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賣青春

◎張孟玉

出賣青春

◎張孟玉

這該死的天氣，寒風咆哮著。

走出公司，姚泉裹緊了大衣，站在凜冽的寒風中，打了一個顫栗。落邊的白樺樹在寒風中張牙舞爪，像是要將他生吞了一般。

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姚泉還在起草、修改一大堆文件，還得伺候上級領導，天天如此。盡管他事事都精益求精，但經理總能從里面挑出骨頭來，為難辱罵他。心里的憤怒一直在累積，臉上卻總是掛著虛心的笑容。

穿過冗長的巷子，一排平房出現在了盡頭。斑駁的墻低窄的房間，姚泉卻總會如釋重負，畢竟勝過公司的壓抑。

“年輕人，晚上好！”

姚泉開門的手一頓，猛地轉身。一個年過半百鬢發斑白的老人站在路燈下，向他和善地微笑。

“你是？”

“你可以叫我趙先生。年輕人，你生活很不如意吧？這房子……”

姚泉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對不起，我沒心情大半夜陪你瞎扯！”

“不，你會感興趣的！呵呵，又被經理留下來加班了么？又潑你咖啡了？你的同事……”

姚泉只覺得一股血氣上涌，恨不得撕了眼前挑他痛處的人。啪的一聲用力關上門。可聲音卻沿著門縫飛了進來。

“既然你如此痛苦，為什么不相信我呢？我只是為你感到不平。為什么你的尊嚴就能被隨意踐踏，這世界多么可悲，難道你不想改變嗎？”

老人的聲音充滿了詭異的魔力。姚泉豎著耳朵聽得十分入神。

“當清晨的陽光灑滿大地，你會在豪華的別墅中醒來，傭人向你問好，吃過精致的早餐，司機會送你去公司……更重要的是你會被人尊重被人仰望！”

老人的聲音變得更加誘惑：“相信我，孩子，只要你用十年的青春來換，這一切都會屬于你。”

十年青春，他現在不過二十七歲。拉開門，姚泉一臉堅決。“我愿意，只要可以改變這一切，我什么都可以給你。”

“成交！”老人生怕反悔似的：“明天醒來，一切皆隨你愿。如果你還需要交換，請撥打我的電話。”

第二天，姚泉醒了，一切都變了。

巨大的落地窗，顛連著修剪得整齊優美的花園。站在窗前，姚泉怔愣了，身后是歐式的豪華別墅，地上是波斯地毯，踩在上面如駕著祥云。

一連幾個月，每天傭人出出入入于家里，在公司有單獨的辦公室和秘書，晚上是各種商業聚會，禮服、紅酒、西餐，他現在儼然是活在社會上層的人了。

可這一切都如夢如幻，在睡夢中，他卻總是回到從前，貧窮又卑微，醒來卻一身冷汗。

不！他再也不要回到從前了！

他愛上了這種肆意揮霍的感覺，甚至是接近病態的瘋狂。

姚泉不斷地與老人交換著，盡管他什么都有了，但心始終自卑而空虛，唯有更多的金錢才能填滿。

“喂，是我，我想得到更多，比現在更多。”這已經是姚泉和老人的第四次交換了。

老人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一口答應。

“你確定，你的青春已經所剩無幾了。”老人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同了。

“當然，我非常確定。”

“你真貪心。”

姚泉再一次失去了知覺。

“嘀——嘀——嘀——”

“王主任，403的患者身體已經全面衰竭，還需要治療么？”

“老規矩，通知家人，處理后事吧。”

“是。”

“嘀——嘀——嘀——”

姚泉滿心歡喜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更加奢侈的裝飾，而是刺目的白。

“你醒了？”

姚泉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一個大約四十歲出頭的男子正微笑著站在床邊，面容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

突然，姚泉瞪大了眼睛，“咳，咳，咳……你怎

么，怎么可能，你不是……”

“很不可思議么？年輕人，感謝你的四十年青春讓我年輕了十歲，現在你醒了，我們的交易也該結束了。”

這眼前壯年的男人竟然是當初的老人？！一驚之下姚泉才發現，自己身上插滿了管子。他甚至感覺不到脖子以下部位的生命跡象。

“怎么會這樣？我怎么會在醫院里？管子，這是什么？來人，我要出院，醫生……”

“別嚎了，你的器官已經全部衰竭，醫院已經放棄你了。”

“不可能，我這么有錢，我要出國，出國去治療……”

“行了。趙先生眼里充滿了不屑，冷笑：“你以為世界上真的會有這樣的好事？我不過是給你編了一個夢而已。”

“十年青春至少可以維持這個夢三年，是你太貪婪了。”

“我，我不想死，我……趙先生你救我，救救我……”姚泉的眼淚嘩嘩而下。

“就你？在別人用青春奮斗時，你卻用青春給自己造了一個富貴夢，現在夢醒了，你有什么資格后悔。”

“世上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如今這樣，皆是你咎由自取。好好珍惜你剩下的生命吧。”

“不！你別走，救我……”

趙先生走出了病房，穿過醫院陰冷的走廊，消失在了盡頭。

下一個目標還在等著他，一個將死之人又怎么值得他浪費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