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個人收入分配差距存在擴大化的趨勢,稅收無疑是政府調節個人收入分配的最重要的工具之一。文章運用規范分析的方法研究稅收制度在調節收入分配中的作用。從收入的初次分配和再分配兩層次分析,在初次分配中,把稅收制度融入要素分配中,分析如何發揮經濟杠桿作用調節收入公平分配;在再分配中,討論建立一個以達到調節高收入的目的的各稅種之間相互配合和補充的稅收制度。最后結合現實給出簡單的稅收制度建議。
關鍵詞:收入分配;稅收制度;要素分配
一、 前言
收入分配問題始終是國內外學者關注的主要問題之一。我國收入差距日趨擴大,稅收調節收入分配的功能也廣受關注。目前,我國稅制在調節收入方面缺乏完善的體系,對收入分配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目前主要承擔調節分配功能的個人所得稅,普遍認為在調節收入公平分配上是低效的;另一方面,我國稅收收入以間接稅為主,間接稅具有明顯的累退性,弱化了我國現行稅收制度的累進性。
國民收入在流轉中,由居民、企業和國家三個主體所有,稅收在肩負籌集政府收入的功能的同時,會影響收入分配的結果。在生產環節,在要素市場上,通過對土地、勞動、資本的課稅對要素的供求、價格產生影響,在產品市場上,通過流轉稅等對企業的成本支出及銷售產生影響,這些都會影響國民收入在居民之間,企業之間和政府的初次分配。在收入環節,稅收可以在收入取得、使用、保有、繼承和贈與各個形式下,采用累進稅制調節高收入,進行再分配。一般來說,稅收在初次分配中的影響應遵循中性原則,再分配才是調節收入的重點。但是,考慮到我國目前的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和收入分配現狀,以及要實現居民收入倍增的計劃,我們不能忽視稅收在初次分配中的作用,要初次分配和再分配調節并重,在初次分配中,在尊重市場經濟條件下,建立與相關制度相配合的促進各要素公平分配的稅收制度;在再分配中,完善對各環節的征稅制度,強化對高收入的調節。
二、 稅收制度對收入初次分配的影響分析
初次分配過程中形成的收入差距分為不合法收入和合法收入,灰色收入就是非法收入的典型代表,形成的原因很復雜。而合法收入中的許多不合理收入,由稅收制度以外的其它制度決定。比如,在初次分配領域,政府通過審批制度等行政手段,形成壟斷,扭曲要素分配,在資本市場、土地市場和勞動力市場都存在影響要素公平分配的制度因素。消除這些不合理收入的根本途徑是多方位的制度改革。
稅收制度在初次分配中對收入分配的影響作用主要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是通過生產稅直接影響分配;另一方面主要通過稅收杠桿間接影響要素分配。
1. 稅收制度促進提高勞動報酬比例是調節初次公平分配的重點。
(1)勞動報酬偏低影響收入公平分配。從橫向和縱向比較我國勞動報酬比例,比例偏低影響收入公平分配。Daudey和Penalosa(2007)發現,要素收入分配是個人收入分配的基本決定因素,勞動收入在國民收入中所占比重高,則個人收入分配的基尼系數低。通過和日本、美國、墨西哥橫向比較(表1),可以看出我國勞動者報酬占到國民總收入的比例遠低于美國,與日本也有較大差距,與墨西哥相比,在2006年以前基本持平,但在2006年后有拉大差距的趨勢。縱向比較,2004年起勞動者報酬有逐步降低的趨勢,財產性收入占國民總收入比例從2005年0.135,穩步增加到2009年0.186;而勞動者報酬比例從2005年的0.508降到2009年的0.491。所以,當前我國勞動者報酬比例偏低。
(1)優化資本和勞動稅收制度,提高勞動報酬比例。資本所得和勞動所得稅負不僅調節個人所得最終收入,而且改變企業使用資本和勞動的成本,從而影響資本和勞動收入份額。郭慶旺、呂冰洋(2011)的實證研究也表明對勞動和資本所得征稅與它們的要素分配比例是反方向變化的。所以,對資本和勞動差別課稅,給予勞動所得優惠稅收政策,改變勞動和資本的相對價格,可以針對目前勞動報酬比例偏低的現狀,改善要素收入分配,縮小居民收入分配差距。
按照勞動和資本所得對所得稅進行綜合與分類,劃分征收范圍和稅率。這樣,有利于體現橫向公平,避免重復征稅,更重要的是政府可以根據我國的經濟發展水平和階段制定不同的稅收制度,以達到一定的社會和經濟目的。目前我國資本和勞動所得稅負分類多,稅率不統一,既不能體現公平原則,也無法承擔調控功能。應將所得按照勞動和資本進行綜合分類,對勞動所得和資本所得各自征收統一稅率。
(2)稅收制度可以促進勞動密集型產品的需求,增加對勞動的派生需求。
