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善蔬菜價格形成機制研究

農業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 彭 超

隨著我國國民經濟的快速增長，人民消費水平不斷提高，其飲食結構也發生了很大轉變。一方面，食物消費結構由植物纖維消費為主向植物纖維和動物蛋白與脂肪兼重轉變;另一方面，植物纖維消費本身也有高級化的趨勢，突出表現在谷物消費比重下降，蔬菜水果等消費比重不斷上升。進入21世紀以來，蔬菜價格波動對人民生活的影響不斷增加。目前，我國糧食等大宗農產品市場調控政策轉型方向已經基本確立，肉類市場調控政策體系也有了雛形，但蔬菜等鮮活農產品的價格調控機制尚不健全。尤其是近年來，部分蔬菜價格波動頻率加快、波幅加大，甚至出現價格大起大落。其結果是:一方面蔬菜價格波動劇烈，消費者反響強烈;另一方面競爭加劇，農民并沒有從價格上漲中獲得相應的利潤，反而經常成為價格下跌的受害者。不論是作為消費者還是生產者，都對蔬菜價格大幅度波動付出了較高的成本。因此，研究蔬菜價格波動，探尋其背后的影響因素，分析健全蔬菜市場調控政策，對于穩定蔬菜市場和促進農民增收具有重要意義。

一、主要品種蔬菜價格波動趨勢與特征

(一)蔬菜價格波動具有明顯的周期性。

蔬菜生產周期性較強。在一段時間內，不同地區蔬菜扎堆上市，那么其供應量大，價格就相對較低;而如果蔬菜生產周期都處于供給淡季，那么其供應量小，價格就會上漲。例如，2014年年初海南地區溫度較低，造成該省蔬菜上市較晚，從而與內地蔬菜季節重合，部分地區部分品種蔬菜價格出現銷路不暢和價格下跌的情況。

(二)蔬菜價格波動頻率有所加快。

隨著設施農業的發展，蔬菜生產周期有所縮短。尤其是，為了保障蔬菜供應和拓寬農民增收渠道，“菜籃子”工程深入推進，各地政府通過補貼等方式支持設施農業發展，大棚、溫室大規模發展。2010年，全國各地曾經掀起一波設施農業上馬熱潮，這直接成為2011年全國部分蔬菜價格下跌的誘因之一。

(三)不同品種的蔬菜價格波動特征不同。

圖1至圖3展示了2010年以來不同品種蔬菜的價格波動情況。葉菜生產技術簡單，生產相對簡單，因此價格波動性相對較大。莖菜主要是看耐儲藏性，易于儲藏的蔬菜價格波動較小。根莖類蔬菜栽培需要人工較多，產量比較穩定，價格波動較小。總體而言，大部分蔬菜上漲比較緩慢，但是下跌速度較快。而且，“菜籃子”工程并不針對具體的蔬菜品種，但是并沒有規定種植的種類，而僅是以種植面積或產量為衡量依據。這樣，農民就傾向于生產易于生產的葉菜，導致葉菜供給變動更大，于是葉菜價格波動幅度較大、頻率較快。

二、蔬菜價格形成的過程

(一)生產環節。

種子秧苗價格。蔬菜種子秧苗價格相對比較穩定，對當年蔬菜價格的影響并不顯著。

肥料農藥費用。化肥農藥價格的波動對蔬菜價格變動直接影響。蔬菜生產過程中，病蟲害發生頻繁，化肥農藥的使用量較大。特別是，大棚蔬菜對化肥、農藥等農資需求量更大。農資價格上漲會直接推動蔬菜生產成本增加。

圖1 2010年以來莖菜價格波動

圖2 2010年以來葉菜價格波動

圖3 2010年以來根莖類蔬菜價格波動

人工成本。蔬菜是勞動力密集型產品，占蔬菜生產成本的相當大一部分。近年來，蔬菜價格季節性上漲與勞動力季節性短缺也有一定的關系。

設施成本。設施農業生產前期投入成本較高，而且極易受到臺風、雨雪等風險影響。而且，大棚蔬菜上市時間多為反季節的，因此，設施蔬菜價格較高。

(二)流通部分。

流通環節成本較為高昂。主要在于:一是環節多，農產品從田間到餐桌要經過5～6個環節，層層加價，價格不斷提高;二是損耗大，農產品的損耗一般達到1/3;三是經營負擔重，租金、攤位費、進場費近年來大幅上漲。

表1 2013年大白菜成本收益元

表2 流通過程中的價格變化 元/斤

三、影響蔬菜價格波動的主要因素

(一)自然災害。

隨著全球氣候變化，極端天氣事件頻發。而且，蔬菜生產者規模擴大，一次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更大。2014年7月18日海南遭遇強臺風“威馬遜”襲擊，導致蔬菜損失很大。據地方農業部門反映，臺風來臨前，許多菜農提前采收，很多蔬菜甚至是剛種植不久的菜苗。

