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菜流通效率分析與探討——基于縱向產銷環節和橫向流通模式視角

農業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 張雯麗

隨著農業生產技術進步，交通運輸網絡日益發展以及現代化交通運輸工具的普及，農產品流通由周邊地區向核心地區流通逐漸轉變為南北、東西跨區域、遠距離的大范圍流通。由于鮮活農產品生產供給具有明顯的季節性、區域性和結構性特征，在大流通格局下，除自然和市場風險影響供給和市場，流通環節通暢與否、效率高低也是關乎鮮活農產品國內供需平衡和市場穩定的關鍵因素。

一、流通效率的內涵與衡量指標——觀點綜述

效率一詞最早在拉丁文中出現，是指有效的因素。19世紀末，效率的特定含義應用于機械工程方面，表示輸出能量與輸入能量的比值。隨著社會經濟和產業發展，效率的應用范圍日益廣泛。在農業領域，流通效率也被廣泛應用并日益受到重視。

從國外學者對流通效率的研究來看，Fred E Clark(1990)認為研究市場流通效率可以從兩個視角來進行，一個是從單個企業的角度，一個是從社會公眾的角度;從企業角度來看，獲取利潤的高低或經營成本的大小是評價市場流通效率的一個主要標準;而從社會公眾角度來看，評價市場流通效率的高低，一方面要考慮流通服務的水平;另一方面要考慮提供這些服務所需要的成本，如果服務質量高，但成本或價格很高，就不能認為市場是有效率的，同樣，服務價格很便宜，但服務質量不能滿足消費者的需要，也不能認為市場是有效率的。日本學者福井清一(1995)主張通過流通結構對流通效率進行分析。孟加拉國的Shahiduzzaman M Elias等(2000)依據生產與零售價差來評價流通效率。印度尼西亞的Delima A Darmawan等(2000)用流通差價率和市場一體化程度來評價流通效率。菲律賓的Aida RLibrero等(2000)用運銷成本與消費者價格之比、運銷差價與消費者價格之比、運銷成本與運銷差價之比這三個指標中的一個或幾個來評價流通效率。

從國內研究來看，吳雋文(1990)認為流通力與流通效率兩者是內在因素和表現形態的關系。姚力鳴(1992)應用流通生產率、流通毛利率、庫存率三個指標來衡量流通效率。李輝華(2005)認為，商品流通效率是一個衡量商品流通整體質量的概念，指商品在單位時間內通過流通領域所實現的價值量與流通費用之差。宋則(2006)認為，流通效率是指流通業的整體運行節奏，是判斷流通業競爭力強弱的核心指標，流通效率是一個綜合指標，通過流通速度、庫存率和社會物流總成本占GDP的比重三個指標體現出來。徐從才(2006)等認為，流通效率是指流通實現過程中價值補償的程度以及利益的和諧度，具體包括流通產業效率和流通組織效率?？軜s(2008)構建了以農產品流通主體為中心，分別從農產品流通模式、流通結構、流通技術、流通網絡布局和流通制度等角度對農產品流通效率進行較為全面綜合分析的整體框架。盧凌霄(2008)認為從生產者角度看，能賣出較高的價格就是效率高;從流通廠商角度看，如何快速高效低成本是其主要指標;從消費者角度看，能夠以最低價格獲取高質量多品種的產品則代表著較高的流通效率。張磊(2011)用市場整合度、市場集中度、技術效率、消費者滿意度、流通差價、交易費用、流通時間七大指標來綜合評價流通效率的高低。

二、蔬菜流通效率的關鍵要素

從廣義上說，商品流通包括實物流通和附著于商品實物的各類信息流通。其中，實物流通即商品實體在產銷地間和不同環節、不同主體間的運輸和流轉;信息流通則包含商品自身成本、價值在各環節的變動以及產品市場信息的流通。從宏觀微觀視角來看，實體物流和商品成本價值的流通為微觀要素，市場信息流通則為宏觀要素。

