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與幽默的膨脹

曹之琪

摘 要：近些年的香港喜劇電影佳作稀零，且電影市場混亂。不斷追求票房利益的商業喜劇片產業化生產經營，致使香港喜劇電影越來越老套低俗，不得不在低潮中思變并尋求出路。慣用的創作手法和創作思維使港產喜劇不再是以本土特色為優勢，“港味”變質為一成不變的喜劇標簽。喜劇無法完成深刻揭露社會現實及人性弱點的功能，只為商業利益迎合觀眾的感官刺激，致使香港喜劇電影陷入窘境。

關鍵詞：香港喜劇電影 商業化 創新 不協調

喜劇作為電影的一種類型片，極為突出的特征在于：它使觀眾在情節的矛盾沖突間完成審美期待與落空的意外性轉換。“引人發笑”，則是觀眾最直接的觀影感受。然而，不斷更新的觀影體驗，不僅僅拓寬了觀眾的認知視野，也抬高了營造幽默的水平線。從這個角度來看，喜劇對“創新性”的要求甚高，這也正是香港喜劇電影持續低迷的癥結所在。香港的喜劇電影如同香港武俠片一樣，有著濃郁的本土特色。港味電影以市場為導向，遵循“娛樂至上”原則，尤其是喜劇電影，在不斷追逐利益的同時，深刻的反諷思想性大有消失殆盡之勢。

早期的香港喜劇電影帶有大量戲劇元素，利用夸張的作態吸引觀眾。第一部香港電影——默片《偷燒鴨》便是喜劇。可見，香港電影從源頭就帶有娛樂精神。1933年，由香港本土出品的有聲片《傻仔洞房》仍然是一部賣座的喜劇電影。當香港電影的國語喜劇出現之時，對社會現實的關注成為影片側重點。用通俗性不斷地迎合觀眾的口味，使喜劇電影一路順風順水，名利雙收。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可謂香港喜劇的黃金時代，大膽創新且不斷揭露社會現實，反諷和自嘲的意味深厚。許氏兄弟成為一枝獨秀，不斷刷新票房紀錄，1974年，《鬼馬雙星》一躍成為票房冠軍，接著《半斤八兩》突破850萬港幣，再次刷新票房紀錄。完成喜劇情節發展的橋段，往往是笑料元素的拉鏈式組合，整個敘事表達并不嚴謹。因此很容易在喜劇電影快速膨脹發展時，出現大量鬧劇，如《阿牛入城記》《阿牛出獄記》等等。90年代，無厘頭喜劇甚至成為香港喜劇電影的代名詞。1990年，一部《一本漫畫走天涯》迎來了香港喜劇的周星馳時代。進入20世紀，新形勢下的CEPA協議使利益傾向于合拍片，大陸與香港的合拍電影成為主流。如2004年的《功夫》《鬼馬狂想曲》等。然而，近年來香港喜劇電影不斷在批判聲中摸索出路，從影片產量來看，喜劇仍然占據重要地位。1997年1月至2003年12月，共上映港片765部，其中喜劇電影334部，占全部公映影片的43.6%。大量的產出卻未能為香港喜劇電影帶來繁榮，喜劇仍然限于圍繞個人感官的幽默，以至涉足低俗的泥潭。

一、低潮期的香港喜劇電影的弊病

從港味電影中，很容易發現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開放的思想之間對欲望解放的拉鋸。就是在這種拉鋸的空間中，觀眾不斷地尋找新鮮感。以商業性為第一原則的港味電影，必然要不斷迎合觀眾、滿足觀眾的心理訴求。這種完成的既得利益的供需平衡，只是一時間的虛假繁榮。電影畢竟不完全等同于商品，它的藝術性和思想性的失衡，流失的最終還是觀眾。

（一）慣用的創作思維 香港喜劇電影的敘事結構大同小異，小人物在遭遇矛盾沖突時峰回路轉，最終以大團圓結局收尾。典型的故事情節與春節賀歲檔相得益彰，因此，盡管香港喜劇形勢低迷，但仍然不會缺席每年的春節院線。

“我愛HK系列”是近年來香港喜劇狀態的忠實反應，沿襲著“港式喜劇”慣用的創作思維。以2011年鐘澍佳執導的《我愛HK開心萬歲》為例，吳順一家破產后重回屋村，意料之外與曾經卷款潛逃的好兄弟托水龍再次相遇，情節之中穿插數次閃回多年前屋村的回憶情節，由此這個與屋村格格不入的家庭在濃濃的人情味中發生了諸多趣事。固定的敘事方法，慣用的創作思維，致使近年來香港喜劇電影如同流水線作業的工廠產品。

（二）缺乏不協調的思想期待 香港喜劇電影歷經多年發展，幾度在黃金時代產出無數經典。如1974年許冠文執導的《鬼馬雙星》一躍成為當年的票房冠軍。劉俊杰和鄧國文在監獄中相識，劉俊杰嘆服于鄧國文的賭局騙術，相約出獄后二人合作行騙。在行騙當地惡霸時，行徑敗露，因而引來禍事，終是以反省和教育意義收尾。片中的幽默橋段盡顯期待和落空的轉換，對小人物劉俊杰和鄧國文的刻畫深刻，將人性自私的市井氣表現得淋漓盡致。尼爾哈德在《不協調在幽默研究中的運用》里指出，“幽默就是兩種精神之間矛盾分歧的結果，其中一個是期待，另一個則是別的概念或者知覺。”《鬼馬雙星》出色地完成了這種“不協調”，反諷社會現狀，表達不滿情緒。情節的荒誕性和整部影片思想的深刻性兼具，促使《鬼馬雙星》成為香港喜劇電影的經典之作。而近期的大量影片以惡搞和感官刺激吸引觀眾，低俗的審美風格與純粹的“博君一笑”相配合，只有笑料，沒有思想。

