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國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經驗及啟示

夏爽

不同國家所建構的職業教育體系不同，根本原因在于受到不同政治、經濟、文化因素的影響。如德國長期受到“職業文化”的影響，形成了全民重視職業教育發展的一種社會氛圍，最終促進了“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的形成與發展；美國根據本國居民的就業特點形成了單軌制的職業教育體系；俄羅斯由于受到有別于其他西方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的影響，形成了終身職業教育體系。各國由于所處的社會發展階段和社會環境不同，秉承的歷史文化和社會價值觀各異，所構建的職業教育體系也有所差異，但從基本屬性來看，所構建的職業教育體系又存在同一性，是世界各國政治、經濟、文化、歷史、環境等各種因素的發展變化和各種思潮交匯的體現。

一、國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建設概況

1.基于“雙元制”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德國與瑞士。

德國“雙元制”的職業教育體系在全世界聞名遐邇，為德國經濟發展培養了大量的實用人才，是德國在“二戰”后經濟騰飛的關鍵。從企業的實踐教育來看，德國的職業院校并非完全按照企業的生產需求培養人才，而是緊緊依照德國勞工組織委員會所設立的統一標準開展教育培訓，同時也鼓勵企業參與國家職業技能資格標準的制定。德國的“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具有自身的特點：一方面，具有規范完善的職業教育法律法規體系。19世紀80年代末頒布《工業法典》至今，德國已形成了十余部職業教育的相關法律標本，如《聯邦職業教育法》《職業教育促進法》《勞動促進法》《青年勞動保護法》等。另一方面，企業在職業教育中處于主導地位。德國“雙元制”教育對企業的資格也提出了一定的要求，只有獲得教育資格的企業才享有招生、培育的權利，并規定企業在承擔受教育者學費的基礎上，還應支付學生一定的工資。

除了德國建立起“雙元制”的職業教育體系以外，瑞士也是實施“雙元制”職業教育的國家之一。從瑞士的“雙元制”教育體系建設情況來看，主要由兩部分組成：一是以高中階段層次為主導的職業教育體系。高中階段的職業教育體系主要是對高中階段的學生開展職業培訓，使學生掌握從事某一行業所需的知識和技能。該階段所進行的職業教育學制也分為兩年制、3～4年制，接受不同學制的人群將獲得相應的文憑。接受兩年制職業教育培訓的學生，將獲得由瑞士政府頒發的聯邦職業教育與培訓證書（Federal VET Certificate）；接受3～4年制職業教育的學生，由瑞士政府頒發聯邦職業教育與培訓文憑（Federal VET Di?ploma）。除此之外，為了滿足不同學生對職業教育的需求，瑞士聯邦政府允許那些已完成3～4年制職業教育課程的學生繼續深造學習，通過考核后將獲得聯邦職業學士學位（Federal Voca?tional Baccalaureate）。二是以高等教育層次為首的專業教育體系。該教育體系是在高等教育階段實施的職業教育，不僅重視對學生進行高等理論教育，還兼顧學習者實踐技能的培養。瑞士高等教育層次的專業教育體系主要面對想在專業領域獲得更深知識的專業人士。

2.基于普職融合單軌制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美國。

美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典型特征在于普職高度融合，并依賴于課程轉換的單軌制教育體系。美國的職業教育體系具有比較完備的學分互認與轉換機制，不僅在同一層次、不同教育機構間可以實現課程學分互認，而且在不同層次、不同教育機構間也可以實現學分互認與轉換。同時，完備的上升通道也能促進受教育者從中等職業教育向高等教育轉換。通過強大的學分互認和轉換機制，學生能夠將企業中的工作經驗或生產活動轉換成有效的學分，使接受的零散職業教育培訓成為一個完整的教育體系。在美國，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聯系十分緊密，共處于一個大的教育體系內，并以課程植入的方式實現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融合，共同為美國的教育事業和人才培養服務。美國全國范圍內有一萬五千所公立中學開設了職業教育的相關課程，并且對職業教育的投資也主要集中在中學階段，將職業教育貫穿于中學教學過程。美國的公立中學不僅開設基礎的文化知識課，也設立職業技能培訓課，前者主要為學生的長遠學術素養做準備，后者則讓學生在學理論的同時鍛煉動手能力，以適應多元社會所帶來的工作挑戰，兩類課程的比例為6∶4。

3.基于資格框架下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英國與澳大利亞。在英國，義務教育畢業生的學業生涯有多種道路可供選擇，既可以留在學校繼續深造，也可以接受職業院校、企業或政府組織的各類職業教育培訓，增加自身的人力資本存量。在職業教育發展上，英國一直努力促進職教資源與普教資源的互通共榮，實現兩者的共同發展。這項計劃主要通過國家資格框架（NQF）來加以實現，并在英國全國范圍建立起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等值體系，以真正提高職業教育在國家教育體系內的地位。近年來，英國不斷加大對職業教育的投資，擴大職業教育和成人教育的辦學規模，拓寬職業教育對象的來源，讓更多具有不同背景、不同身份的人群能夠接受職業技能教育。同時，英國還建立了現代學徒制度，努力使其成為英國16歲以上人群的主流選擇，并建立了資格與學分框架（QCF），充分認可各類學習形式，構建一個全員參與的學習型社會。