在流通要素中，價值效率是最重要的指標，也稱為狹義的流通效率，在實際中使用也最多。但對當前我國農產品大流通而言，僅從價值效率來反映流通效率，雖具有經濟參考價值，但實際意義相對偏弱。主要原因:一方面，農產品特別是鮮活農產品季節性供給特征明顯、價格波動大且頻繁，因此，基于動態的完整數據評價其投入產出更加合理，但在實際研究中很難獲取完整的動態面上數據，通過調研、樣本采集等方式獲得的多為靜態點上數據;另一方面，近年來，隨著農業生產發展，農產品數量規模已達到一定水平，基本能滿足需求，農產品特別是鮮活農產品從產到銷全程間的品質、安全越來越成為社會普遍關注的對象。另外，市場信息能否在產銷各環節有效傳遞也成為影響市場穩定的核心因素。基于以上考慮，對農產品流通效率的衡量需綜合考慮廣義的流通效率。針對農產品特別是鮮活農產品，評價其流通效率的基本要素應宏觀微觀相結合，包含“信息”、“時效”、“成本”和“品質”。

本研究擬以蔬菜為例，從市場信息和價格傳遞角度考察宏觀信息流通效率，從流通時間、流通成本和品質安全角度考察微觀物流效率。由于我國蔬菜流通呈現出產地到銷地批發市場(70%～80%通過批發市場流入銷地)多點對一點、再從銷地批發市場到零售終端一點對多點的鮮明特征，同時蔬菜從產到銷存在多種流通模式。因此，在研究中我們首先解析縱向產銷環節效率，而后比對橫向不同流通模式流通效率，從而綜合評判蔬菜流通效率。

三、產銷環節蔬菜流通效率的實證分析

(一)信息效率。

信息效率包括區域間的市場信息傳遞和區域內的市場信息傳遞，前者主要體現在產銷地之間、產地之間和銷地之間市場價格傳遞是否充分，可以通過市場整合檢驗判斷;后者主要體現在產地內、銷地內信息在不同主體間的傳遞是否充分、及時、有效。

1.區域間的市場信息傳遞。在已有研究中，對蔬菜價格傳遞和市場整合有較多研究。本研究選擇山東和北京兩大產銷區的大白菜、西紅柿和青椒三類蔬菜為對象;研究時段為2008～2013年，價格采用農產品批發價格數據集市價周價數據;①其中，大白菜、西紅柿314組數據，青椒319組數據。研究方法選擇相關系數、格蘭杰因果檢驗和協整檢驗法。②基于相關研究較多，研究方法較成熟，本文中不再對過程贅述，僅對結果進行描述。

經過平穩性檢驗，分別對山東和北京的大白菜、西紅柿和青椒價格進行了格蘭杰因果檢驗和協整檢驗。從結論來看，山東和北京的三類蔬菜價格均呈現極高的相關性(大白菜、西紅柿和青椒相關系數分別為0.89、0.96、0.92)，產銷區間價格互為因果關系，從長期來看，兩者存在顯著的協整關系。顯示市場供需及價格信息在產銷地間實現有效傳遞。

2.區域內的市場信息傳遞。區域內的市場信息傳遞主要集中在市場經營主體間的信息獲取和傳遞。在我國，蔬菜交易方式仍以對手現貨交易為主，因此，價格形成于買賣雙方交易過程中，同時價格受主體、成交量、蔬菜等級等因素影響，各主體交易行為和成交價格相對獨立。與電子交易和公開拍賣交易方式相比，對手現貨交易模式下，市場信息在及時、公開、大范圍傳遞方面存在一定滯后和效率損失，但由于市場經營主體間彼此熟悉熟知，市場行情一旦有變化，主體間通過面談、電話交談等方式均可以快速獲取最新信息，因此，區域內主體間的信息交流總體較為通暢，由此也使各主體的交易價格趨同一致，最終形成全國范圍的市場價格。在山東壽光農產品物流園、北京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以及海南省?？谑?、澄邁縣針對經銷商以及經紀人的調研反饋來看，市場信息的傳遞主要依靠主體間相互交流。

專欄1

澄邁縣瓜菜運銷協會成立于2000年。該協會由本地產銷大戶、合作社、(經紀)代理人、冷庫經營主體和物流經營主體共同組成。目前，會長理事共29人，協會成員分布在全縣各鄉鎮。成員間市場信息共享、資源(如冷庫、物流運輸)相互合作、并定期反饋市場信息指導生產。在實際運銷過程中，各主體自負盈虧。目前澄邁冷庫占全省的1/3多，有6萬噸。由協會收購的菜占全島的1/5，銷售的菜達40萬噸，占澄邁縣的80%，占全省的12%(340萬噸)。

資料來源:作者調研整理。

從調研情況看，區域內市場信息傳遞有三個重要特征:

