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
魯迅有一句武斷的名言:“我認為一切的好詩,到唐代都已寫完。”很少有人留意他后面還有一句話:“今后若非能翻出如來手心的齊天大圣,大可不必措手。”我認為,一貫說狠話的魯迅,還是注意了說話的分寸,沒有把話說絕。當然,他的后一句話,也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境界。
新詩走了近百年的歷程,期間不可否認的產生了很多詩歌垃圾,但是,仍然有不時翻出如來手心的齊天大圣,運用藝術的火眼金睛,在魯迅認為已經無法寫出好詩的時空中尋找詩意,寫出好的詩歌。
事實也如此,我們在不斷的閱讀中,會偶爾發現在新詩的領域里,還是有翻出了如來佛手心的詩人。按照這樣的標準,我覺得詩友廣才向我慎重推薦的天津詩人深耕,就是這樣一位經過不斷的苦練后,有一天,終于翻出了如來的手心,并成功的出現在我面前的詩人。
在廣才推薦之前,我幾乎不知道詩壇有深耕這位詩人。但是,詩人深耕憑借《三才胡同》,就讓我的眼睛為之一亮。初讀,覺得不同于常人;再讀,覺得有詩意溢出;再細讀,覺得有滋有味!后來,我才明白,為什么電話那頭的廣才,就那么底氣十足且又近乎武斷地說,一定要給他推薦的詩人寫評。其實,很多時候,我對于很多詩友推薦的詩作呈現出一種“無語”狀態。但這次,被詩人南鷗稱之為“羅馬王子”的廣才,他推薦的詩人深耕的詩作,的確讓我有話可說。
我認為,能夠翻出如來的手心,成為當代新詩的齊天大圣,詩人必須至少要做到兩個琢磨:一是琢磨生活,一是琢磨語言。琢磨生活就是煉意,琢磨語言就是煉句。詩人深耕的《三才胡同》就是這樣一組善于琢磨生活和語言的詩歌佳作。善于琢磨生活,其實是所有成功的作家和詩人的共同特征,縱觀古今中外的大詩人們,無一不是在各具魅力的生活中成長起來的參天大樹。對于生活體驗的深度,決定了詩人創作所能夠達到的高度。詩人對于生活的體驗有多深厚,其詩歌之樹就會長得有多高大。只有扎根于詩人熟悉的生活,詩人才會寫出讓時代和讀者為之動容的詩歌佳作,反之,詩人如果離開自己熟悉的生活,也會因為失去已有的生活,而對新的生活又不熟悉,其結果要么是隔靴搔癢,要么是江郎才盡,要么是寫出的詩作根本不能達到應有的高度。
詩人深耕筆下的三才胡同,會因為這組詩歌在詩歌天地占有一席地位。這個明顯帶有詩人深耕生活痕跡,并且有著深耕詩歌氣質的《三才胡同》,就這樣出現在我們的眼前:“三才胡同,天地人,映對日月星,是哪個先人/ 志存高遠,用如此好的口才,為你命名?”詩人深耕用這種簡練、精確的詩歌語言,將三才胡同從曠遠的時空中一把拎到了讀者的面前。志存高遠的先人,取出了這個令古圣先賢深思不已,但也不能窮盡其深廣意義的三才胡同。正因為其立意高遠,所以,“丟棄的日子,像羊,邊走邊拉的糞蛋/五十年后撿回來,顆顆,變成金豆子”。由此,詩人曾經熟悉并且縈繞在靈魂深處的三才胡同,活在了詩人的精神世界,活在了詩人的筆下,也活在了當代詩歌紛亂的意象之中。
這首具有古典詩歌韻律、語言老到、樸實自然的三才胡同,將敘事與抒情,歷史與現實,生存與發展,追思與感懷,熔鑄到一首詩歌之中,不僅能夠讓我們感知到詩人深耕靈魂深處那些詩意的生活,而且能夠讓我們感知到胡同中的老母、“熬死你”、姜老五、糖房老主人等等眾多人物的喜怒哀樂,這些人物,詩人深耕用三言兩語就勾畫得生動可感,躍然紙上。很多論者認為,詩歌不可在敘事上大用功夫,但是,詩人深耕給我們做出了很好的實踐,敘事不是小說等文學體裁的專用功能,只要運用適度,詩歌中恰當的敘事會使得詩作飽滿,豐富,充實,讓抒情更顯真實,更有根基,更有可信度。
大詩人塔索說,只有真實的生活才會使詩歌顯得真實。是的,詩人深耕真實的詩意體驗,為我們奉獻出了這首讓我讀得有滋有味的詩作。我要感謝詩歌,尤其要感謝詩人深耕獨特的詩美創造。
善于琢磨語言的詩人,才是真正有詩寫才華的詩人。對于語言沒有感覺的詩人,或者說對于語言的感覺器官麻木的詩人,是絕對不可能寫出詩句優美,文辭深刻的佳作。當今的許多新詩,之所以讓讀者覺得味同嚼蠟,沒有閱讀的審美享受,其實也是因為詩人不善于琢磨語言的結果。讀者因為詩歌自身詩意的喪失而逐漸遠離詩歌。有的讀者公開說:給我時間選擇,我寧愿讀小說和散文,也不愿讀毫無魅力的新詩。如此說來,似乎新詩真的沒人喜歡了,又似乎真的沒有詩人能夠寫出讓人反復咀嚼的詩作了。于是有人撰文說:詩歌與其他文學樣式一樣,生來就是大眾情人。大眾不寵她,那她是一定會成為冷宮里的白發宮娥。
對語言缺乏琢磨,實際上就是詩人沒有詩歌創造的情緒。英國作家戴安娜說:“若無創造性情緒,才氣和技巧不會有多大用處。”詩寫的情緒是駕馭詩歌語言的狀態,所謂興到筆隨,事關寫作之成敗。我們從詩人深耕的這首《三才胡同》,可以體悟出,詩人深耕在創作這首詩時,對于語言把握的那種別具一格的忘我狀態,興會淋漓,其實就是詩人的靈魂在舞蹈,詩歌的語言在蹦跳。這種狀態使得這首詩在他的這一組詩中,顯得出類拔萃、獨具魅力。相比而言,他的其它幾首詩作在語言的琢磨上,似乎不及這首用功之深。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任何詩歌一經寫出,其用功之大小,抒情之真偽,煉意之深淺,煉句之粗細,是逃不出讀者雪亮的眼睛的。是的,只有做到了詩歌中的每一個字都摳不動,才是一首完美的好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