產品需求的增加會產生對各種要素的派生需求的增加,但是不同的產品類型對要素的需求比例是不同的,基于目前的收入分配狀況,我們可以更加注重對勞動密集型產品的需求刺激,從而形成對勞動要素更大的需求。在勞動力市場上,在勞動供給不變的條件下,由于產品需求增加而導致的勞動需求增加,會使勞動的均衡價格和均衡數量都增加,從而,勞動報酬的絕對數量會增加;同理,產品需求的增加也會使資本報酬的絕對數量增加,但是,勞動密集型產品對勞動的需求比資本相對更大,所以,勞動報酬的比例就會增加。
稅收制度可以從兩方面來進行:一方面是針對勞動密集型商品的稅收優惠,另一方面是針對勞動密集型企業,尤其是中小企業的稅收優惠。
(3)稅收制度應傾向人力資本投資的均等化,縮小收入差距。在勞動市場上,人力資本的提高是對勞動要素質的提升,通常會增加個人勞動收入。人力資本對低收入者,低人力資本所有者具有顯著的收入增加效應,實證研究也表明,初、中等教育對縮小收入差距具有顯著影響,教育投資在各種投資中對農民增收的正影響最大。但是,人力資本存量的增加,由于人力資本報酬邊際遞增,收入增加的速度和幅度大幅上升,對收入差距有擴大的趨勢。所以,稅收制度應注重對中低收入者和低人力資本的人力資本的投入扶持。
2. 稅收制度調節居民財產性收入縮小收入差距。十八大提出快速增加居民的財產性收入,但是,目前高收入群體的財產性收入增加是很快的,縮小收入分配差距,關鍵在于增加中低收入的財產性收入。財產性收入主要來源于資本市場,目前,我國資本市場交易的不公平性使廣大居民在分享資本帶來的收益時遭遇不公分配,擴大了收入分配差距。我國中低收入者主要的收入保有形式是銀行存款,雖然,我們已經取消了銀行存款的利息稅,但是由于利率非市場化,使得要素所有者獲得的資本收益即利息很低,而資本在市場中形成的要素收益,被企業和金融中介機構侵占。這種現象長期的存在,尤其是大量的國有大型企業,以很低的資本價格使用資本,進行市場活動,這對儲戶來說是不公平的。甚至,面臨通貨膨脹時,存款的所有者常常遭遇負收益。增加中低收入者的財產性收入,必須解決資本市場的分配不公。
稅收制度對財產性收入的調節作用主要體現在所得稅上,調節高收入的財產性收入,保護和鼓勵中低收入者的財產性收入。稅收制度還可通過特定行為稅、印花稅等規范調節資本市場的投資行為,保障廣大中低收入的財產不受到重大損失。當然,提高居民的財產性收入要與利率市場化改革、資本市場監管和控制通貨膨脹等相配合才能有大的突破。
3. 稅收制度促進未分配利潤合理分配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我國經濟增長快速,在勞動報酬增長緩慢前提下,利潤增長快速,對企業的未分配利潤即總收益除去一切成本和要素收益以外的剩余,可以說是企業的凈增加額,它的合理分配對收入公平分配具有重要影響。經過企業對利潤的初分配,各要素都得到適當補償,包括股東。這部分未分配利潤最終被資本所完全獲得,無疑加劇了收入差距,我認為這部分利潤是需要調節的,如果是國有企業,可以考慮上繳,如果是私營企業,我們應當鼓勵企業將未分配利潤用于擴大投資,而不是分配給股東(當然可以適當考慮對小股東和大股東的區別),這樣一方面減少企業的財產性收入,適當減少股東(尤其是大股東)的當期收入,另一方面可以擴大投資,增加就業,增加勞動收入。有助于縮小資本收益引起的收入差距。
稅收制度要傾向鼓勵企業將凈利潤用于擴大投資,增加就業。
4. 稅收制度調節土地收益縮小收入分配差距。土地是生產進行必不可少的要素,在經濟快速增長和城市化大規模推進的條件下,土地報酬占總收入的比例不斷上升。但是,土地收益的分配由于我國各種土地制度的不完善成為收入差距拉大的一個重要原因。我國土地歸國家和集體所有,土地的供給由各級政府和村集體壟斷。土地帶來的收益主要有兩部分,一是土地使用權的交易額,另一部分是由于經濟增長帶來的土地增值。前者由各級政府和村集體獲得,后者主要由開發商、擁有大量土地的國有企業和投機者獲得。這使土地收益大量集中在政府、企業和少數人手中。對于沒有房產的居民來說,根本無法享有土地要素收益。中低收入者一方面無法獲得土地收益,另一方面又要面對高房價,進一步加劇收入差距。
所以國家要強化土地稅收制度,使本應屬于全民所有的土地收益,以稅收的形式進行再分配,促進收入分配公平。在土地的使用環節,企業、個人、甚至政府機構事業單位要以土地使用稅的形式體現土地的級差地租,在土地的保有環節通過房產稅適當調節土地收益,在土地的交易環節通過土地增值稅調節土地增值的收益。
政府一方面通過稅收制度保障在初次分配中,政府取得土地收益,另一方面通過保障房建設等財政支出政策使全民共享土地收益。這會使收入分配現狀得到很大改善。
綜上所述,可以看出,在初次分配領域,深化各種經濟制度改革是消除收入分配不公的根本途徑,但是稅收制度可以在多個方面發揮經濟杠桿的作用,配合其它制度,在調節收入分配發揮重要的作用。
三、 稅收制度對收入再分配的影響分析