一是市場信息傳遞與經營主體類型高度相關。該運銷協會各成員分布于生產、運銷產業鏈各環節，獲取市場信息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能及時了解市場各環節最新動態，通過信息的交流和匯總，有助于對市場做出較準確的判斷，并將信息反饋給各主體。

二是市場信息傳遞與主體合作程度緊密相關。該運銷協會各主體長期以來相互合作，已形成較為穩定的合作模式，如經紀人收發貨、冷庫和運輸車隊租用等，主體間合作程度越高，信息獲取、傳遞和反饋的效率相應越高。

三是市場信息傳遞效率與信息網絡分布密切相關。協會成員分布在全縣各鄉鎮并長期從事經紀、運銷、冷鏈經營和運輸等。深入信息末端的網絡分布，能促使各成員快速實現市場一線信息向上游環節的反饋，最終將信息反饋到生產環節，通過經紀人和生產組織主體如合作社等協助普通農戶、種植大戶調整生產規模和種植結構。

(二)物流效率。

從蔬菜的實物流通來看，效率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流通時間，二是流通成本，三是流通品質和質量安全。即在最短的時間、消耗最低的流通成本、實現低損耗、高品質流通，則流通效率相應越高。其中，流通品質與質量安全在不同流通模式下體現的更為突出，因此，在產銷環節分析中，僅對前兩個關鍵要素進行分析。

蔬菜在產地和銷地的流通渠道、環節和主體存在較大差異。為更清晰的判斷物流效率，我們將流通過程分為產地到銷地批發市場，從銷地批發市場到零售終端兩個階段。

1.流通時間。從產地到銷地批發市場，流通過程包含從產地收購和運輸至批發市場全程，流通時間涵蓋收購、運輸和交易時間。蔬菜流通時間主要由產銷地間及銷地內的運輸和交易時間占據。運輸距離、交通設施、海陸路況、交易方式、交易環節等直接影響蔬菜流通時間。

從產地收購來看，為保證蔬菜新鮮程度，采收和收購對接緊密，交易時間通常都較短。在山東、海南等蔬菜主產地，蔬菜基本都由經紀人在田頭交易市場實現收購，農戶為配合經紀人田間地頭收購時間和批發市場交易時間，多在凌晨采摘、包裝，凌晨在批發市場交易。

由于產銷地距離遠近差異較大，南北方產地蔬菜運輸時間不盡相同。北方產地來看，山東是全國最主要的蔬菜批發集散中心，壽光物流園區交易的蔬菜90%發往全國各地。壽光物流園區蔬菜交易主要集中在凌晨3～7點，采用電子交易結算，交易時間較短、效率較高。從運輸來看，蔬菜由山東物流園區運輸至內蒙古需3天(72小時)，運輸至甘肅蘭州、四川成都需2天(48小時)，運輸至北京需1天(24小時內，凌晨摘菜，中午裝車發貨，凌晨至北京批發市場交易)。南方產地來看，海南、廣西、云南等是蔬菜北運的主要產地。目前交易方式主要以田頭交易為主，多以現金結算。與北方產地和集散中心相比，南方產地由于維度偏南，蔬菜運輸前還需經過10余小時的預冷。其中，海南蔬菜運至北京需預冷15小時，運輸55小時，至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需3天(72小時)左右，云南蔬菜至北京約需2天(48小時)，湖南蔬菜運至北京需1天(24小時)左右。除跨區域遠距離流通外，在銷地周邊的蔬菜產區也可為銷地實現近距離供貨。由于距離較近，供應蔬菜時間相對較短。河北、天津等地蔬菜運輸至北京批發市場多數可在4小時以內實現。從調研來看，由于我國在全國范圍內實施了綠色通道，高速公路基礎設施相對較好，因此從產地到批發市場的流通時間基本與距離成正比。

從銷地交易來看，在銷地內的蔬菜流通主要體現在從批發市場到消費者手中，按照流通模式來看，基本有“批發市場—二級批發市場—集貿市場—消費者”、“批發市場—超市—消費者”、“批發市場—直營店—消費者”以及“批發市場—集團配送”幾種模式，流通環節越多，流通時間相對越長。但無論哪種模式，由于流通距離相對較近，同時為保證蔬菜的低損耗、鮮活，不同流通模式到達零售終端的流通時間基本都控制在半天以內。一般來說，批發市場交易高峰通常在凌晨2點至5點之間。經過批發市場分流后，蔬菜在一小時內即可到達銷地二級批發市場、商場超市、直營店或集團客戶，集貿市場商販也盡可能在短時間內將蔬菜運至銷售終端。從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的流通過程來看，至早晨7點，蔬菜可實現配送至各零售終端。

