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委托合同中任意解除權行使的賠償責任

于樂群

摘 要：針對委托合同任意解除時的賠償范圍進行討論，共分為三個部分，因無償委托與有償委托區別較大，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分別就無償委托和有償委托合同來討論合同任意解除的賠償范圍；第三部分則介紹了委托合同當中拋棄任意解除權的約定的效力，以及在有拋棄特約約定的情況下任意解除委托合同的賠償范圍。

關鍵詞：合同任意解除；有償委托；無償委托；可得利益

中圖分類號：D9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30-0085-02

我國《合同法》第410條只規定了委托合同雙方可以隨時解除合同，造成合同另一方當事人損失的，應當賠償損失，但并沒有說明這種損失的范圍和性質。在討論《合同法》第410條中“損失”的范圍之前，要明確的是合同任意解除權的行使是沒有溯及力的，也就是說，合同的解除僅向以后發生效力，所以受托人還是有權就解除前已完成的部分工作請委托人支付報酬，這從《合同法》的第405條也可以看出。所以做體系解釋，筆者認為《合同法》第268條和第410條中的“損失”不包括解除前已完成部分報酬。下面筆者就委托合同中行使任意解除權后權力行使人應當賠償的損失范圍予以討論。

實際上，委托可分為有償委托和無償委托。無償委托中，即使委托人隨時終止委托合同，受托人也無經濟損失。而在有償委托合同中，有的受托人專為委托事項而付諸很多努力來經營委托事務，如果委托人任意解除合同，受托人可能損失重大，所以對于這些受托人應當予以周到的保護。所以筆者認為從無償和有償的角度來區分委托合同，并分別予以考慮，更為妥當。

一、無償委托合同任意解除權行使的賠償范圍

在無償委托中，無償委托合同的訂立完全是為了委托人的利益，受托人是無償服務，并無合同利益。無償委托合同的解除一般不會給對方當事人造成損失，所以筆者認為，在一般情況下合同任意解除權的行使不需要承擔賠償責任。但是如果受托人在不利于委托人時解除合同，可能會造成委托人損失，這時讓受托人賠償委托人的損失似乎對本來無償提供勞務或服務的受托人有些苛刻，但是為了保護委托人對受托人的合理信賴，這種賠償還是有必要的。但賠償的范圍應是因不利時期終止委托關系所成立的損害，不包括委托繼續之利益。在此之上，可以有例外規定，即在受托人因正當理由（如重病，或其本人非受重大損失即不能完成委托事項等）而不得不解除委托合同時，不須承擔賠償責任。這是因為正當理由的存在，使解除不致傷害委托人對受托人的合理信賴，考慮到委托合同的無償性，受托人于此情形則不必承擔損失賠償責任。

二、有償委托合同任意解除權行使的賠償范圍

在實踐中，有償委托合同任意解除引發的糾紛比較多，一般都是委托人行使委托合同任意解除權后，雙方就應當賠償的損失范圍產生爭議，從而起訴到法院，如廣東怡法律師事務所與通威股份有限公司一般委托合同糾紛上訴案。①在有償委托合同中，受托人行使任意解除權時的賠償比較容易確定。如果受托人在不利于委托人時行使任意解除權解除合同，會給委托人造成一定的損失，例如委托人選任新的受托人要支付較高的報酬，這部分損失就應由受托人承擔。下面著重討論委托人任意解除合同時的賠償范圍。

從案例可以看出，在有償的委托合同中，很多情況下，一旦委托人隨時解除合同，就給受托人帶來重大損失。而我國最高法院將合同法第410條任意解除權的損害賠償范圍界定為直接損失，這往往對受托人是不公平的。因此，在有償委托中，受托人和委托人在委托事務上都承擔一定的風險，應當盡量維持當事人之間的合同關系，限制任何一方當事人的隨時解除權。

在有償委托合同中，委托人行使任意解除權解除合同時的賠償范圍較為復雜。此時，受托人因合同解除而受損害的請求一般包括：（1）受托人應得的報酬或信賴利益損失。對于此項賠償一般沒有爭議。（2）可得利益，這是爭議的焦點，目前主流觀點是：對解除委托合同的賠償范圍僅為實際損失，不含可得利益。但有的學者認為應將可得利益納入賠償范圍。對此，筆者認為，不應只是泛泛地將可得利益納入有償委托合同任意解除的賠償范圍當中，原因如下：（1）委托合同的可得利益往往難以計算，爭議很大，將可得利益納入有償委托合同任意解除的賠償范圍中會使任意解除權的行使復雜化。（2）對委托合同的任意解除權行使的限制并非只有一種途徑，委托合同雙方如果意圖使委托合同穩定存續，保護自身的利益，可以在合同中做出“不得隨意解除合同”的約定，這樣合同一方隨意解除合同就要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當然這種約定的有效性也需要得到承認，這在文章第三部分會討論到。

就此，在一般的有償合同中，受托人一方在委托人行使任意解除權解除合同后，首先可以依據《合同法》第405條請求委托人支付已完成的委托事務部分的相應報酬，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委托合同為雙務有償合同、當事人的合同利益取決于其他法律行為是否成立、生效履行的情況下，解除合同時委托事務還未履行完畢，報酬無法確定，這時應賠償受托人的信賴利益，即受托人為履行合同做出準備支出的必要費用。其次，就是可得利益的損失能否得到賠償，筆者認為這里需要就委托合同的不同類型予以討論。

