]徐健、黃志斌、黃勝敏：《舊桂系時期兩廣經貿交往對廣西的影響》，《學術論壇》2009年第1期，第5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