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民
熟悉畢四海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侃大山的能手。每次朋友相聚,總能聽到他“侃侃”而談的聲音。他或者敘事,或者辯理,或者干脆就是“抬杠”和炫耀,反正只要畢四海在,風頭總是在他一邊,別人即使想顯擺顯擺也大多沒有機會。
我認識畢四海是在電視劇《東方商人》播出之后,那時他侃的最多的是《東方商人》開拍之前他手握三千萬時的情景。那是二十年前,萬元戶尚且新鮮,三千萬的概念與今天的三個億抑或更多個億差不了多少,在一般群眾包括我們這些窮酸文人眼睛里,是一個既可敬又可怕的數字。但那時,畢四海就憑著小說《風流少東》和要拍電視劇的計劃,把三千萬巨資拿到自己手里,并且在內蒙古做起了生意。畢四海生來就是一個神氣十足的角兒,手握三千萬的畢四海,那派頭、豪氣、得意……就決非我們這些凡人能想象出來的了。跟班是一定有的,不只一個;保鏢是一定有的,不只一個;女秘書也是一定有的,同樣不只一個——據說是北京兩所名牌大學的漂亮妹子。當然,除了顯擺和做生意,畢四海也是干了幾件好事的,比如助學捐款。一次捐款后,面對上千名師生,他被眾星捧月般地“捧”進學校禮堂,一個人坐在中間一排座位上(那是學校為了突出他而專門作出的安排)。“那感覺!那感覺……”每次講到這里,畢四海都眉飛色舞,跟剛剛從皇帝寶座上飄下來似的。而每次侃完,結尾總少不了一句話:“三千萬!你們想得出來,手里握著三千萬的那個滋味嗎?”
“三千萬”侃了不下三五次,直到一次侃完,最后一句話出口,一直旁聽的矯健突然送過一句話,說:“我糟蹋的錢就得這個數兒!”矯健是做過房地產生意,玩過大錢的人,他的這句話對畢四海的打擊有多大我說不清楚,但自那之后,“三千萬”算是絕版了,再也沒聽他侃過。
因為畢四海寫過不少農村題材的小說,2006年5月,中國作協在江蘇華西村召開全國農村題材創作座談會時,我和他便成了出席會議的僅有的兩名山東代表。大會主題報告是金炳華書記作的,在回顧農村題材創作成績時,把我的《騷動之秋》、《過龍兵》和畢四海的作品也列上了。分組討論時要求談感想和創作打算,畢四海卻不知怎么扯到農村中個別富人離婚不離家、一夫多妻的情節上;不是作為社會現象或生活事件講,而是有聲有色地“侃”,一直“侃”到口水也要流出來的樣子,侃到了大會發言中。這引起了一些議論,但他依舊熱情不減。直到我提醒說,有關內容和情節在我的長篇小說《過龍兵》中也早已描述過了,他才好歹把溫度降了下來。
如果以為畢四海的“侃”僅僅限于這個水平和層次,那就錯了。他當過兩屆全國人大代表,每次從北京開會回來,他都要侃起會議中間一些內幕和情景:比如茅臺酒隨便喝,比如不少官員除了大會和討論連影子也難得見上一個;比如他如何找到省委書記吳官正,為《山東文學》和《時代文學》兩家純文學雜志爭取到每年財政補貼五十萬的政策,等等等等。那時,每年人大會議期間,畢四海都要和其他中國作協會員一起,以“回娘家”的身份到中國作協和文藝報上去侃上幾句,露露臉。一次還把臉露到中央電視臺的新聞聯播上。那當然還是“侃”,只是“侃”的是學習政府工作報告的體會。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在全省乃至于全國的作家中不說是首開先河,也算得上是難得一見。
還應該說明的是,畢四海的侃,收獲的并非只是得意、榮耀或者嫉妒,還能收獲實實在在的金錢和作品。2001年12月第六次全國作代會期間,他與中國青年出版社的編輯侃了一通之后,人家第二天就把一份出版合同和五萬元預付稿費送到他的面前——十幾年前的五萬元,也要算是一個不小的數字呢。洋洋灑灑之余,畢四海竟然以安全為由中途請假,揣著出版合同和五萬元現金,悄沒聲兒地返回濟南家中去了。這讓我們這些聽慣了他侃大山的文友們,免不了又是一陣羨慕和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