（一）委托代理銷售合同的任意解除

第一種行使任意解除權解除委托合同產生糾紛的典型案件類型就是委托代理銷售合同糾紛，在這類案件中，受托人可能專為委托事項而成立公司來經營委托事務，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但在策劃或者銷售過程中，委托方行使任意解除權解除合同。在這種案件中，受托人要求的預期利益的賠償往往都不會得到法院的支持，因為委托合同繼續的利益往往都是難以確定的，受托人無法舉出確切的證據證明自己的預期利益損失。這確實是一個難題，所以筆者建議這一部分還是交給當事人根據委托合同的具體情形自行在合同中做出約定，例如約定一方任意解除合同應支付另一方一定數目的違約金，約定違約金時合同雙方也一定會對合同履行利益做相應的考慮，這樣法院可以以違約金為基準，判決任意解除合同時的賠償數額。

（二）風險代理合同的任意解除

第二種行使任意解除權解除合同產生糾紛的典型案件類型是代理人與被代理人之間簽訂的風險代理合同引發的糾紛。廣東怡法律師事務所與通威股份有限公司一般委托合同糾紛上訴案①就屬于這種類型。在這種合同中，代理人承擔很大的風險，如果代理人幫助被代理人取得了某一項利益，就可以獲得豐厚的報酬；而如果代理人沒能成功地幫助被代理人取得這項利益，就會獲得很少的報酬甚至沒有報酬。這時，如果被代理人行使任意解除權解除合同，代理人的報酬無法確定，被代理人只需賠償代理人為履行合同支出的費用即信賴利益損失，這是不公平的。而這也與銷售代理合同一樣，預期利益是無法確定的，因為無法推斷代理人繼續履行合同能否幫助被代理人獲得該項利益。在以上案例中法院就是認為按代理合同的約定計算預期利益損失的證據不足，只能判決通威公司支付律師事務所合同中約定的10萬元的違約金。所以在這種情況下，筆者還是建議由當事人自行約定任意解除委托合同的后果。

另外，在風險代理委托合同中，經常會出現委托人僅為避免報酬之支付而惡意解除合同的情況，筆者建議在這種情況下受托人可以主張可得利益的賠償。至于“委托人是否是為了避免支付報酬而解除合同”的判斷，可以看委托人解除合同之后是否獲得委托合同中利益，以及該項利益的獲得在多大程度上依賴于受托人在合同解除之前所付出的勞務或服務。

綜上，筆者認為在無償的委托合同中，行使任意解除權一般不需要賠償損失，但如果一方無正當理由在不利時期終止委托關系給另一方造成損害，應該賠償，賠償范圍不包括委托繼續之利益。在有償委托合同的任意解除中，受托人在委托人不利時期任意解除合同應當賠償因此造成的損失；而委托人任意解除合同時，對于受托人的損失，可以根據委托合同的不同類型來討論，也不能完全排除可得利益的賠償。

三、放棄特約的效力

（一）實踐中的做法和學者觀點

法院在處理合同任意解除的糾紛時，當事人在合同中約定的諸如“非有重大理由不得終止或者解除”這種放棄特約的效力有時會成為爭議的焦點，法院對于這種約定能否排除任意解除權的行使也莫衷一是。有的法院認為，從尊重當事人意思自治的角度出發，可以認為當事人的約定排除了隨時解除權的適用，如廣東怡法律師事務所與通威股份有限公司一般委托合同糾紛上訴案。當然，也有的法院認為當事人限制解除的約定是無效的，違反了法律的強制性規定，如重慶中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與重慶瑞馳地產顧問有限責任公司地產委托銷售合同糾紛案。②對此，我國法院在司法實踐中還沒有形成統一的觀點。

學者們對于合同中放棄任意解除權的約定是否有效也存在不同觀點。有的學者認為，《合同法》第140條所規定的委托合同的任意解除權，是一種法定解除權，屬于強制性的規定，因而不應受當事人約定的限制。也有學者認為，委托合同是建立在受托人專業的事務處理能力上，針對具體的委托合同，若受托人在委托事務上共享利益、共擔風險，原則上應承認特別約定的效力，允許當事人以約定放棄隨時解除權。

（二）筆者觀點

筆者認為，我國《合同法》第268條和第410條的規定不屬于法律的強制性規定，而是一種授權性規范，授予了合同一方或雙A方當事人隨時解除合同的權利。所以以貫徹合同自由原則為基礎，如果雙方當事人在委托合同中事先約定放棄任意解除權的，一般情況下應確定該約定條款有效。允許當事人在合同中做這種約定并承認這種約定的效力，可以避免很多任意解除權濫用的情況，或者說可以達到這樣一種效果，即通過當事人意思自治來平衡法律規范在實際適用中的不足。然而，由于委托合同的特殊性，如果合同雙方的信任基礎已經喪失，強制繼續履行合同并不合理，這也是委托合同任意解除權的立法目的所在，這時行使任意解除權的一方可以不繼續履行，而是承擔損害賠償的違約責任，這時的損害賠償就應包括可得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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