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支持農業：讓城市與鄉村詩意交融

文|周蓉 本刊實習記者

一位前輩，每有閑暇必會回到老家，吃一碗母親做的湯飯，去菜園里拔草灌溉，末了還不忘拍幾張果蔬照片發微信引人羨慕。他最愛的風景是成片的玉米地，總是在規劃著隱居田園，種一片玉米，晴耕雨讀。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這位前輩般幸運，有一個小菜園可以擺弄。越來越精細的專業分工將人類剝離于土地，拘囿于城市之中，隨日出日落周而復始地重復日子。厭倦了車水馬龍的喧鬧，鋼筋水泥的呆滯冷漠、鋪天蓋地的霧霾以及農藥化肥催生的食物，越來越多的城市居民渴望尋找一片隔絕塵寰的幽靜田園。

小毛驢市民農園

“嶺前渠后半分閑，瓜左豆右亦桃源”，在北京鳳凰嶺腳下的小毛驢市民農園，30平方米的一畦地使一些都市人實現了“日長籬落無人過，唯有蜻蜓蛺蝶飛”躬耕阡陌的田園之樂。

成立于2008年的小毛驢市民農園，是國內第一家本土化的社區支持農業（CSA）農場。社區支持農業（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CSA）源于上世紀60年代日本“Teikei”運動，日本民眾為應對“水俁病”等一系列農藥濫用導致的環境公害事件，尋找安全的食物，對農場運作作出承諾，與生產者互相支持、承擔生產的風險和分享利益，讓農場成為社區的農場：在種植季節之初，消費者預付給農民一部分定金或以勞動份額入股，與農民共同承擔種植過程中的風險；而農民則要使用生態可持續的有機種植方式，保證農產品的安全。這一過程中，沒有中間商環節，食品里程短、市場風險低，相互信任是CSA模式的核心。

CSA模式推行健康農作法、永續生活及包括身心在內的整合的健康觀念，強調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與親和感，背后更多體現的是如何看待世界和對健康生活的理解；另一方面，CSA模式也承載著農耕文化與城市文明人文社會多樣化的結合，修復疏離的人際關系、重建社會信任的作用，是社會化農業。

CSA模式一經引入，引起了國內眾多消費者的共鳴。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國內的CSA項目已達200多個，分布在全國近20多個省市。其中，小毛驢市民農園是最為大眾熟知的CSA農園之一。

農園創建于2008年4月，占地230畝，位于北京西郊自然風景區鳳凰嶺山腳下、京密引水渠旁，是北京市海淀區政府、中國人民大學共同建設的以“市民參與式合作型現代生態農業”為核心的產學研基地，也是國家行政學院經濟學教研部“現場教學基地”。

農園主要以提供勞動份額和配送份額服務為盈利模式。勞動份額是由農園提供一塊面積30平方米的土地以及種子、肥料、工具、水及相應的技術服務，由市民消費者根據自己的時間耕種，種植自己喜歡的蔬菜，安排翻地、播種、澆水、除草、施肥等農事并收獲成果。據小毛驢市民農園副總經理黃志友介紹，就這樣小小的30平方米全年能夠收獲黃瓜、西紅柿、架豆、小油菜、小白菜等30余種蔬菜500斤左右。籬笆圍起的“桃花源”、“尋夢緣”、“山水間”的小菜園中，500多個都市家庭親近自然原始美，學習耕耘、捉蟲到收獲碩碩果實，領悟、享受自然的恩賜。

配送份額是農園搭配好時令新鮮蔬菜，每周為市民提供一到兩次的蔬果。除了勞動份額與配送份額，農園更多的是承擔著公益使命。院里留有大片空地、設施以組織一些諸如春耕秋收時令性傳統節日活動、親子教育等傳授傳統種植技術、儀式及傳統工藝等社區活動，逐而使農園成為承載培訓教育、人才培養、技術研發、環境保護、理論研究與政策倡導的多功能平臺。