2.流通成本。從產地到銷地批發市場。產地到銷地的流通成本基本由以下幾個部分組成:打包、預冷(南方菜)、裝車、運輸等。產地與銷地的距離和運輸方式是影響流通成本的主要因素。通常距離越遠、對運輸方式要求越高(如冷鏈)，則流通成本相應越高。以海南、云南、山東、湖南等地蔬菜運輸至北京為例。海南辣椒運輸至北京需支付卸車、預冷、裝車成本費用0.04元/斤，經紀人代理費0.1元/斤，第三方物流費0.5元/斤，從費用支出占比來看，物流費用占產銷地流通成本的78%。云南蔬菜運輸至北京需支付物流費用0.4元/斤，占產銷地間流通成本的67% ～80%。山東圓茄運至北京，支付包裝、裝車費0.1～0.15元/斤，經紀人代理費用0.1～0.15元/斤，物流費用僅為0.12元/斤，占產銷地流通費用的比例不高于37.5%。湖南大白菜運輸進京需支付裝車及經紀人代理費0.07元/斤，第三方物流0.075元/斤，物流支出占產銷地間流通費用的51%。

從產銷地間流通成本構成來看，距離越遠，物流費用越高，在流通成本中占比也越大;從分項成本絕對值來看，物流費用中各地裝車、經紀人代理費用方面總體較為接近，差異主要集中在第三方物流。但將距離因素考慮進來，單位距離的成本實際相差不大。

表1 蔬菜運輸至北京發生的流通成本 元/斤

從實際成本構成來看，與產地到批發市場的銷售成本相比，銷地到零售終端的成本在蔬菜價格形成中才占據了重要地位，特別是最后一公里，通常也是價格翻番的一公里。

從銷地到零售終端。期間發生的費用歸并為銷售成本。銷售成本主要是批發市場交易費用、運輸費、零售終端的入場費、攤位費、雇工費、損耗費等。銷售成本主要受銷售環節、銷售場所、運輸距離及交通工具影響較大。銷售環節越多，如經手二級批發市場、批發商販再到菜市場，期間經歷的銷售環節、主體越多，銷售成本也相應越高;銷售場所店面租金直接影響銷售成本，如商場超市、社區直營店(政府資助補貼的除外)租金、進場費相對較高，社區菜市場、社區菜攤的租金、水電費相對較低，銷售成本相應較低;銷地區域內零售終端離批發市場越遠，運輸流通成本相對越高;選擇第三方物流、租車費用相比零售終端主體自行運輸的費用更高?？傮w來看，銷地批發市場到零售終端過程中發生的流通費用相對穩定且占比較小，成本最高的在零售終端發生的費用。以中國農墾新發地菜籃子直營店為例，每月支出門面租金4000元，雇工工資6000元，考慮店面損耗、蔬菜損耗、水電支出等，合計支出11 000元左右。從銷售費用構成來看，門面費和雇工工資占到91%。集貿市場的零售費用①該項費用以海南的集貿市場零售成本調研為例。成本支出主要集中在攤位費、市場管理費、水電費和其他費用等方面，占比分別為47%、9%、1%和43%。

四、不同模式蔬菜流通效率的比對分析

為進一步對比分析不同流通模式下的流通效率，我們以中國農墾集團為例。中國農墾集團總公司2011年成立農產品物流營銷中心，開展蔬菜等農產品產銷及配送業務。集團每年對外供應蔬菜能達到100多種，每天平均保持在60～70種。為保證蔬菜來源渠道，集團分別在河北、天津和北京建設蔬菜基地。在冬春蔬菜供應淡季，供應蔬菜主要以新發地批發市場蔬菜為主;在春夏基地蔬菜上市時，基地蔬菜和批發市場蔬菜均有供應。

