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發展的眼光鼓勵個性解讀

黃德新

這是一則由中國人王國良先生在美國給美國學生講授《阿凡提借鍋》的教學片段（選自《經典雜文》 2010年第10期）：

師：關于這篇課文你們有沒有不懂的問題？

生：什么是鍋？

師：鍋就是做飯做菜的工具。

生：既然是家里做飯的東西，應該屬于私人的物品，阿凡提為什么要到別人家借呢？

師：因為他比較窮，家里沒有足夠的鍋用，就需要借了。

生；哦，什么是財主？

師：財主就是農村里比較富裕的人，家里通常有很多田地，雇人來耕種。你們讀了這個故事之后有什么感想？

生：我不喜歡這個故事，也不喜歡這兩個人，這種文章不應該放在教科書里，會教壞小孩的。

師：為什么？

生A：這個故事里面的人都不誠實。

生B：他們都欺詐、貪婪。

生C：我覺得這個阿凡提看似聰明，實際上很蠢。花那么多心思設計圈套，就是為了用一口小鍋來騙一口大鍋，還是人家用過的舊鍋。

生D：他之所以窮得要借鍋，大概就是因為他只想著不勞而獲，耍詭計騙別人的東西。他如果把心思用在努力工作上，一定可以賺到很多鍋。

生E：是啊，如果他把買小鍋的錢攢起來，再去工作賺點錢，就可以自己買一口大鍋了，何必去騙人。

師：嗯……你們說得對，努力工作、自食其力是做人的本分。

生F：還有，他再去問別人借東西，肯定沒有人會借給他了。

生G：就是，他借東西不還，失去信用了。

師：分析得有道理，做人一定要講信用，這是根本，不能因貪一時小利而失去信用。那你們對財主這個人怎么看？

生H：他太貪心了。第一次阿凡提還鍋的時候，多還的那口鍋不是屬于他的，他就不應該要。

生I：他沒有做人的原則。既然是有錢人，別人都窮得要借鍋了，他怎么還能多要人家的東西呢？

生J：是啊，他有錢應該主動幫助窮人，做慈善事業才對。

師：說得好，我們要幫助別人，而不是占別人的便宜。做人要忌貪心，中國有句老話叫“貪為死門”，很多禍事都是由貪心引起的。

課堂使用的教材是暨南大學為國外中文教學所編的，意在向外國孩子介紹阿凡提的聰明智慧和勇于向惡勢力斗爭的精神。美國孩子的解讀彰顯對教科書里的正面人物敢于懷疑，敢于說“不”的批判精神，解讀雖然超越了編者意圖、文本價值取向，但符合“法治、誠信”等核心價值觀，教師對學生的解讀表示贊同。

思考一：解讀取向符合核心價值就應當肯定和支持

美國孩子的個性解讀給我們上了一課。生長在法治社會的美國孩子，唾棄欺騙撒謊、不講信用之行為，秉承依法辦事、誠實努力、個人奮斗之理念，對阿凡提以欺制欺，以謊制謊，以貪制貪（小鍋換大鍋）的行為方式說不。

在中國國內，我們的語文課堂上，可以說幾乎看不到類似美國學生對阿凡提如是的個性解讀，即使有也會被教師苦口婆心地“引正”過來。什么阿凡提聰明智慧啦，敢于和財主作斗爭啦，諸如此類。豈知如此“引正”會把孩子們引向“唯書”“唯師”的禁錮空間。文本褒之，孩子揚之；文本貶之，孩子損之。文本說東，孩子絕不說西。“引正”多了，學生個性解讀就少了，所以我們的課堂上難于聽到真正意義上的個性解讀。常見的是萬眾一心，眾口一詞，學生的頭腦換成了書本的頭腦、教師的頭腦，唯獨沒有了自己的頭腦。久而久之，孩子沒有了個性解讀，沒有了懷疑，沒有了批判，也就沒有了創新。這是怎樣的后果？

從現實看，中國孩子囿于文本，不越雷池一步，美國孩子憑己所感，超越了文本；美國孩子認為《阿凡提借鍋》會教壞孩子，國內孩子對《阿凡提借鍋》聽之應之。國內孩子的解讀因循守舊，唯書是瞻，人云亦云；美國孩子的解讀與時俱進，唯理是爭，言我所感。差別怎就那么大啊！其間有中西方文化和意識形態差異等方面因素，但最重要的因素是國內功利性的教育思想禁錮著教師的頭腦，盡管我們也高喊鼓勵多元解讀，但前提是“尊重文體價值取向”，如此一來，只能“唯書”“唯上”，哪來個性解讀？

思考二：教師思想解放才會有孩子的個性解讀

如果王國良先生也對美國孩子的解讀來一番“引正”，結果會是什么？好在身為中國人的王國良先生深知把阿凡提有明顯時代烙印的思想行為當作中國優秀文化介紹給美國的孩子去感知認知是不合適的——思想沒有被固化，既沒有按照國內習慣的一邊倒式的對阿凡提贊許有加的認知去說教美國孩子，也沒有補充時代背景，如那個財主向來自私貪婪，對雇工很是苛刻，窮人對他敢怒不敢言，只有阿凡提才對付得了他，為替窮人出口氣，經常讓他吃個虧出個丑，從而引導美國孩子朝阿凡提是個聰明智慧敢和財主斗智斗勇的好人的方向上去感知認知，而是因勢利導，對孩子們具有核心價值的認識給予充分肯定。教師思想解放，保護了美國孩子誠信、奮斗、慈善認知的頗具個性解讀的解讀，其意義和功德不言而喻，其教例值得我們反思。

思考三：以發展的眼光鼓勵個性解讀

隨著社會發展，文化進步，觀念必然更新。一些在當時抑或現在仍被人們津津樂道的文化，如田忌調換馬匹出場順序以贏得對手之類的計謀文化。把突破規則而勝出看成是聰明才智，它是漫長農耕社會土壤滋潤的產物，其要害是違規取巧。違規取巧有違現代競技公平對等規則，不宜提倡。計謀文化過于發達，規則文化必將受到抑制抑或破壞，潛規則盛行便是例證。其實潛規則是計謀文化催產的怪胎。學生若從遵守規則的視角感受和認識到田忌所為在當時是聰明靈活的體現，未嘗不可，用在今天的競技場上則不妥，此解讀雖有悖文本價值取向，卻符合市場經濟和法制社會的價值取向，理當鼓勵。

總之，教師要解放自己被禁錮的頭腦，以核心價值觀和發展的眼光評判和鼓勵孩子個性解讀。唯如此，孩子才會有屬于自己的解讀。

（作者單位：江西省崇義縣教育局教研室 責任編輯：朱蘊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