農園堅持“食在當地，食在當季”，不種植反季節蔬果，不使用化學肥料、農藥的有機種植。蔬菜有蟲子了怎么辦？農園有自制的純植物驅蟲液；小豬們不僅有生態豬舍，還有韓國學者傳授的獨門營養液調配。有機農業并不是簡單地恢復傳統，而是充分利用傳統農耕技術的基礎上創新思維，開拓現代有機技術，諸如防蟲網、誘蟲板、生物源農藥、輪耕等生態學、土壤學、氣象學結合的生態可持續種植。

農夫市集

但小毛驢市民農園及幾乎國內所有的CSA農場并沒有有機認證。小農戶雖是世界上有機農業的主力軍，但即使是小農戶集合也很難得到認證。國內CSA農場規模基本在200畝左右，而每一種蔬菜都需要認證，認證成本極高；另一方面，認證機構也會由于感覺風險太大而不愿意受理小農戶集體認證的申請。由此，不少人也在積極尋找和探索CSA在國內發展和合適的路徑。

2010年9月起，在北京比較繁華的三里屯、國貿、望京等以及新世界百貨等各大商場以及文化氣息濃厚的胡同里，淳樸鄉風的北京農夫市集與城市居民久別重逢。在農夫市集，鮮嫩的蔬果，精致的手工以及鮮見的農村土品種的蔬菜玲瑯滿目，而這些有機產品價格也比普通超市貴出許多，10元一斤的白菜、60元一斤的羊肉令人咂舌。據了解，市集每周1～3次，每次30～40個攤位，每次有1000～2000人的市民參與，至今已經舉辦了200多場，實現了超過2000萬元的營業額。

小農戶適宜做CSA模式的農場，但規模的限制使得農場的效益和效率都比較低，只有組織起來才能辦大事；另一方面，邊遠地區的自然條件更為適合實施有機農業，但邊遠的小農戶因為沒有就地市場而不適宜做CSA。正因如此，農夫市集在探索CSA模式的過程中，摸索出的一種參與式保障體系（PGS）的形式。參與式保障體系（PGS）是基于當地利益相關者的活動，對生產農戶進行評估，并建立在信任、社會網絡和知識共享的基礎之上的當地質量保障體系。參與式保障體系（PGS）是相對于第三方認證的替代式認證體系，主張動員消費者、非政府機構、大眾媒體等社會各界力量共同參與，形成長期有序、公開、透明的監督，從而保障生產過程合乎有機標準。在參與式保障體系（PGS）中，除生產者、消費者主要參與者之外，連接生產與消費的平臺型組織是其中最為重要的組織機構，北京有機農夫市集就是這樣的參與式保障體系平臺之一。

參與式保障體系（PGS）的主要特點是所有相關方共同參與制定的規范的基層性質組織、適用于小農戶農業、有文化的管理體系和程序、有可以體驗農戶是否遵守現有規范的機制、有基本的承諾。據此，2013年北京有機農夫市集確立了由志愿者團體監理到社會化企業的轉型，制定了以PGS為核心的市場準入的管理原則，定期拜訪、監測生產者生產情況，確保市集有機產品的品質。

在市民農園收菜的一家子。

由于組織管理體系建設還尚不完善，國內PGS遭遇了許多挑戰與質疑。但對社會化農業的探索卻愈發多樣、百花齊放，在全國各地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小毛驢農園、“分享收獲”式CSA農場，農夫市集以及有機農產品電商平臺PGS模式，形成了一定規模和氣候，為小農背景下的中國有機農業發展鋪平了道路。

正如溫鐵軍教授所提出的“成本轉嫁論”，將食物生產成本通過農藥化肥轉嫁給土地、轉嫁給自然終究是不可持續的，必須走生態化、社會化農業之路，只有自然多樣化與人文社會多樣化結合，才能真正實現人與自然協同發展。

淡泊的田園生活既然無法實現，那么食一顆帶有自然記憶的西紅柿或許也能體會到大自然的真意，即使身處喧囂的都市之中，也不會感到都市的俗塵太令人生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