(二)食品安全事件。

食品安全事件經常引發全社會關注，直接導致消費者對蔬菜的信任度下降。2010年1月，武漢市農業部門例行抽檢時發現，來自海南的豆角含有禁用農藥——水胺硫磷，且殘留超標。當年2月，武漢市農業局開始禁止海南豇豆進入武漢市場。春節后，海南豇豆嚴重滯銷。據崖城鎮農業部門反映，當時豇豆日收購量由正常季節的5萬斤下降到不到8000斤。

(三)蔬菜生產扶持政策。

近年來，配合“菜籃子”工程建設，地方出臺了一系列設施農業發展的扶持政策。但是，正如上文提到的，在蔬菜流通市場化、供求決定采集的情況下，各地方政府的生產扶持措施具有一定的盲目性，會導致蔬菜種植面積大起大落，在市場運行過程中對價格波動產生放大和助推作用。

四、國內蔬菜價格形成機制中存在的主要問題

(一)國家調控水平低。

蔬菜不像糧食等大宗農產品，沒有相應的國家收儲制度，個別品種市場交易量小，易受游資炒作，也容易出現囤積居奇現象。于是，部分蔬菜品種有時會出現價格劇烈波動，波動頻率加大。

(二)市場主體組織程度低。

農民經紀人、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超市等流通環節經營主體更多追求自身利潤的增長，與農戶形成的利益聯結機制與風險分擔機制還比較薄弱，而且分布不均、規模小、輻射與帶動能力弱。而本應最代表農戶利益的專業合作社有時部分或完全被少數人操控，未能真正強化農民談判地位。

(三)市場流通環節過多。

農產品從田間地頭到餐桌要經過農產品經紀人或運銷商、批發市場、二級批發市場、農貿市場等5～6個環節。蔬菜流通每個環節涉及人工費、加工費、存儲費、攤位費、進場費運輸費等。有些大中城市要求“貨車限行”，罰沒支出也給提高了蔬菜的流通成本。經過層層加價，每個環節通常加價10% ～20%，最終導致消費者支付了較高的價格，而農民卻無法從中獲益，農產品市場呈現出“中間笑，兩頭叫”的局面。

(四)流通過程中損耗大。

由于基礎設施建設仍不到位，特別是農村道路設施仍然比較落后。例如，農村通硬化路的建制村僅占84%，而且承載力低，道路狹窄，坑洼較多，路況糟糕，缺少道路養護，增加運輸困難，不利農產品快速運輸。此外，流通設施如保鮮儲藏、冷鏈物流系統等因成本較高，普及率較低，尤其不利于鮮活農產品的流通。造成我國農產品進入流通領域后損失嚴重，據業內人士介紹，蔬菜流通腐損率在30%以上，每年損失達到1000億元以上。

五、蔬菜價格調控的國際經驗

(一)美國。

美國農業部農產品營銷服務局是部分食物援助計劃和價格支持政策主要的操作部門。農產品營銷服務局的商品采購員負責購買各種食用農產品，用以支持全國學校午餐項目(National School Lunch Program，簡稱NSLP)和其他食物援助項目。同時，這一政策也通過平衡供給與需求達到保持農產品市場穩定的目的。近年來，該項目較多地支持蔬菜購買，以保證美國國民的營養均衡。

一般而言，商品采購每兩周或者每月舉辦一次。農產品營銷服務局專家對食品加工業極為熟悉，并且會與食物與營養服務局(Food and Nutrition Service，簡稱FNS)和食品安全方面的專家共同合作。大體步驟如下:

第一步，AMS和FNS對招標產品的要求進行標準化，每一個標準都為產品提供了生產、包裝、樣品、檢驗做出詳細規定。

第二步，美國農業部評估市場形勢，確定農產品的供求及其價格。這期間，農產品營銷服務局和食物與營養服務局會考察并確定食物援助項目受益者的需求。如果食物援助項目是學校午餐項目，那么就由學校食物監督部門向農產品營銷服務局在各地的分支機構提出農產品需求，美國農業部在各地的分支部門會向學校分配經過初級加工的食用農產品。

第三步，向相關行業發布通知，農產品營銷服務局商品采購項目采取公開招標的方式，在其網站上貼出招標產品和投標截止日期，收集競標或者與加工商商討合同細節。食物與營養服務局負責敲定食物援助受益者需求的數量、質量以及產品種類的細節。

第四步，開標之后也是在網上公布中標情況。

第五步，農產品營銷服務局和食物與營養服務局共同監督中標加工企業，主要考察相關產品能夠符合聯邦食品安全法律法規。

第六步，由需求者(例如學校事務監督部門)從加工商處取貨。

第七步，加工商跟食物與營養服務局統一結算。

(二)日本。① 本部分內容部分參考了農業部貿促中心編:《農業貿易研究(2009—2013)》，中國農業出版社，2014年版。農業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高強博士根據日文資料做了部分補充和更新。

