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泓
(中共山東省委黨校 研究生部,山東 濟南 250103)
在向市場經濟發展的轉型過程中,市場機制沖擊、政策機制有待成熟的環境使得中國社會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尤其是經濟結構多元化發展、社會結構迅速變遷、利益群體不斷分解重整,勞動關系成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中重大的基礎性關系。伴隨著收入差距擴大、社會矛盾沖突加劇、分配格局嚴重失衡等重大社會經濟問題,中國經濟發展“高成本、高風險期”的來臨,將使“強資本、弱勞動”格局下勞資關系矛盾增多、沖突升級,并將成為經濟社會發展中最為突出的矛盾和風險源頭之一。*羅寧、李萍:《勞資關系研究的理論脈絡與進展》,《當代財經》2011年第4期。深入探討轉型期中國勞資關系面臨的現實問題、理論困境與個性特征,對于有效協調勞資矛盾,促進社會和諧發展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
轉型期中國經濟社會快速發展,勞資關系面臨諸多的現實問題,尤其是經濟市場化背景下勞動關系市場化與個體勞動關系向集體勞動關系調整的轉型,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傳統勞資關系格局產生重大變化與國際勞工標準接軌,經濟快速發展背景下“重資本、輕勞動”與“地方政府執政為民”的矛盾。
伴隨我國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的轉變,勞資關系市場化與勞工問題解決成為我國勞動關系的兩大核心任務。市場轉型期,勞資關系政策的側重點主要是制定和完善勞動力市場規則,以促進勞動力市場的自由化高效運行,并通過勞動合同制度、勞動爭議處理三方機制及工會與雇主集體協商制度建立符合市場經濟體制要求的勞資關系規范體系,從而實現勞資關系的市場化。但是,勞資關系的市場化往往帶來勞工的不滿和反抗,國家必須高度重視通過勞動法律和調解仲裁機制實現勞動沖突個體化和制度化的解決。在促進經濟發展的過程中,我國勞資關系政策雖一直在尋求勞資關系市場化改革與勞工權益保護的平衡,但資本與勞工、效率與公平、發展與穩定之間的矛盾一直較為突出,這與對勞動問題缺乏前瞻性和整體性回應,將勞動政策等同于就業政策、勞工問題簡化為經濟或人力資源問題不無相關。《勞動法》與《勞動合同法》的實施,高度重視勞動個體權益的保護,但卻忽視了集體勞動權益的保護。雖然自2004年始,國家通過頒布《集體合同規定》加強了集體勞動權益的保護,但由于勞動政策體系化程度較低,仍然缺乏對勞動者團結權、罷工權和談判權等基本勞動權益的有效保護。
在個別勞動關系調整基礎上實現集體勞動關系的調整是各國勞動關系調整的通常做法。中國勞資關系調整機制正處于由個別勞動關系向集體勞動關系轉型的階段,如何形成法制化的集體勞動關系,是中國勞動關系發展面臨的主要任務和基本方向。[注]常凱主編:《中國勞動關系報告——當代中國勞動關系的特點和趨向》,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9年版,第8頁。勞動者自我權利保護的訴求是推動勞動關系集體化轉型的內在力量,《勞動合同法》的實施普遍提升了全社會的勞動法治理念,提升了勞動者的權利意識和集體意識,成為勞動關系集體轉型的最主要推動力。勞動關系由個體向集體化轉型,需要政府與勞動者共同推進,即政府主導的自上而下的建構與勞動者自發的自下而上的促進。2010年以“南海本田事件”為代表的外企工人自發組織、勞資雙方理性協商、由權利爭議轉變為利益爭議的“停工潮”成為中國勞動關系集體化轉型的標志性事件,政府部門“理智對待,法治解決”,有效推動了集體協商談判的進行,促進了工會改革,加強了工會與工人之間的聯系。由此,我國勞工政策也面臨著從個別勞動關系調整向以個別勞動關系調整為基礎、以集體勞動關系的構建和調整為主體的時代轉型。