（三）狹隘的接收方式 “電影只有被觀眾（接受主體）欣賞時，才具有美感功能，成為接受客體。也就是說，電影在未被觀賞前，它僅僅是一種人工的藝術制品，是一個枯燥的文本，當它被觀眾創造性地闡釋和聯想時，電影被觀眾印入腦中，經過領悟、解釋、融化后再生的藝術形象，才是真正的審美對象。在這個意義上說，是觀眾創造了電影。”{1}近年來，國內的電影受眾對觀影價值的思考并不深入，狹隘地滿足于消遣純粹的喜劇笑料，對電影精神內核的忽略成為縱容低品質商業喜劇電影泛濫的重要因素。電影創作者正是抓住了觀眾的這種娛樂化的審美情趣，隨即不斷迎合獲取商業利益。最終導致喜劇電影精神內涵的流失，形成群體庸俗化現象。

二、妙趣橫生中尋求出路

首先，港產喜劇慣用小人物逆境求生來諷刺社會現實，暴露人性缺點。沿襲長久以來的喜劇創作方式，缺乏創新的喜劇手法，輝煌成就必然如過往云煙消失殆盡。保留港味，并不代表一成不變，香港喜劇電影的創作模式和創作手法亟待改變。喜劇幽默對創新性的要求頗高，甚至滑稽幽默的橋段往往只具有“一次性生命力”。觀眾需要出乎意料之外的笑料，只有超越甚至顛覆原有的期待視野，才會產生感官刺激。然而每一次的視野拓展都使下一次的創新更加不易。改變慣用表層笑料的堆疊式運用，更換角度，從縱向挖掘深層笑料和笑點的鋪陳，這需要電影創作者環環相扣的抓住觀影者的心理變化軌跡，著力提高香港喜劇的幽默創新力。endprint

其次，無論是人物形象方面，還是情節設置方面，最終都是為升華影片主題助力。引人發笑是喜劇所具備的藝術效果，并非最終目的。喜劇電影的利器是它的反諷功能，畫面的處理也必然要服從表現特征的需要，最終表現影片的思想性。偶然性引起的荒誕在生活鏈條的脫節中孕育出故事的象征意義，從而完成主題特征的表達。沒有主題思想的喜劇電影，只剩膚淺的軀殼。近年來的香港喜劇電影并非是完全的主體思想缺失，但是往往如蜻蜓點水般帶過，無法達到應有的深刻性，這也是港產喜劇淪落低俗的重要原因所在。只有能引起觀影者文化反思，才能在嬉笑怒罵的港味情節里呈現真正的喜劇態度，即用看似玩世不恭的態度，直指社會現實矛盾。

再次，在產業化與票房之間夾縫求生，是所有電影不得不面對的社會現實。因此，商業電影不斷地沖擊著膨脹的利益，導致香港喜劇電影在商業浪潮中沉淪。產業化使導演、編劇、制片人的創作身份逐漸淡化，“生產者”的身份不斷突出。一部香港喜劇電影已淪為一個電影創作團隊利益趨同化的商品。若純粹的追逐利益，藝術價值不可避免地要讓位于商業價值。由此港產喜劇的藝術性和不同創作者的風格化，被追逐商業票房利益的熱情覆蓋，拜金主義在影片中暴露無遺。然而一味走商業道路的弊端已然顯現，更何況商業價值與藝術價值并非不可調和的矛盾，相反應是相輔相成的。無論是徐氏鬼馬喜劇，還是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都用歷史證明了藝術價值與票房是呈正相關的，而利益膨脹造成的虛假繁榮只是一具空洞的軀殼。

伴隨香港社會經濟的發展，時代變遷引導著電影藝術的發展趨勢。香港喜劇電影作為香港電影的重頭戲，對香港電影有至關重要的影響。但是近年來的質疑也確實印證了港產喜劇片品質的逆發展。電影用二維的平面反映三維的現實，需要深刻精準的壓縮社會問題。若缺失了這樣的主體思想，則觀眾在觀影解碼過程結束后會一無所獲。喜劇電影以較少的投資贏取豐厚的利潤，可以將深刻的主題埋藏于輕松的氛圍中。這種輕松歡笑的營造是對愁苦現實的消解。因此，喜劇片是廣大觀眾喜聞樂見的類型片。然而香港喜劇電影早已是混合多種類型的產物，如喜劇片與動作片、喜劇片與愛情片、喜劇片與恐怖片的結合等等，這均是在探索中的不斷創新。如今，當創新遭遇瓶頸，一味地在港產喜劇中靠發揮明星效應來沖擊票房，是無濟于事的。遭受商業化綁架的香港喜劇電影趨同于低俗化的現狀亟待改善，這需要以藝術價值為己任的電影人的覺醒和新鮮力量的注入，為低潮中的香港喜劇電影打一劑強心針。

① 李小麗：《浮華影像的背后——華語大片的生存策略》，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40頁。

參考文獻：

[1] 王志敏.電影學：基本理論與宏觀敘述[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2002.

[2] 王志敏.現代電影美學體系[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3] 張燕.香港喜劇類型電影淺析[J].當代電影，2003（5）.

[4] 李相.合拍背景下香港喜劇電影的發展與轉變[J].當代電影，2012（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