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

姐姐患癌13年 妹妹獻血13載
2001年6月,在南京的鼓樓區天正桃源小區內,柏慧的家里正在召開一場家庭會議。和往常輕松詼諧的氛圍不同,這次會議格外沉重,所有人都愁眉不展。
還不到40歲的柏慧被確診患上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這次家人聚在一起,就是商量給柏慧配型的事,柏慧的弟弟妹妹都抽血進行了配型的檢測。
很快,妹妹和弟弟的配型結果出來了,妹妹柏翠云配型成功。得到這個消息,全家都如釋重負,可柏慧卻有些為妹妹擔心。
妹妹和自己家里條件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妹夫很久以前就因為身體不好退休在家,每月退休金不過200多元。妹妹有個兒子還在上學,正是花錢的時候。全家所有的花費都靠妹妹送報紙賺錢。毫不夸張地說,妹妹是家里的頂梁柱。要是妹妹因為手術身體垮了,妹妹的家也就完了,自己的罪孽可就大了。一方面是自己的求生本能,另一方面是妹妹一大家子,柏慧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
姐姐的顧慮,柏翠云并沒放心上。在她心里既然自己和姐姐配型成功,救姐姐她責無旁貸。柏翠云安排好家里的事,開始催促姐姐上北京治病。
2001年8月,柏慧和妹妹正式開始北上的救命旅程。在北京的307醫院柏慧得到救治。經過檢查,柏慧的病確診為急性粒細胞白血病,需要馬上做造血干細胞移植手術。柏慧的丈夫是一名警察,工作非常繁忙。他幫姐倆租好住房之后不得不回到了單位。
柏翠云經過一系列檢查測試后,終于要給姐姐捐獻造血干細胞。和以往直接從骨髓內提取細胞的方式不同,醫院決定給柏翠云注射刺激因子,刺激因子會像小掃把一樣,把骨髓里造血干細胞“掃”到外周血中,醫生可直接從手臂抽血,然后再通過分離器把造血干細胞提取出來。這種新型抽取方式聽起來沒有骨髓移植痛苦,但刺激因子“掃”細胞的過程并不好受。
開始前幾天,柏翠云還能接受。可越到最后,柏翠云就覺得全身上下有無數個小蟲子在自己的皮膚、關節里蠕動,似乎下一秒就要從身體里鉆出來。白天,柏翠云還能用干家務分散注意力。可一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那種不痛不癢要被蟲子吞噬的感覺就折磨得柏翠云整宿整宿睡不著。她還不敢翻身,生怕吵醒了姐姐。柏翠云并不知道這是注射刺激因子的正常反應,她一度以為是自己的身體出了問題。她想問問醫生,可又害怕因為這個做不了手術。所以即便護士問過她很多遍身體有無異常,她都忍著沒敢說。
連著打了一個星期的刺激因子,柏翠云體內的造血干細胞數量終于達標。第一天,柏翠云躺床上抽取了5個小時的造血干細胞。抽完血,柏翠云只覺得頭暈眼花,四肢發麻。從床上費力爬起來,柏翠云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胳膊腿在哪兒。
第二天同樣是5個小時,下了病床,柏翠云哆哆嗦嗦地往姐姐的無菌病房挪。護士見狀,要求柏翠云回病房休息。可柏翠云為了能讓姐姐安心,堅持磨到病房讓姐姐看自己一眼。
持續兩天共計10余個小時的細胞抽取,使得柏翠云的身體變得虛弱不堪。可休息還不到一天,柏翠云就和匆匆趕到北京的姐夫交了班,火速趕回家照顧丈夫孩子。春節前夕,逐漸痊愈的柏慧也回到南京。
丈夫去世姐病復發 妹妹挑起生活重擔
2003年柏翠云的丈夫病重,她不得不辭去送報的工作,專心照顧家里的兩位病人。
2008年,柏翠云的丈夫最終病重去世。那段時間,柏翠云一下老了很多,整日里渾渾噩噩,異常消沉。不久之后,唯一的兒子入伍當兵,家里只剩下柏翠云孤零零一個人。姐姐心疼妹妹孤苦伶仃,就讓丈夫直接把柏翠云接回家里和自己同住。
有了照顧的對象,柏翠云的精氣神明顯好了很多。基本上,柏慧的家務活,柏翠云全包了。很多時候,姐姐不愿意讓妹妹忙來忙去,可柏翠云就是閑不住,只要有活干,她就樂呵呵的。
2009年9月底,柏翠云給姐姐洗澡,無意間發現姐姐胸部和腋下鼓起小包。柏翠云一下回想起醫生的話,心里止不住打寒戰。第二天,柏翠云執意帶姐姐去了307醫院,檢查結果猶如晴天霹靂。姐姐的白血病的確復發了!