經濟全球化在全球范圍內推動了“自由貿易、市場經濟”的發展,但這種推動是以資本全球化的擴張為手段和目的,資本不斷突破地域界限,特別是國家的界限,在全球范圍內自由流動以牟利。與此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勞動被限制在各自的國家和地域中,并沒有獲得同等或同步的全球化,資本全球化由此強化了對勞動的壓制和剝奪,對傳統勞動關系格局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影響。首先,經濟全球化打破了勞資關系的均衡狀態,“強資本、弱勞工”的格局更加明顯。由于資本跨國流動能力越來越強,在與國家和地區談判中具有更強的討價還價能力。其次,經濟全球化削弱了工會實力和生存力。經濟全球化促進了產業結構調整,第三產業的擴大帶來勞工隊伍的分化,使勞工很難形成大規模組織,第二產業的縮小弱化了以藍領制造業工人為主體的工會實力和工會運動的傳統基礎,跨國公司生產的國際化使勞動關系跨越國際界限,對局限于本國范圍內的工會組織形式、活動機制及生存能力產生重要影響。再次,經濟全球化使政府在勞動關系中失去公正立場。為了吸引資本、提高競爭力,發達國家爭相降低關稅、削減福利,發展中國家以廉價勞動力為優勢,出臺優惠政策,犧牲勞動者利益,放松對勞動力市場的監管,勞務派遣、勞務轉包及非全日制等降低工作報酬的崗位大量增加。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勞動關系的規范已不再是任何一個主權國家有能力任意處置的事情,以國際勞工標準建立勞動關系調整的規范體系日益為勞工組織所期待。在與國際勞工標準的接軌過程中我國屬于相對落后的國家,截至2005年6月30日,我國共批準了23項國際勞工公約,而各成員國批準公約的平均數目大約是41項,我國共批準3項核心勞工公約,而各成員國批準8項核心公約的平均數目大約是7項。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從我國具體國情出發,參照國際勞工標準完善勞動立法、加強制度建設、規范勞動關系還任重道遠。
改革開放以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實施趕超戰略成為地方政府的優先發展目標,追求GDP快速增長成為各級政府的中心任務,各級地方政府在增長競賽、招商引資過程中表現出明顯的“重資本、輕勞動”的行為特征。為了招商引資和GDP增長,地方政府往往不計成本地將有限的財政資源用于基礎設施建設,而忽視人力資本投資和公共服務建設。為了吸引投資、增加項目,地方政府在勞資糾紛中更在意保護投資者利益,而忽視勞動者的工資水平、生產環境、勞動保護。相對于資本的強勢,勞動者的地位持續下降;相對于GDP的增長,勞動者的收入份額持續下降。即使是近幾年,國家高度重視社會收入水平的提高,但勞動者勞動報酬相對于GDP增長依然緩慢,我國全部雇員1985年年均工資為1120元,到2012年增長到34905元,共增長了25.85倍。而同一時期人均GDP則從857元增加到29991元,增加了31.1倍。[注]中國社會科學院:《中國經濟前景分析(2014年春季報告)》,2014年4月29日。不可否認,GDP增長競賽成就了我國經濟30多年的高速發展。但是,GDP增長也呈現出以資本、能源、原材料及勞動力推動的粗放式經濟增長,呈現出以國富和民生關系失衡為本質特征的增長失衡。經濟快速發展背景下“重資本、輕勞動”與“地方政府執政為民”的矛盾將成為轉型期我國勞資關系良性協調發展的現實問題。
轉型期基于資本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社會本質特征,我國勞動關系面臨諸多有待探討的理論困境,尤其應強化基于剩余利潤與體面勞動的“資本邏輯”與“生活邏輯”的理論探討,基于共同富裕與社會和諧的“勞資沖突”與“勞資合作”的理論探討,基于馬克思執政黨本質與市場經濟規則的“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與“資本控制社會經濟權利”的理論探討。