早在20世紀90年代，澳大利亞資格框架（AQF）職業教育體系的形成與發展就表現出澳大利亞政府對職業教育的管控和統籌。作為一個西方聯邦國家，聯邦政府與各州政府之間存在基于澳大利亞聯邦憲法所規定的協商關系，這就導致澳大利亞對全國職業教育的統籌管控與自身行政管理體制之間的矛盾。隨著澳大利亞職業教育的發展，特別是步入21世紀后，聯邦主義日益成為澳大利亞的政策導向，澳大利亞資格框架（AQF）職業教育體系得到了迅速發展，資格框架標準貫穿于三大教育體系（職業教育、基礎教育、高等教育），共同構成了澳大利亞的教育系統，澳大利亞資格框架體系（AQF）如右表所示。職業教育是義務教育與高等教育之間的橋梁，在VET獲得職業教育文憑和高級職業教育文憑的學生，能夠很方便地進入高校學習。資格框架教育體系既可以滿足社會多樣化的教育需求，也通過統一全國資格標準，增強就業市場對資格體系的信心，促進學歷資格體系的國際化。

二、各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共有經驗剖析

發達國家或地區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積累了大量經驗，盡管各國在經濟、文化、社會環境等方面存在差異，但在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方面具有一些共性，具體如下：

1.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構建中注重公平。教育公平是教育發展所追尋的重要理念，也是社會公平在教育領域內的延伸和體現。②它一方面指受教育者具有相等的教育機會，能夠自由、平等地選擇教育，公平地享受教育資源；另一方面表現為不同教育門類得到社會大眾的公平對待。職業教育作為世界教育的重要構成部分，其追求的公平也是教育公平在職教領域內的體現。當前各國的職教體系建設都重視教育公平，如德國將職業教育納入國家主導教育門類，使得社會公眾可以自由、平等地選擇并獲得均等的受教育機會；美國政府在普職融合單軌制職業教育體系建設過程中也對國民做出公開承諾：任何人都不會因缺少費用而不能接受教育和培訓。

2.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中趨于開放。開放性是發達國家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重要特征，它表現為普教與職級之間相互開放，基礎教育、高等教育與成人教育、繼續教育之間相互開放，使受教育者能夠自由選擇。從國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構建可以看出，各國在職業教育的開放性問題上做了很大的努力，也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以瑞士為例，為了增強“雙元制”對社會的吸引力，瑞士聯邦政府明確規定：完成中等職業教育的學生將獲得與普通高中教育畢業生同等的學歷，在升入大學時也與高中畢業生具有相同的機會和資格。此外，瑞士政府還規定，完成“雙元制”學習的畢業生在某些情況下相當于擁有普通高中第一階段的教育學歷。美國為了更好地開展職業教育，在全國范圍內廣泛設立了社區學院，并向社會大眾開放，只要年齡在15～70歲的人群都能進入社區學院學習，完成課程考核后，將獲得相應的文憑和職業資格。英國和澳大利亞等國則憑借職業資格證書使高等職業教育體系面向成人開放。

澳大利亞學歷資格框架體系(AQF)①

3.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中傾向于終身性。國外職業教育的終身性要求職業教育發展隨著社會的發展轉型，從以往追求經濟增長向關注個人全面發展轉變，從關注受教育者需具備的崗位工作能力向支持個人的成長進步和可持續發展能力轉變。世界各國所強調的職業教育終身性，主要表現在職業教育貫穿于社會大眾的一生，將職業教育演進為終身教育。終身教育包括教育體系中各個階段的教育方式，既有學校職業教育又有社會職業教育，既有正規職業培訓又有非正規職業指導，同時，它還主張學習者根據個人發展所需選擇相應的職業技能教育和培訓。除此之外，職業教育體系所倡導的終身性還要求職業教育有多元化的講授內容和靈活的課堂組織形式，以滿足不同群體在不同發展階段的各種需求，逐漸發展成為貫穿于個人職業發展全過程的一種終身教育，并形成了一個發展環路，即職業準備→就業培訓→崗位教育→晉升、轉業和再就業培訓。終身性日益成為職業教育區別于其他教育體系的要素之一，諸如美國所開展的職業生涯教育、英國繼續擴大資格教育和繼續教育的辦學規模等，豐富了終身職業教育的內容。

4.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中倡導融通性。國外所建構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除了具有公平性、開放性、終身性特征外，還有一個重要特征就是融通性，表現為不同教育系統的相互貫通。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共處在一個大的教育系統中，兩者各具特點但又相互貫通；職業教育與義務教育、高等教育之間也具有良好的協作通道，相互銜接。從目前來看，世界各國為了更好地實現各類教育之間的銜接和融通，實施了以下舉措：一是建立起一套職業資格與文憑等值融通的整體性框架，通過“職業資格與文憑的融通”來實現各類教育的銜接，主要有英國、澳大利亞等國。在不同的資格框架下，各類職業教育體系既相對獨立又緊密聯系，有效地實現受教育者以能力結果為導向的縱向與橫向流動。二是主要通過職業教育內部體系來實現職業教育各層次間的銜接，諸如美國所開展的職業生涯教育以及技術準備等。

