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孔子、莊子的隱逸思想

馮卿

摘 要：隱逸精神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其發(fā)端于先秦，盛行于漢魏，風(fēng)行于后世的各個朝代。隱士在傳承和發(fā)揚(yáng)隱逸精神的層面上起到了不可磨滅的功用，他們或如儒家以邦之“有道”與否作為依據(jù)決定自己或仕或隱，或如道家順應(yīng)自然而追求身體力行的純粹之隱，因而在隱士形象上千差萬別。而孔子和莊子作為儒、道隱逸精神的代表人物，他們的隱逸精神值得一探。

關(guān)鍵詞：隱逸精神；隱士；孔子；莊子

中圖分類號：B025.9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33-0015-02

隱逸精神發(fā)端于先秦之經(jīng)典《周易》，盛行于漢魏兩晉，風(fēng)行于后世的各個朝代，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隱士在傳承和發(fā)揚(yáng)隱逸精神的層面上起到了不可磨滅的作用，他們或如儒家以邦之“有道”與否作為依據(jù)決定或仕或隱，或如道家順應(yīng)自然而追求身體力行的純粹之隱，因而在隱士形象上千差萬別。而孔子和莊子作為同時期的儒、道隱逸精神的代表人物，他們對隱逸思想的理解也各有特色。

一、孔子之不得已的“無道則隱”

孔子是儒家學(xué)派的奠基人，其學(xué)說旨在經(jīng)世致用，主張積極入世，建功立業(yè)。但是除此之外我們在儒家經(jīng)典著作《論語》中也窺視到了孔子的些許隱逸情懷。也許隱逸情懷正是孔子不為人熟知的一面。

孔子的隱逸思想最具代表的就是《論語·先進(jìn)》篇所載：孔子讓諸弟子——子路、曾點、冉有、公西華等人暢談自己的志向。弟子們大多暢談自己的政治理想，或位極人臣做相國之棟梁，或馳騁寰宇立不朽之功勛，談的都是造福天下的大志業(yè)，比如子路、冉有、公西華；唯獨(dú)曾點談了“異乎三子者”的話題，他描繪了一幅暢游春天的美麗圖畫：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fēng)乎舞雩，詠而歸。曾點描繪的這幅畫面充滿了優(yōu)哉游哉的閑逸之情。對前三位弟子的志向孔子基本上沒有做出評點，只是對子路的“其言不讓”做出了“哂之”的態(tài)度。但在最后通過曾點的追問，孔子才說出了各自回答中的不足之處。能看得出來，無論是和自己心志的契合程度，還是他們在表達(dá)上的謙恭與否，孔子對前三位弟子的回答不是很滿意。而當(dāng)曾點談完自己的想法后，孔子感慨道：“吾與點也”。意思就是他贊同曾點的想法啊！這里沒有多的語言，僅僅四字就可以明確地感受到他的歸隱情懷。也許是因為他周游列國屢受打擊疲憊所致，也許是他本身對這種田園式的自由愜意的生活就有一種徹底的向往，只是在他的人生哲學(xué)里不允許將此放在第一位，他是要履行以天下為己任的“道”的。不論如何，此時的孔子是坦誠地表露自我，他向往那種隱逸的生活。除此之外，他曾對弟子們說道：“予欲無言”，意思是他不想再對弟子們談什么政治理想了。當(dāng)子貢反問他“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時，他說道：“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這種對隱逸生活的向往溢于言表，他想用“天無言”的靜穆來掩蓋自己對生活的無奈和脆弱的心靈。以至他說“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另外，從對楚狂接輿以及荷■丈人等的尊重或者稱贊中都可以看出孔子對隱逸的人存有一種崇敬和向往之情的。

《論語·微子》：“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微子、箕子、比干乃是商朝的三位臣子，孔子對其態(tài)度都許之以“仁”。若用儒家積極入世的思想來衡量這句話的話，似有不妥之處：比干作為一個文臣，他以死而諫的做法是符合儒家的基本態(tài)度的，但微子是逃逸的，甚至可以說他是以隱逸的形象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線里，為何孔子也許之以“仁”呢？其實，從《論語》的其他章節(jié)我們能看出很多這樣的例子，比如孔子對伯夷、叔齊的態(tài)度：“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伯夷叔齊餓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此處的“稱之”意指稱贊，表明孔子的態(tài)度是不反對他們寧愿餓死也不食周粟的這種隱士情懷，甚至還有褒揚(yáng)的意思。再如對因衛(wèi)靈公昏庸而棄官歸隱的衛(wèi)國賢臣蘧伯玉的態(tài)度是：“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這種不茍且為官的“壯舉”在孔子看來是符合自己的“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的隱逸思想的。

孔子雖倡導(dǎo)積極入世，從以上例證中我們知道孔子也有明顯的歸隱情懷。但是這與他的思想是不矛盾的，應(yīng)該說是互為調(diào)節(jié)，相得益彰。孔子自始至終都活在這種的“矛盾”當(dāng)中，千年的聲聲喟嘆中又藏留著圣人的多少遺憾，我們不得而知。

這種歸隱情懷的萌生歸根結(jié)底在那個時代。孔子的時代是周之禮樂崩壞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大背景里他力圖恢復(fù)禮樂，恢復(fù)那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有序社會，于是他積極入世尋求救世良方，周游列國推行仁政。也曾豪情萬丈地說：“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苦苦追尋卻無奈于世道的污濁與坎坷、人情的冷漠無知給他沉痛的打擊。原先宏大的人生理想和的政治愿望在錯誤的時代里全化為了泡影，于是乎，這些隱逸的情懷便從中萌生也屬情理之中。