社會發展進步是為了人的全面自由發展,體面勞動是國際勞工組織1999年提出的戰略目標,也是中國社會發展以人為本、尊重和保障勞動者權力的現實追求。但是,市場經濟中資本的本性是追求剩余價值,資本邏輯與生產邏輯、技術邏輯共同吞噬生活邏輯,使體面勞動難以實現并成為現代社會發展的重要特征。富士康、南海本田等事件說明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下資本邏輯的利潤最大化追求并沒有終止其有效性,在全球經濟發展的背景下,由于資本天然的趨利性,幾乎沒有任何一種事件能逃脫資本邏輯之手。馬克思指出資本有一個奇怪的邏輯:“凡是人類所能提供的一切剩余都屬于它。”[注]馬克思:《資本論》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5年版,第447頁。資本邏輯是資本作為占支配地位的現代生產關系,在其追求剩余價值的自我增值的運動過程中,所展示出來的以追逐利潤為終極目標、以技術理性為其手段的運動軌跡和發展規律。在資本邏輯的驅使下,“工人不是為自己生產,而是為資本生產”,“工人變成資本增值的直接手段”,[注]馬克思:《資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582頁。于是呈現出勞動異化。生活邏輯是指生活自身追求本真化的生存之維, 即“人詩意地棲居”的本性,每個人都有生存發展和自我實現的需要,只有通過勞動人才能夠獲得自我實現,也只有在勞動過程中才能感受到“人之為人”的存在。“利用資本本身來消滅資本”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給當今世界指明的發展道路,也是“資本邏輯”向“生活邏輯”轉化的根本途徑。鄧小平“是否有利于發展社會主義社會的生產力,是否有利于增強社會主義國家的綜合國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的“三個有利于”標準是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利用資本、發展資本最后消滅資本的最直接探索,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30多年充分利用資本由“資本邏輯”轉向“生活邏輯”取得世人矚目成就的具體展現。
社會主義的最終目的是達到共同富裕,社會和諧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屬性,是社會主義發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必要條件。勞資關系作為一種復雜的社會關系和生產關系,其實質是不同要素所有者在相互結合進行生產并獲得收益的一系列過程中所形成的沖突與合作的關系。社會和諧與共同富裕的實現必須重視“勞資沖突”與“勞資合作”的理論探討。亞當·斯密在社會分工與合作中最早看到了勞資雙方既存在利害沖突、也存在合作相依。他認為,“這兩方的利害關系絕不一致。勞動者盼望多得,雇主盼望少給。勞動者都想為提高工資而結合,雇主卻想為減低工資而結合。”“就長時期說,雇主需要勞動者的程度,也許和勞動者需要雇主的程度相同。”[注]亞當·斯密:《國民財富的性質和原因的研究》(上卷),商務印書館1974年版,第108頁、第60-61頁。馬克思通過對“貨幣與資本”、“勞動與勞動力”,尤其是“勞動從屬于資本”、“價值形成與增殖”等概念范疇的闡釋,在揭示資本主義勞資關系存在實質不平等的同時,對勞資之間存在相互需要的“合作”進行了探討。他指出,“工人若不受雇于資本家就會滅亡。資本若不剝削勞動(力)就會滅亡,而要剝削勞動(力),資本就得購買勞動(力)。產業愈繁榮,資產階級愈發財,生意愈興隆,資本家需要的工人也就愈多,工人出賣自己的價格也就愈高。”[注]《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9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0-51頁。隨著西方經濟社會發展和勞資關系的變遷,新古典學派馬歇爾、弗里德曼等承襲“市場自發調節”的古典學派觀點,認為決定勞資關系的關鍵因素是市場,工會影響著勞動力的自然供給,使勞動力市場失衡,作為勞資關系“守夜人”的政府,應維護勞資之間的自由選擇。新制度學派代表科斯、威廉姆森等認為,現實中的產品市場并非完全競爭,勞動力市場存在諸多缺陷,通過勞動法和集體談判確保“公平與效率”和諧發展,是解決勞資關系問題的有效途徑。以上經典性的“勞資沖突”與“勞資合作”理論,對于轉型期中國勞資關系的協調有著重要的啟示與借鑒價值。