農墾集團蔬菜產銷鏈組成如下:供貨主體為批發市場(普通農戶)和生產基地。流通和銷售主體涵蓋批發市場、商超和直營店。銷售對象為集團客戶(占50%)、普通居民(占30%)和高端禮品客戶(占20%)。蔬菜供貨渠道為生產基地和新發地批發市場。銷售模式分為直營店銷售(包含加盟店銷售)、集團配送和高端禮品三類。通常農戶的菜絕大多數通過批發市場流入銷售環節;基地的菜部分供應商超，部分進入直營店(聯盟店)，部分直接供應集團客戶或通過批發市場中轉，配送到集團客戶，少量基地精品菜供應高端禮品。

對比不同模式的流通效率:

(一)成本及加價。

受標準化生產管理等因素影響，生產基地蔬菜生產成本一般高出農戶生產成本20%左右。為確保實現平穩供應，農墾集團與生產基地一周簽訂一次供應價格。針對銷售對象的不同，集團客戶在生產成本或批發價格的基礎上加價15%(如食堂、政府機關)～25%(特定客戶群體)，普通門店加價10% ～15%，高端、禮品蔬菜加價50% ～70%，到消費者手中價格比門店價格加價30%左右，比成本價加價25% ～50%。

圖1所示為中國農墾集團基地供貨(西紅柿)的幾種流通模式的成本及加價情況。選擇基地供貨可以細分為四種流通模式，分別為:“基地—新發地—門店(集團)自提”、“基地—新發地—門店—消費者”、“基地—新發地—集團客戶”和“基地—高端禮品”。其中，西紅柿在基地的出貨價為4元/公斤，通過物流配送至新發地成本價為4.2元/公斤，加上倉儲費用0.2元/公斤，成本達到4.4元/公斤。若門店和集團客戶選擇自提，供貨價格則為4.4元/公斤。由新發地配送至門店，加上配送費后成本達到4.7元/公斤，綜合考慮銷售成本和限價①中國農墾集團和新發地菜籃子工程項目有合作，每類蔬菜門店銷售價格均設有上限。后，門店銷售價格為5～6元/公斤。若由新發地配送至集團客戶，由于集團客戶需求量較大且長期合作，因此，供貨價格比配送至門店要低，為4.5元/公斤。挑選作為高端禮品銷售的西紅柿，經由基地直接配送至特定客戶，售價達到6～7元/公斤。

盡管農墾集團的流通模式尚不能完全反映市場中蔬菜流通的全部狀況，但案例中呈現的流通模式均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如門店自提和集團自提代表直銷模式，由門店到消費者代表大眾類的流通模式(流通環節比“批發市場—農貿市場—消費者”更短)，高端禮品流通模式代表新型流通業態模式。從不同流通模式來看，流通加價情況存在一定差異。總的來說，直銷模式下流通環節最少，加價和價格最低，其次是集團配送蔬菜，再次是流通環節稍多的直營店模式，最高是高端禮品模式。

(二)流通時間。

蔬菜上市具有極強的季節性和區域性，以北京市場為例，1～4月的冬季蔬菜主要來自海南、湖南、廣西、廣東。4～6月的蔬菜來自河北、山東、山西等地。7～9月，張家口、內蒙古、東北等高原冷涼地區為蔬菜來源地。10～12月蔬菜主要來自河北、山東大棚菜。如此反復，形成較為穩定的蔬菜供應格局。

從蔬菜供應來源地和上市時段來看，蔬菜流通在某一時段總體集中在某一區域。不同流通模式下，產地到銷地的流通時間以及從銷地到終端的流通時間都大體相當，因此，無論哪種流通模式，流通所耗時間差異不大。

圖1 中國農墾集團蔬菜不同流通渠道供貨成本(單位:元/公斤)

表2 北京市蔬菜供應來源地及供應時段分布

(三)產品質量。

不同流通模式下，蔬菜的品質和安全存在較為明顯的異質性。首先，從供貨來源看，與普通農戶供應的蔬菜相比，基地供應的蔬菜生產標準化程度更高，質量監管較嚴，產品品質和安全性保障性更高。其次，從流通對象來看，從地頭或基地直接進入批發市場流通的蔬菜多為大宗類蔬菜，這類蔬菜種植面積大、規模大，居民日常消費量較大，日均成交規模較大，平均價格總體不高，如大白菜、土豆、豇豆、大蒜、西紅柿等。從地頭或基地直供超市，以及出口的蔬菜多為生產規模相對較小、日常消費規模不大或外觀優良、品質高、包裝好的精品類蔬菜，如彩椒、圓茄等。再次，針對的客戶和定位不同，蔬菜菜品流向不同的市場。對種植基地和經紀人的調研顯示:同種類蔬菜，品質佳、外觀好的優先配送至高端禮品或商超，相對較差的發至批發市場，如農墾集團基地種植的高品級蔬菜供集團客戶，中低品級供應批發市場和門店。