三、國外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對我國的啟示

1.構建一個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相互銜接的教育體系。

構建與普通教育、職業資格培訓和終身教育互通的職業教育體系，是建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核心。③早在20世紀70年代，澳大利亞的中職教育與普通教育就產生了相互融合的傾向，TAFE學院開始發揮職業教育的相關功能，原有的中職院校也被TAFE學院兼并或替代。從目前澳大利亞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狀況來看，高等教育領域內正嘗試實現高等職業教育與普通高等教育的融合，一些高等教育機構開設了一些職業教育課程，以TAFE學院為首的職業教育也開始講授高等教育的相關課程，并被澳大利亞批準頒發高等教育文憑，在全國范圍內得到了認可，這也是澳大利亞開展職業教育改革發展的一個趨勢。

與發達國家所構建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相比，我國的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涇渭分明，兩者長期處于割裂狀態，這種分而治之的管理體制也不利于兩者的融合。此外，我國普通高等教育特別是地方的二本院校在人才培養方面的同質化現象嚴重，導致畢業生就業競爭激烈，失業率居高不下。作為技能人才培養大戶的職業教育，在發展過程中受到普通高等教育的“打壓”，發展較為緩慢。為了改善我國職業教育和高等教育的發展狀況，有必要吸納國外先進經驗，加強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的溝通和融合，建立和完善教育體系的人才培養“立交橋”，構建一條職業教育和普通教育相互轉換的發展通道，不斷拓寬受教育者的受教育空間。同時，還要注意職業教育體系內部各層次之間的相互銜接，不僅要求職業教育有完備的教育層次，還要強調各級職業教育體系內部的順暢銜接。

2.將終身教育貫穿于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始終。

為了推進我國職業教育的發展，必須圍繞實現終身教育來推進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并架設各級、各類教育之間互通的“立交橋”，打通中等職業教育通向普通高等教育的通道，打破職業教育機構與高等教育機構、個人的工作與學習之間的界限，在職業教育教學上由多元化的實施體系向一體化的實施體系轉換。除此之外，還可以通過貫通的課程體系、科學的職業分類、彈性的學制，建立起一個服務于個人職業生涯可持續發展的終身職業教育體系。要不斷加強職業教育自身的縱向連接建設，將上下職業教育培訓、專業繼續教育、職業資格教育與普通教育相互銜接起來，更好地為終身教育服務。

3.積極吸納企業參與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發達國家在現代職業體系建設過程中，注重吸納企業加入職業技能體系建設的陣營。以德國為首的“雙元制”職業教育體系，對企業的依賴性很強，可以說，德國的職業教育完全是一個依賴于企業主導的教育，企業發揮著核心作用。④當前，德國依然堅定地走“雙元制”發展之路，以制造業為首的企業堅定圍繞在職業教育周圍，積極參與職業教育培訓。同時，德國一直注重處理公共部門與私人部門的關系，能夠在企業與學校之間達到一種利益平衡，這也是德國“雙元制”經久不衰的重要原因。我國應積極借鑒國外的先進經驗，積極吸納企業的參與，重視企業職業教育，樹立企業在職業培訓中的地位并予以保護。同時，還要對企業培訓和學校教育的比例進行明確規定，根據社會發展需求及時進行調整，使構建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具有靈活性、科學性、可操作性。

4.調整職業教育結構適應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發展要求。在我國教育發展的過程中，確立職業教育在國家教育系統中的地位，建立中國特色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是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問題。為了更好地打造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必須加快調整現有的教育結構，積極引導應用型本科教育承擔高等職業教育中的學士和研究生層次教育。尤其在當今社會，國人長期受到中國“重文輕技”的思想觀念影響，對技能型人才培養和職業教育的認同感、接受度有待進一步提升，因此，必須下功夫解決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之間的銜接問題，使得職業教育受教育者能夠與普通教育畢業生有同等的機會接受更高層次的教育，在社會中形成尊重職業技術人才的良好氛圍和文化價值觀。同時，努力縮小國家戰略與群眾選擇之間的差距，也是構建我國現代職業教育體系的關鍵。在教育政策上，應放開中等職業教育升入高等職業教育，以及專升本等比例的限制，打通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之間的發展通道。另外，還應改革招生考試制度，強調新生入學的知識和能力標準。對職業學校的學生來說，應著重強調工作技能性、工作經驗以及職業資格證書的價值，探索出一條“中職→高職→應用本科→專業碩士→博士”的健全完善的發展通道。

［注釋］

①③周紅利.澳大利亞職業教育體系研究［J］.教育學術月刊，2013（1）：46，46.

②張濤，熊愛玲，彭尚平.城鄉一體化背景下職業教育存在的問題及對策研究［J］.教育與職業，2012（18）：12.

④景琴玲，王革.德國職業教育體系透析與展望［J］.國家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12（2）：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