代表最廣大人民的利益是馬克思執政黨先進性的集中體現,是無產階級運動的本質特征。社會主義所主張和代表的,首先是絕大多數勞動者的利益,但市場經濟的運作規則,則是“資本控制社會經濟權利”,同時也控制社會的話語權。[注]常凱:《勞權論——當代中國勞動關系的法律調整研究》,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05年版,第8頁。由于資本具有獨占性和稀缺性,在勞動力市場和勞動關系中占有絕對優勢,勞動者在勞動力市場上出賣勞動力的行為本質是謀生的手段,勞動者在勞動過程中處于被管理和被支配地位,不得不依附從屬于資本。雖然從權利意義角度分析,勞動和資本都擁有各自的權利,勞動的上位權利是生存權,資本的上位權利是財富權,從法律的人本角度看生存權較財富權優先,但從競爭關系的角度看財富權較生存權總是處于優勢地位,市場經濟條件下財富權與生存權的較量將是永恒的主題。馬克思主義執政黨以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為根本出發點和落腳點,就必須高度重視并不斷提高利益協調與社會凝聚,從而堅持公平正義、激發社會活力、促進和諧穩定。市場經濟條件下勞資沖突與勞資矛盾是客觀存在,如何正確處理、妥善解決這些矛盾是促進社會和諧穩定的關鍵。勞動法律存在的根本意義在于找到財富權與生存權之間的平衡,而兩者之間平衡的原則與出發點應是生存權的優位選擇。在發展市場經濟過程中,盡管“資本控制社會經濟權利”、資本成為經濟發展的主導,但“最廣大人民根本利益”的要求,促使我們必須通過社會法、勞動法的制定與實施從一定程度上限制資本、保護勞工,從根本上維護勞動者的利益,防止兩極分化,走社會和諧、共同富裕的道路。
當代中國勞動關系的形成過程,無論是國企改革、民企壯大,還是外資引入,政府均發揮著重要的主導作用,中國政府較其他任何國家政府對勞動關系都更具“主導性”特征。基于中國勞動關系的特征,政府主導型的勞資關系調整模式將成為發展和穩定我國勞資關系的基礎。
回顧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歷史,政府在其中始終發揮著重要的主導作用,較之其他任何市場經濟國家中國政府在市場化勞動關系形成中更具“主導性”特征。在政府主導推動下,我國國有企業先后圍繞“市場競爭主體”和“企業獨立法人”等核心目標,通過放權讓利、利改稅、承包經營、破產試點、政企分開、兩權分離、股份制改造、抓大放小、建立現代企業制度等改革,逐漸成為獨立的經濟實體,企業職工由計劃經濟時期的“國家人”、“主人翁”轉變為市場經濟條件下的“勞動者”和“員工”。在政府的引導扶持下,我國民營企業快速發展,規模持續擴大,實力日益增強,民營企業勞動關系發展既是勞動政策變化發展、中國工會變革、政府干預導向變化的歷史自延,同時也蘊含著經濟體制轉型后勞動與資本關系由“正和效應”向“馬太效應”發展的漸進軌跡。[注]韓喜平:《和諧社會視域下民營企業勞動關系協調機制研究》,中國博士論文數據庫,2013年8月在政府的開放促進下,外資企業快速發展,彌補了國內發展資金的不足,促進了管理水平和技術進步的提高,推動了產業結構調整,創造了更多的就業機會,提高了國際競爭力。全球化的發展進程、文化的差異與管理方式的不同在影響外資企業勞動關系模式選擇的同時,地方政府重引資、輕管理,為外資創造寬松社會環境,放松企業社會責任,姑息資方侵權行為,成為了影響外資企業勞動關系的重要因素。在持“自由主義經濟”理念的發達市場經濟國家,工會和雇主都是反對政府或法律對勞動關系干涉的;在持“宏觀經濟學派”的市場經濟國家,越來越重視政府對勞動關系的干預,但從其勞動關系的形成角度看,都不及我國政府在勞資關系中更具“主導性”特征。因此,在轉型期促進勞動關系和諧發展的過程中,應充分發揮政府“主導性”的特征優勢,強化“政府推進式”的勞動政策制定,建立完善以職業培訓、就業服務、失業救濟為主體的現代勞動力市場,積極構建以勞動監察、勞動爭議處理、三方協商機制為途徑的勞動關系協調機制。
