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圖
這么多年,我想象過很多次我們再見面的情形。
從前那頭洋娃娃一樣的自然卷被她挽成一個發髻,糾纏一團,原本一張圓潤的蘋果臉硬生生熬出了尖尖的下巴,還有那雙精靈古怪的眼睛,變得灰暗而疲憊,不復從前的光彩。
她抬頭看我的眼神,仿佛刺在我心尖上了。她怎么能用那么憂傷絕望的眼神看我呢?這些年我用了好些辦法全國各地到處找她,卻不想她就在我眼前。
下午替表哥葉肅北接孩子。卻叫我看到另外的人了。她蹲著為面前的孩子整理校服,溫柔地絮叨著:“這星期學校的飯還合胃口嗎?老師教的都聽懂了嗎?”
“越尹。”我手心里全是汗,她緩慢地起身,回頭,似乎也沒想過會在這里看到我,短暫失神。
片刻后,她牽著身旁的小孩,一臉漠然和疏離:“有事嗎?”
她的頭發還是高高地挽起,露出膚若凝脂的脖頸,脖頸上有細碎的絨發,看上去盈盈可愛,和當年那個笑靨如花的小女孩幾乎一模一樣。
恍惚間,我突然有了一種錯覺,這么多年其實什么都沒有發生。她還是我的小貓兒越尹,還會膩在我懷里撒嬌,還會親我一下就要求我去寫作業。
她牽著的孩子怯生生搖了搖她的手,小心翼翼地說:“阿姨,我們還回家嗎?”
見她要走,我急忙一拽,她用力掙開我的手,揚起頭,一雙顧盼生輝的美目里充滿了憤怒,嘴角緊繃,聲音中幾乎淬了毒:“紀時,紀部長的二公子!您到底是要怎么樣?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我輕吐了一口氣,竟出乎意料的平靜了下來,用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聲音說:“欠我朋友的兩萬,你準備什么時候還?”
我再不說點什么她就要走了!她也心平氣靜 “兩萬對我并不是小數目,希望你能給我點時間。”
她咬了咬已然有些失了血色的嘴唇說道:“半年行嗎?”
我心一橫:“不行,太久了。”我湊在她耳邊,故意用挑逗的語氣說:“錢我幫你還,你陪我一晚,怎么樣?”她的臉瞬間煞白。
當我轉身走到第十步時,她的聲音終于在我背后響起。“你說話要算話。”
我只是卑微地想用一切辦法靠近她。有很多事我不知道怎么對她說,而她也完全不知道,比如,我愛她,還愛她,一直愛著她。
有那么一瞬間,我腦袋里突然什么理智都遺失了,我很想拋下一切去擁抱紀時寬厚的背脊,我真的太想他了,想到快瘋了。
我做了多年來最奢侈的事——買了一條及膝的裙子。白色領子黑色裙裾,款式簡約剪裁利落,是紀時最喜歡的兩種顏色,穿上身更顯身材。
他給我開門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眼底的短暫驚艷。紀時的家,沒有一丁點煙火氣和女人的痕跡。我回頭還沒說話,紀時已經把我整個抱了起來。
他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寒冷瞬間侵襲了我的全身,眼淚簌簌滑落。“紀時,我們放過彼此好嗎?”
他沒再碰我,在他那張柔軟的大床上,我們背對背睡了一夜。天亮的時候,說不清是誰主動,像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一樣,我們分享了彼此最深刻的秘密。離開他家的時候,他疲憊地睡著了,我把兩萬塊錢放在他床頭柜上。
我想給青春保留最后一點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