從損耗來看，基地直供商超，高端配送的蔬菜包裝較好，流通環節較少，流通過程中損耗也相對較低(大多在5%左右)。通過批發市場到各級批發商到集團客戶以及零售終端的蔬菜損耗相對較大，僅在批發市場環節，部分葉菜損耗能到5% ～10%，部分莖菜(豇豆)損耗達到15%。

綜合來看，基地直供商超，高端配送的蔬菜品質和安全性相對更優，但由于其生產標準化、監管水平更高以及包裝更好，其生產成本也相對更高。對于大型經銷商來說，盡管基地生產成本更高，但為了有效確保蔬菜供貨來源和質量，他們更偏好自建基地。目前中國農墾集團7家基地里，有2家實施了追溯體系(條形碼)。據其負責人介紹，未來如果能找到合適的合作對象，他們還將進一步擴大基地。針對海南和山東等產地的大中型經銷商的調研也顯示出相同的傾向。

五、制約蔬菜流通效率的深層次因素探討

(一)流通格局:產銷區分割導致流通距離較遠時間較長。

當前我國的蔬菜產銷格局呈現出鮮明的南北分割特征?！澳喜吮边\，北菜南運、西菜東運”等流通格局導致產銷鏈條較長，環節多，由此流通成本必然隨之上升。以海南蔬菜出島為例，不考慮陸路單位距離的運輸成本，僅過海一項使得蔬菜的單位成本就高出其他地區0.1～0.2元/斤，再考慮過海的時間成本，流通效率損失更加突出。

(二)生產主體:組織化程度總體較低加劇市場波動風險。

蔬菜是典型的勞動密集型產業，人工成本較高，主產區菜農多以一家一戶為單位進行生產經營。在主產地山東、海南等地，受人工約束以及傳統土地文化影響，一方面，蔬菜種植土地流轉速度十分緩慢，蔬菜生產經營規模總體不大;另一方面，一家一戶的獨立生產經營使得蔬菜生產組織化程度發展相對滯后。分散的小農戶經營模式，加之缺乏組織化經營，造成了蔬菜生產小而散的格局特征。缺乏組織的小農戶對市場信息的獲取能力和反應能力都相對較弱，在市場行情好時，經銷商搶收，市場秩序極易混亂;市場行情不好時，又面臨無人收購，農民遭遇賣難，加劇了市場波動，降低市場流通效率。

(三)流通主體:地緣、人緣特質下的“市場性壟斷”和風險

針對山東、海南、上海、北京等產銷地的調研顯示，市場經營流通主體呈現出鮮明的地緣、人緣特征，突出表現為:在產地，從事蔬菜產銷的多為本地人或長期在此的外地經銷商，收購對象與經銷主體之間沒有真正意義的契約合同，但仍保持相對穩定的購銷關系。①熟人社會和農戶之間形成一種無形的契約關系，不需要合同就能穩定的收購和銷售蔬菜。無論是買還是賣，通過拉高或降低價格實現買賣，這種情況在博弈中僅為一次博弈，單次會成交，但從長遠來看，仍需依靠地緣熟人。在銷地，往往表現為經銷大戶對市場的壟斷，一般新的經銷主體很難進入。

地緣、人緣的經銷特征在一定程度上易誘發市場壟斷，進而影響價格形成。這種壟斷通常來自于大型經銷商，他們通過控制產地收購量和批發市場成交量，進而對產銷地價格形成產生一定影響。山東壽光經銷辣椒的張總整個家族都在從事蔬菜產銷經營，幾乎在全國大中城市的批發市場都有鋪位，年蔬菜銷售額達3億元。在山東壽光物流園，由于長期從事辣椒經銷且規模較大，幾乎所有攤販都認識他。在辣椒上市中后期，他從海南收購的辣椒占海南當地辣椒收購總量的比例最高時能達到1/4。據張總介紹，由于經銷規模較大，遇到市場行情波動時，可以通過調配資源或延長發貨期等方式影響收購和銷售價格。在壽光物流園從事菜花批發經營的紀總，日交易的菜花占物流園菜花成交總量比例最高時能達到50%，他對產銷區菜花價格的形成也具有較強的話語權。