“規制者”、“監督者”、“損害控制者”、“調解與仲裁者”是政府參與勞資關系調整必須履行的角色職能。我國政府在市場化勞動關系形成過程中雖然更具“主導性”特征,但政府參與勞資關系調整的職能履行卻遠不到位,甚至出現“政府轉型后的失控”、“政府與資本的合謀”、“勞動監察不到位”、“勞動爭議處理滯后”等現象。[注]丁勝如:《論勞動關系主體的角色與作為》,《中國黨政干部論壇》,2007年第9期。在向市場經濟轉型過程中,政府對勞動關系的統包統配直接管理轉變為宏觀調控間接管理,雖然擴大了勞動者與用人單位的自主協商空間,但由于對政府勞動關系角色職能認識不清、提供公共服務維護社會公平經驗缺乏,使勞動力市場處于失控無序狀態。部分地方政府在推動發展過程中,更多地關注資本、土地等稀缺資源,對供大于求的勞動力資源缺少足夠重視和愛護,甚至經受不住市場誘惑,將行政權力作為資源與資本進行交換,出現“政府與資本合謀”的極端行為。在“強資本、弱勞工”的環境中,少數地方政府缺少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監察監管,以犧牲勞動者利益來維護資本的利益,使勞動者處境更加艱難。市場經濟條件下,政府必須承擔起糾正市場偏差、維護社會公正的職責,當勞動與資本的力量失衡時,政府必須通過行政權力扶助弱勢勞動者。自由資本主義時代,政府基本上對勞動關系采取不干預的放任自流態度,隨著勞資矛盾的凸顯和工會力量的壯大,許多國家轉而采取凱恩斯宏觀經濟政策,政府開始重視對勞資關系的干預協調,推動勞資雙方協商、談判和合作。英國、美國強調勞資雙方的自愿主義和自決信念,日本、法國和德國的勞動關系強調勞資關系集體談判,澳大利亞則重視政府出面維持產業和平。勞動力市場的發展經驗與各國勞動關系發展史表明,政府通過法制和宏觀調控促使勞資雙方利益平衡是推動勞資關系規范協調和諧發展的關鍵。轉型期我國勞資關系的現狀、政府參與勞資關系調整的角色職能以及市場經濟國家政府參與勞資關系調整的借鑒,都在呼喚政府更加重視轉型期中國社會發展的勞資關系調整與規范。
雖然干預程度和干預方式視具體國情有所不同,但重視政府對勞資關系的調整干預已成為各國共識。在我國,由于市場經濟尚不成熟,勞動法規有待完善,勞動者集體力量較弱,如果政府放松對勞資關系的調整干預,勞資力量不平衡、勞資關系不規范的現象將更加嚴重,“政府主導型”勞資關系調整模式是我國勞資關系和諧穩定的基礎。“十二五規劃”將“民生問題和勞資關系問題”列入此階段政府著力解決的重大任務,可見勞資關系問題已進入政府最高戰略決策層面。基于中國政府在市場化勞資關系形成中更具“主導性”的特征,蔡昉(2008)認為中國經濟已經進入“以勞動力無限供給性質逐漸改變為表征”的轉折點,政府應更加重視通過立法和各種規制,保護普通勞動者的利益和權益。[注]蔡昉:《劉易斯轉折點——中國經濟發展新階段》,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8年版。楊瑞龍(2004)認為政府作為勞資關系“第三方主體”,由于保護勞方合法權益不力導致勞方選擇“契約”等其他執行方式,使契約實施由“公共強制”重回“私人秩序”。[注]楊瑞龍:《正式契約的第三方實施與權力最優化》,《經濟研究》,2004年第5期。夏小林(2004)認為治理勞資關系要先“治吏”,對日益凸顯的勞資矛盾,政府應該發揮行政優勢,形成政府主導型的勞資關系調整模式后,再逐步向非政府組織的勞資關系調整轉移,政府實行適當監管和裁判。[注]夏小林:《私營部門:勞資關系及協調機制》,《管理世界》, 2004年第6期。上述三種觀點均體現出政府主導型勞資關系調整模式在構建和諧勞資關系中的基礎地位。政府主導型勞資關系調整模式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一是只有在政府主導下才能建立規范的市場機制,市場經濟的發展需要政府土壤的培育;二是只有在政府更有力的主導推動下才能減輕經濟體制轉型所導致的社會動蕩,促進經濟、權力、文化和信息資源再分配過程中的公平公正;三是我國市場經濟體制改革發展到一定高度,但政治制度改革的滯后使社會團體無法快速發展,勞資關系和勞動者權益唯有依靠政府政策法律協調才能得到保障。在勞資關系調整中政府起著關鍵性作用,在推動勞動合同、集體合同、完善勞動力市場、發揮工會職能、培育勞動者集體力量等方面政府做了大量工作,加強政府“主導型”勞資關系模式應當成為我國勞資關系調整的主導方向。對此,政府應強化以下工作:首先重視勞動政策和法律法規的基本手段調整和規范勞動關系,為和諧勞資關系提供正確的政策導向和價值取向。其次通過嚴格執行公共政策和法規,創造和諧有利的環境,超越勞資雙方主體各自利益之上,推動勞資雙方加強溝通協調、談判,使勞動政策、法規確定的內容轉變為實踐。再次政府直接或間接介入勞動糾紛和爭議,控制損害勞動者和社會利益的行為,使勞資沖突、社會損失降至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