稅收的再分配功能是調節收入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事實上,稅收對再分配的調節作用主要體現在“削高”,而對“補低”主要依靠財政政策。所以稅收制度對收入再分配的調節作用,就主要體現在對高收入的有效調節。針對我國目前征管環境,必須建立一個從收入的取得、支出、保有和轉移各環節相互配合,相互補充的稅收調節體系。
在收入獲得環節,通過個人所得稅的累進性縮小貧富差距;在收入支出環節,通過消費稅對高消費品和消費行為征稅調節高收入;在財產保有環節,通過財產稅來調節;在收入的轉移環節通過贈與稅和遺產稅調節高收入。建立這樣一個完整的體系,注重稅種之間的相互配合和補充,才能有效防止對高收入的漏征,加強再分配的調節功能。
1. 強化個人所得稅是調節收入的基礎。個人所得稅以個人收入為計稅依據,指向直接、明確,加之累進稅率的使用,使得個人所得稅在調節收入方面具有其他稅種不具備的優勢。個稅是調節收入再分配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環節。目前我國個稅存在征管和稅制上的不足,具有很大成長空間,我們必須不斷強化個稅收入分配功能。但是,個人所得稅的分配功能由于受到收入不透明、灰黑色收入等的監管漏洞的制約,使得在短期內對高收入的調節受到很大限制,無法承擔調節收入再分配的主要功能,所以,必須對收入在其它環節共同結合調節收入分配。
2. 擴大消費稅稅基發揮消費稅調節作用是目前最有效的手段。消費稅具有易征收的顯著特點,隨著我國富人階層的擴大,高消費品和高消費行為可以充當豐富的稅源,它的累進性是明顯的,這方面也有實證研究證明。另一方面,擴大消費稅,可以為減少增值稅提供可能,降低稅收的整體累退性。我國目前的消費稅征收范圍仍然過于狹窄,有大量擴容空間。
3. 財產稅是調節收入不可或缺的補充。我國高收入群體增長迅速,而高收入者的邊際消費傾向遞減,所以收入越高,就有越高比例的收入轉化為財產的形式,對財產征稅就是對于存量財富征稅,既可豐富稅源,又能采取累進稅率有效調節高收入。而且,財產稅相對所得稅的征管更容易,如果在個人所得稅環節漏征,那么對財產征稅就是對個稅環節調節收入分配的重要補充。
4. 開征贈與稅和遺產稅調節高收入。我國個人財富快速增加,遺產稅和贈與稅的開征是縮小收入差距的必要手段。遺產與贈與稅在調節收入的功能上與個稅類似,但是由此產生的替代效應,即效率的損失卻比個稅小,所以,贈與和遺產稅在調節收入方面的功能是優于個人所得稅的。遺產和贈與稅的征收應以調節高收入為原則,采取超額累進稅率,它是稅收制度調節再分配體系中的最后一環也是必要的一環。
四、 稅收制度建議
1. 個稅應該按勞動所得和資本所得的基本標準進行統一分類,適當拉開勞動所得稅和資本所得稅的稅率。
首先,所得項目分類時只要區分勞動收入和資本收入,這樣既避免因項目規定過細而限制了稅基的擴大,又可以增強收入分配功能。現有的分類中,工資、薪金所得,勞務報酬所得,稿酬所得,特許權使用費所得都是勞動所得,雖然形式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分類應統一。財產租賃所得,財產轉讓所得,利息、股息、紅利所得都是資本財產性收入,也應統一。其次,通過提高資本所得稅率或降低勞動所得稅率,改變勞動對資本的相對價格,提高勞動報酬的比例。
2. 針對財產性收入征稅應區分中低收入者和高收入者,采取累進稅率或其它方式保護和鼓勵中低收入的財產性收入。
3. 加強對勞動密集型企業的稅收優惠。對生產勞動密集型產品和勞務的企業和個體工商戶應采取長期穩定的稅收優惠。具體形式可以參照出口退稅。衡量的標準可以用工資支付占到總成本支付的比例,達到一定比例就給予稅收優惠。我國的出口退稅制度,對出口企業的發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如果,我們對勞動密集型企業也采取有效的優惠,一定會推動對勞動的需求,增加勞動收入的比例。
4. 加強對有關人力資本的稅收優惠制度。對教育培訓機構和職業技能培訓機構等可以適當給予稅收優惠;對企業用于普通員工培訓的支出可以加大稅收扣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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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促進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建設的稅制改革研究”(項目號:10BJY092)。
作者簡介:耿晉梅,山西財經大學經濟學院講師,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4-1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