人緣、地緣的產銷格局同時也加劇市場風險。海南從事辣椒產運銷經營的郭理事長說“搞農業和賭博沒兩樣”。顯示蔬菜流通經營的風險之大。一方面意指蔬菜經營本身的價格波動風險大，由此帶來的收益波動;另一方面意指在開拓新的市場時，也會遭遇因大型經銷商壟斷帶來的困難。相比長期在市場供貨的商販，陌生的外來商販往往很難打開新的市場，即使把價格降低銷售，但下家基于長遠考慮，也多半選擇購買長期合作的經銷商，而不敢貿然購買陌生商販的貨。博弈最終結果是外來商販將貨品低價賣給長期在此的大型經銷商。收購也是如此，外來商戶通過抬高價格搶收，若僅考慮單次博弈，農戶選擇價高賣給外地商販，獲得一次較高收益。但從長遠來看，若外地商販下次不來，而本地長期在此收購的商販可選擇不與他成交，農戶的菜則無法銷售或耗費高成本才能銷售出去。從長遠考慮，農戶也多數會選擇與長期合作的商販成交。

(四)流通設施:冷鏈設備和物流體系建設與需求不相匹配。

流通設施的完備對流通效率至關重要。目前我國蔬菜物流主要以第三方物流為主，部分產銷地附近或規模相對較大的農戶會選擇自行運輸蔬菜至批發市場實現銷售，但時間成本和物流成本均較高。第三方物流通過信息中心來實現運銷信息匹配、協調物流資源，有效實現了供需對接，降低了經營主體物流成本。但總體上來看，物流體系發展僅解決了量的供給，在質的保證方面仍有欠缺。突出體現在冷鏈物流和冷鏈基礎設施發展相對滯后，制約了流通效率的提升。海南是我國冬季瓜菜的主產區，出島長距離北運預冷處理后可將蔬菜損耗大幅降低，實現保鮮。除海南外，在夏季氣溫較高時期，產銷地間的長距離運輸也需要冷鏈物流配合。目前我國冷鏈物流基礎設施和物流體系建設均存在“旺季不夠用，淡季不使用”的季節性矛盾突出特征。海南省每年蔬菜出島量340萬噸左右，但冷庫建設水平僅為31萬噸，不足需求的1/10。冷庫建設的相對滯后直接影響旺季蔬菜上市的預冷和保鮮。

(五)交易制度和方式:交易手段落后影響流通效率。

在我國各大批發市場，現貨現金交易是主要方式。以新發地為例，凌晨12點至6點為蔬菜的主要成交時段，交易價格由雙方協商定價，現金交易完成后立即發貨，批發市場每天上午10點采集各商戶成交價格形成批發市場綜合價格。這種現貨現金對手交易方式具有價格不統一、價格采集不規范等缺點。山東壽光物流園則是我國批發市場交易方式相對先進的代表，市場采用一卡通電子結算，全程無現金，交易主要集中在凌晨，至清晨基本發貨結束。與對手現金交易相比，節約了交易時間，交易環節相對較少，但與公開拍賣相比，在成交蔬菜標準化、價格形成規范化、發貨時效性方面存在缺陷。

(六)重要環節:“最后一公里”成為“最貴一公里”。

蔬菜從銷地批發市場到消費者手中，流通距離雖然最短，但流通和交易成本最高。在北京新發地的調研顯示，蔬菜零售價格通常是批發價格的2倍。實際上，從零售終端來看，無外乎蔬菜直營店、(商場)超市和集貿市場三大類。直營店蔬菜相對價格最便宜，在批發價格的基礎上，加價10%～15%左右。超市蔬菜部分從基地直供，部分從批發市場購進，成本不高，但由于超市包含了進場費、柜臺費等交易費用，因此，相比批發價格普遍加價50%以上。消費者購買蔬菜的主要渠道仍是集貿市場和分布在各居民小區的社區菜場，這部分經營主體構成了蔬菜流通金字塔的最底層，這類主體數量最多，但平均規模均較小，蔬菜銷售價格最高，比批發價格高出100%。主要原因:一是為保證鮮活易售，菜販購入的蔬菜量相對較少，多數為一天銷售量;二是菜販的流通成本和交易成本總體不高，但由于量少，單位蔬菜的成本相對較高;三是菜販經營主體多為夫妻，經營收入為家庭收入主要來源，量小價格自然較高;四是蔬菜銷售過程中損耗極高，蔬菜售價中會加入10% ～20%的損耗。