二、莊子之純粹的解脫之隱

道家對隱逸思想的闡釋是比較系統(tǒng)和全面的，是一種徹底的歸隱，純粹的隱逸。莊子作為道家學(xué)派繼老子之后的又一大旗幟，在老子的思想中融入了獨(dú)到的見解。當(dāng)然，在隱逸思想上他也有新的認(rèn)識。

在《莊子》一書中可以看到許多相關(guān)的例證。許由、巢父等人能力出眾卻辭不受堯舜的天下之任而志在遠(yuǎn)離人塵去修行，此等高人是看透了人世，悟透了生命的真諦，他們不愿因此羈絆而失了操守，失了自由。這足以說明他們對心的適性的看重，即追求生命的自由與解脫。《莊子·讓王》篇中的原憲雖居環(huán)堵之室，但是他不愿為功名所累。這在平常人看來無法忍受的環(huán)境下他仍然能“匡坐而弦歌”的行為實屬難得，但是在莊子看來這是人人都應(yīng)該追求的境界。當(dāng)子貢向原憲炫耀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時，原憲以“憲不忍為也”這種近似沉默的語言對子貢的俗態(tài)以極度的嘲諷。原憲的心能凈化到如此地步，全身心地隱逸，安貧樂道，實屬難得。《莊子》一書中還寫那些視權(quán)貴與功名為糞土的士子形象，如伯夷、叔齊對“加富一等，就官一列”的蔑視，不食周粟而亡，充分顯示了對俗世的厭倦，對黑暗與虛偽的蔑視。諸如伯夷、叔這一類人，他們心胸坦蕩，自然適性不為物而役，是真真正正的灑脫。莊子對這些隱士形象的刻畫也充分表達(dá)了自己的對自由向往而徹底的歸隱的思想。endprint

莊子是一個徹底的隱者，他的隱逸思想是以其哲學(xué)思想的核心理念——“齊物”與“逍遙”為支撐的。“齊物”是指“萬物一齊”（《莊子·秋水》），萬物沒有所謂的差別都是齊同的，所以追求所謂的名利就自然成了一種虛妄的行為，故而“不爭”或“無為”就成了必然，所以全身而退地歸隱于自然，與自然和天地精神遨游就成了莊子隱逸思想的核心。而如果“以物觀物”就會陷入心為形役的牢籠而喪失人的本性。針對這些不良現(xiàn)象莊子說：“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丈夫則以身殉家，圣人則以身殉天下，故此數(shù)子者，事業(yè)不同，名聲異號，其于傷性，以身為殉，一也”。（《駢拇》）他又說“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見利而輕亡其身，豈不惑哉！今世俗之君子，多危身棄生以殉物，豈不悲哉！”（《讓王》）意思是說人們追求的這些心外之物其實是極其虛妄的，是轉(zhuǎn)瞬即逝的。所以莊子明確提出“物物而不物于物”，“不以物挫志”，“不以物害己”，“不累于俗，不飾于物，不茍于人”，不“以物易其性”，應(yīng)當(dāng)“形體保神”，“法天貴真”。也只有如此才能保持人格的純潔性與自我的獨(dú)立性。莊子又說只有將形體也放諸山野“與麋鹿共處，耕而食，織而衣，無有相害之心，以至德之隆也。”才能真正獲得解脫，逍遙而游。這是將身與形都放在自然環(huán)境中的修行，此外他還強(qiáng)調(diào)通過“心齋”與“坐忘”的改造使人心，使之歸于真仆、不造作繼而歸于自然的狀態(tài)。他的這些主張是一種全身心的純粹之隱，追求的是心的解放。

莊子與孔子相同的是他們都生活在一個“天下大亂，圣賢不明，道德不一”的不幸時代，“以強(qiáng)凌弱，以眾暴寡”的野蠻現(xiàn)象屢見不鮮。所以當(dāng)他自己無力改變現(xiàn)實而且無望的情況下，他試圖為自己、為人們找一條解脫的道路，即用精神上的自由來詩意地活著，在虛無的世界里他安放著詩意的靈魂。他將身心全部放下，全身心地去實踐。

三、孔子與莊子隱逸思想比較

作為儒道隱逸的代表人物，他們的隱逸思想均啟發(fā)于《周易》，只是沿著兩條不同的路演繹著。這兩類隱逸各具特色，有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

孔子雖有隱逸情懷，但時刻關(guān)注著時局政治。在邦國有道時適而為官，建功立業(yè)，邦國無道之時則隱居起來，優(yōu)哉游哉過悠閑的生活。這與孔子的“仁政”思想是不可分割的。他的終極理想是“修己以安百姓”，“克己復(fù)禮”。他是將天下放在第一位的，所以對他來說隱逸只能解決個體的問題，而施行仁政才是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也只有通過施行仁政才是解決天下百姓的良策。他的隱逸是不得已的情況下的暫時之選。說到底，是由于對國計民生的憂患意識在孔子的生命里蕩氣回腸。

而莊子則就不一樣了，他的隱逸是一種對人世間種種不合時宜現(xiàn)象的揭露和嘲笑，也是對現(xiàn)實人生的否定。他追求與天地精神交游的那種適性的純粹的隱逸，是心的自然的回歸。所以莊子的隱逸里面包含了一種生命感和高度的理想狀態(tài)，是人生自覺的追求。他的境界是“一種近乎‘涅的美麗的‘死亡”，“從審美層面看，固然不乏詩意，但落實到行動中，卻遠(yuǎn)不如儒家富有操作性。因為這種非人間性格偏離了大眾的普遍人格，所以，只能以崇高的參照系的身份，懸于道德的制高點，成為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生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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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石 銀）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