柏翠云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用自己的造血干細胞救姐姐,可醫生的話卻澆了她一頭涼水。原來造血干細胞移植過一次后,再移植就沒用了。迫于無奈,柏慧只能接受放療。
3個多月的治療結束了,柏慧的病情總算控制住,一行人打道回府。可回家后不過一個星期,柏慧病情突然加劇惡化。來勢洶洶的癌細胞侵入骨髓,白血病全面復發,周身癌細胞達86%,柏慧的免疫細胞在體內根本無法生長,再加上高燒不退,最后竟然發展成敗血病。這無疑是宣判了柏慧死刑!
妹妹的淋巴細胞成了
姐姐的救命稻草
針對柏慧的情況,307醫院的醫生們經過徹夜討論,終于制定出了醫療方案。
能救柏慧性命的淋巴細胞,當然還是要從妹妹體內提取。柏翠云并沒有聽懂醫生的治療方案,只是當醫生說姐姐有救時,她便心甘情愿地爬上了捐獻床。
整整九個月的治療期,柏翠云就像個巨型血袋一直在姐姐身邊,只要姐姐體內細胞異常,她就源源不斷地給姐姐貢獻免疫細胞。終于,柏翠云將姐姐從病魔手中奪了回來。而柏慧的血型由最初的AB型血也早已變成妹妹的O型血。甚至家里人發覺,柏慧的性格,變得越來越像妹妹。
妹妹是姐姐活下去的唯一的保障。柏翠云對此欣然接受,可柏慧卻充滿了負罪感。她覺得似乎只要她活著妹妹就得跟著受罪。治療到現在,沒有人可以告訴她,到底要抽妹妹多少血才能治好自己的病。看到妹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針眼,柏慧心如刀絞,想要自生自滅的想法日益根深蒂固。
2013年4月,原本應該去醫院例行檢查的柏慧說什么也不愿再動身。她知道每去一次醫院就等于要抽一次妹妹的血,她再也不想要妹妹的血了。柏慧意志堅決,不論大家怎么勸說,堅決不松口。一個月后,柏慧嘗到了白血病的厲害,她的上身又出現了一個鼓起的小包,久病成醫的柏慧自然知道這個征兆的含義。可執拗的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柏慧慌張的神情哪能瞞住敏感的柏翠云,她一把掀起姐姐的衣服,果然姐姐單薄的睡衣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包已經生成。柏翠云急得發火,像個大人般教訓姐姐,柏慧只一個勁兒地哭:“姐拖累你了。姐對不起你。”姐姐哭得柏翠云心軟,她重新坐回姐姐身邊抱著姐姐一言不發,好一會柏慧才平靜下來。
2014年5月,柏翠云帶著姐姐再一次來到北京307醫院。入院后的第二天,柏翠云輕車熟路地來到抽血病房進行抽血。
柏翠云躺在病床上,兩只手握著兩個圓形小球。護士先后在柏翠云的兩個胳膊上各扎一針,鮮血順著導管流淌下來。邊上巨大的機器開始嗡嗡作響,暗紅的血液從柏翠云胳膊上的導管進進出出。柏翠云不時地捏著手上的小球,好讓血液加速流淌。
守在門外的柏慧不斷地向病房里的妹妹張望,她記不清13年來,妹妹是第幾次躺在這張熟悉的病床上。如果沒有妹妹,她怕早就不在世上了,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待妹妹的鮮血,好好活下去。
目前,柏慧還在北京307醫院接受治療。和以往相同,治療結束后,她將回到南京繼續進行放療,放療之后柏慧要重新回到北京進行體檢。而妹妹柏翠云自然會一直陪在姐姐身邊。柏慧說,她希望身體檢查完全合格后,帶妹妹去全國各地旅游。
責編/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