第一，完善穩定價格制度。蔬菜穩定價格制度是根據1966年生效的《蔬菜生產和市場穩定法案》制定的，該法案曾被多次修訂，最近的一次是2002年，它賦予農林水產省指定蔬菜生產區和消費區的權力，并力求蔬菜產區“指定性”蔬菜的生產滿足消費區的需求。當14種對象蔬菜的市場銷售價格低于保證基準額(平均銷售價格的90%)，②包括白菜、蘿卜、土豆、胡蘿卜、圓白菜、黃瓜、西紅柿、茄子、青椒、菠菜、萵苣、洋蔥、蔥和芋頭。為了緩和價格波動對蔬菜生產的影響，由生產者、地方政府以及中央政府共同出資設立的基金向生產者提供補助金。申請作為補助對象的蔬菜，必須滿足以下四項條件:(1)蔬菜產地必須是農林水產大臣指定的產地;(2)蔬菜必須經過政府注冊的團體或個人銷售;(3)經過指定的市場銷售的，必須滿足銷售期限方面的規定;(4)符合指定的產品規格。

第二，實施蔬菜供應地差價補貼、合同定購補貼以及應急供求調整對策。對蘆筍、南瓜、菜花、甘薯、青豆、苦瓜等34種蔬菜制定一個參考價格，當市場價格低于參考價格55% ～80%的時候，則按照參考價格80%與市場價格之差的80%進行補貼。對14種價格穩定計劃下的蔬菜和34種供應地差價補貼蔬菜，實施合同價與市場價聯動補貼。對部分易暴漲暴跌的蔬菜品種，實施延遲銷售、轉加工和自行處理補貼。

第三，健全蔬菜保險制度。1973年，日本開始試行蔬菜保險計劃，到1979年該計劃正式實施。對諸如馬鈴薯、四季豆、紅豆以及所有在覆蓋范圍內種植的蔬菜，政府都將提供保險補貼。當覆蓋設施及其附屬品被損壞、或者蔬菜本身遭受損失時，菜農都有權獲得由政府支持的保險補償。

六、政策建議

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讓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就要求堅持市場化改革，逐步厘清政府和市場的作用邊界，把該放的放到位，減少對農業生產微觀經濟活動不必要的干預和限制。

(一)出臺蔬菜生產流通方面的權力清單。

建立重要蔬菜品種調控目錄制度，以大中城市為重點，區別基本膳食營養的敏感農產品、食物消費升級的重要農產品、出口加工原料需求的大宗農產品，采取分類管理，建立差異化的市場調控政策。健全“菜籃子”市長負責制考核激勵制機制，探索建立地方蔬菜價格穩定基金。

(二)積極培育市場化蔬菜流通主體。

需要積極推進農產品流通主體的發展培育，在資金和政策上給予傾斜，提高組織型流通主體的規模與輻射帶動能力，增加分散型流通主體的數量與分布率，強化生產主體與流通主體的利益聯結與風險共擔機制。同時，提高農戶的組織參與程度，增強農戶進入市場、獲取市場信息、參與市場談判和市場競爭的能力。

(三)花大力氣降低流通成本。

圍繞“農超對接”流通模式，進一步豐富農產品直銷渠道，發展“農餐對接”、“社區直送”、“訂單生產”、“網上直銷”、“周末市場”、“產銷聯盟”等多種方式，以減少流通環節。另外，盡量降低每個環節的成本，繼續“綠色通道”網絡建設，并打通農產品流通“最后一公里”，落實批發市場稅費優惠減免政策，逐步降低流通成本，縮小運銷價差。

(四)盡最大努力減少流通損耗。

加快交通基礎設施建設，加大水路、鐵路、公路運輸能力，同時要重視道路建設質量與道路養護工作，確保有路必護，重點加強農村道路設施建設與養護，尤其是重點產區，注重提高運輸效率。繼續實施批發市場升級改造，完善現代化配套流通設施建設，普及保鮮儲藏、冷鏈物流設施等，降低鮮活農產品腐損率。

(五)多措并舉完善蔬菜保險政策。

進一步完善農業保險補貼政策，對農業保險實行低收費高補貼，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制定適合當地情況的蔬菜保險方案。尤其是，鼓勵商業保險公司開發適宜蔬菜生產流通的保險險種，各級財政設立專項資金對商業保險公司開展蔬菜保險業務給予適當補貼，并盡量給予從事商業性蔬菜保險的企業稅收上的優惠政策。以地方農經部門為依托，由保監、農業、氣象、保險公司等部門共同組建農業保險領導小組，為不同農業生產主體提供勘察定損服務，保障農業保險事業健康發展。大力開發針對臺風、集中雨雪天氣的巨災保險，充分利用金融市場和國際市場，建立農業巨災風險分散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