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岸
劉愛玲發表在《延河》2014年第三期的小說《意外角色》,如果用新聞報道的語言來寫,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一個名叫辛曉毅,來自農村的19歲在校大學生,在一家醫院里準備持刀行兇,被及時趕到的防暴警察現場抓獲。
但正如小說所寫,男主人公辛曉毅絕非是一個暴徒。盡管在他短短十九年的人生經歷中,有過太多的“角色”,但最終“暴徒”這個“角色”卻怎么也和他聯系不起來。當然,世間之事總會有個因果, “暴徒”這個“意外角色”也不會是空穴來風。那么,在這個男孩身上發生過怎樣的“蝴蝶效應”?不妨讓我們一一考量,辛曉毅曾有過的諸多“角色”。
少年的他,應該和絕大多數孩子一樣有過快樂的童年。他是父母的獨生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在他上初二的時候,父親離家去打工卻再也沒有回來,于是他成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這算是他第一個“意外角色”罷?他和母親相依為命,他學習刻苦認真,考上了縣城重點中學。母親在縣城邊打工做生意邊陪讀,終于有一次母親因勞累而病倒,“命倒是保住了,就是落下了后遺癥,行動不方便,說話也口齒不清。”他無法繼續上學了,和母親回到農村老家,小小的他似乎也要成為一名農民,但他還沒有放棄上學的希望,邊照顧母親邊自學,并把他想參加高考的愿望告訴老師。在老師的建議下,他帶上稍有好轉的母親,在學校附近租房,既能照顧母親生活,又能準備參加高考。曾經參加過高考的人都知道學習的辛苦,再加上生活的艱難,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是多么不容易。
好在天助自強者,辛曉毅考上了大學。這篇小說的敘述就是從他得知考上大學這個消息開始的。像他這樣生長在孤兒寡母之家的農村孩子,竟然考上了大學,這成了村上的一個事件。辛曉毅成了村上這幾年難得一見的大學生,這算是村里的“意外角色”了。可是,高興過后,還是老問題,他們家的經濟現狀,母子二人的日常生活都困難,哪來的錢上大學呢?即使他辛曉毅能去上大學,生活不能自理的母親誰來照顧呢?好在鄉親們集資了一筆錢,學校又給他們母子單獨提供了一間宿舍,供他母子二人生活與學習。學校能為他們母子搞“特殊化”,也算是人性化管理的一個案例了,想必辛曉毅一定心存感激。事實上他也用行動證明他的感激之心,他又要上課學習,又要照顧母親的日常生活,還要在學校食堂打工,并順便兼任撿垃圾的“角色”。當然,在大學里撿垃圾這個“角色” ,有點不太好,所以他不想讓人知道。可以說,他忙碌并快樂著,生活促使他充當各種另類的“角色”。如果沒有后來發生的事,那么他此前的種種事跡,足夠使他成為代表正能量的“角色”了。
但是,發生了意外。他偶爾得知在校外給學生當家教可以掙更多的錢,于是他也想一試。去家教的路很遠,他只得買了一輛舊自行車。在一次家教的路上,他騎自行車撞了一位老人。從小說描寫的情形來看,很有可能的情況是,那位老人是故意在辛曉毅經過的那一瞬間倒在路上讓他撞,也就是平常所說的“碰瓷”。而辛曉毅當時也顧不上許多,抱老人去醫院搶救,但他身上所有的錢也不夠繳醫療費,而那老人的兒子又粗暴不講理,以他父親的生命為賭注強迫辛曉毅交五千元。從這一點就可看出這對父子有問題。失去理智的辛曉毅見醫院見死不救,便搶過手術刀劫持女護士,想讓其先救人,于是出現了“暴徒持刀行兇”的一幕。這是辛曉毅在緊張狀態下獲得的“意外角色”。
年僅十九歲的辛曉毅,扮演過太多的“角色”:懂事的兒子,刻苦的好學生,失去父親的孩子,失學的農村孩子,孝子,村上的秀才大學生,大學校園里的特殊學生,偷偷地撿垃圾的大學生,當家教的大學生,而他最后一個 “意外角色”便是“準備持刀行兇的大學生” 。其實,他還可以有一些“角色”,比如“見義勇為” 。那個倒地的老人,他不知道是他撞了還是老人先前就倒在地上的,他不容多想就送去醫院。可是,陰差陽錯,他反倒成了“持刀行兇的暴徒” ,這突如其來的“角色” ,真讓人意外。
小說結尾一句話是:“辛曉毅發現自己徹底失語了。”一個刻苦懂事、質樸善良、有孝心的孩子,竟然成了“持刀行兇的暴徒” 。讀完小說,我也一時失語了。也許,在中國,還有著很多的辛曉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