六、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一是產地到銷地流通時間和物流成本基本與距離呈正比，單位重量單位距離的成本實際相差不大;銷地到零售終端的成本在蔬菜價格形成中占據了重要地位，特別是最后一公里，通常也是價格翻番的一公里。

二是不同流通模式下消費者定位不同，產品差異化較為突出，流通方式相應有別。流通費用、流通時間、產品質量和信息傳遞存在明顯差異。由于這種差異本身存在著異質性，不同模式的流通效率缺乏可比性。從產需對接角度來看，我國目前仍以批發市場為主要流通渠道和重要環節，考慮到銷地成本在蔬菜價格形成中占據重要地位，無論零售終端是集貿市場、超市還是直營店，從批發市場進貨均是成本最低、數量有保證的最優選擇。

三是主要流通渠道的蔬菜質量安全仍需高度重視?；胤N植以及走高端禮品和商超對接的直供產品在等級和質量安全上優于散戶種植、通過批發市場、集貿市場等進入流通環節終至消費終端的蔬菜。但從流通消費構成比例來看，后者仍然是我國流通的主要渠道，大中城市70% ～80%的蔬菜都為普通散戶種植，并通過批發市場進入消費者菜盤子。因此，對散戶生產和經由批發市場流通的蔬菜更應嚴格把關。

(二)政策建議。

1.提高產地菜農生產組織化程度。積極培育和發展產地蔬菜專業合作組織和協會組織，提高菜農生產組織化程度，及時有效獲取、傳遞和共享市場信息，有效減少農戶在生產經營中的盲目行為和非理性群體市場行為，避免市場波動風險進一步放大，實現市場穩定運行、供需平衡。

2.完善供給環節風險保障機制。一是在人口密集的大中城市，探索實施蔬菜價格保險，通過實施科學有效的保險方案，確保蔬菜生產主體獲得相對穩定的利益，避免因蔬菜價格過低造成農戶利益大幅下降，進而影響蔬菜種植面積造成價格在更大范圍內大幅波動。二是制定應急預案。針對自然災害天氣對蔬菜流通、價格可能造成的影響制定相應的保障預案，提升突發事件應對處置能力，當重大災害天氣來臨或市場出現重要商品供應短缺、價格較大波動時，能夠及時組織調運、投放，保障市場的基本穩定。

3.加強交易基礎設施建設。鼓勵蔬菜產地積極利用地方財政資金或村集體資金，在村頭田間、村集體建設用地上建立田頭交易市場。山東壽光調研顯示，20萬～50萬元的投資規模左右即可實現田頭交易市場的道路硬化、交易大棚建設等。建立起規范有序的交易機制，充分發揮田頭交易市場在銜接產銷地運輸、保障農戶利益等方面的積極作用。扶持大型農副產品生產企業、批發市場增加冷庫布點，配置田頭冷庫車，改善冷庫運營條件。

4.探索建立銷地公益性批發市場和公益性直營店。目前，海南省海口市已建立起四個公益性批發市場，但尚未全面運營。從建立機制來看，公益性批發市場能有效減少蔬菜在批發市場環節的交易費用，有助于降低流通成本，提高流通效益。建議在其他大中城市試點，探索由政府出地、企業投資，建立一批公益性批發市場。通過建立公益性批發市場，影響和帶動非公益性批發市場降低交易費用。通過在大中城市人口密集的社區建立一批公益性直營店，減少銷區蔬菜流通環節，降低最后一公里流通成本，減少消費者支出。充分利用地方財政，對直營店建設實施補貼，促進直營店可持續運營，充分發揮直營功效。

5.完善銷地準入制度。銷地準入制度在強化產地準出制度建設的同時，不斷強化銷地準入制度建立和發展，通過銷售環節的倒逼機制，提高蔬菜在流通過程的質量安全水平保障能力。

6.強化產銷地市場價格監測。建立覆蓋批發市場、集貿市場、直營店的價格監測網絡。針對批發市場在蔬菜價格形成中發揮的重要作用，進一步完善與規范批發市場價格采集體系，并逐步與蔬菜目標價格建立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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