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論自由：價值及要義

張蓉　張麗麗

摘 要 言論自由在自由與權利體系處于基礎地位，享有優先性。言論自由對人類的發展與社會的進步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西方哲學史上關于言論自由的意義及言論自由的道德與法律邊界有一些經典的表述。允許人們發表非主流觀點甚至不正確的意見，以及政府的信息公開等都是言論自由的應有之義。

關鍵詞 言論自由 價值 要義

基金項目：安徽工業大學思想政治理論課專項研究課題（項目編號：12SZYJ008）。

作者簡介：張蓉，副教授，安徽工業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方向：法理學、法治教育；張麗麗，講師，巢湖學院經濟管理與法學學院，研究方向：憲法學。

中圖分類號：D9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14）12-172-02

密爾在《論自由》里寫道：“假如人類全體減一個人持一種意見，只有一個人持相反的意見，那么人類對這個人的封殺一點不比這個人（假如有權的話）對全人類的封殺更正當。”

一、言論自由的價值

言論自由作為公民的一項基本自由，對人類的生存和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與人類社會的進步密不可分。

（一）言論自由不僅是個人的重要自由，而且是幾乎其他所有自由的前提

在公民的諸種自由和權利中，言論自由通常被稱為“基本自由”，處于更重要和更優先的地位。憲政原理認為言論自由是無可置疑的“優先自由”，是所有其他自由的前提，是其他自由存在的保障。若喪失了言論自由，其他自由就失去了最重要的辯護、證明與保障的手段，必將根基動搖、搖搖欲墜。原因在于言論自由權利是一種政治性權利，是民主政治得以開展并維持的前提。沒有自由言論，人民就不能也不敢在公共領域交流和傳播信息，就不敢對政府提出意見和批評，一個理性的民主政府也就無從產生。所以言論自由可以監督和制約公共權力，促進公民之間、公民與政府及其官員之間的對話、交流和理解，有助于增強公民的民主意識和政府的公信力，是搭建雙方關系的橋梁和紐帶。言論自由的有無及受保障程度，是衡量一個社會是否開明、一種制度是否正當的關鍵性指標。

（二）言論自由直接維系著社會的道德基礎

言論自由有利于揭示虛假言論。 在強權當道的社會中，弱式群體無法說真話，因為他們的聲音無人傾聽。而強權者卻找來許多冠冕堂皇的“正當”理由為對方羅織若干所謂的罪名。于是在不民主的社會里，到處都是虛假的言論。一國的國民如果長期思想禁錮，從小就被教育只能講“絕對正確”的話，不能講“離經叛道”的話，長大以后也不會有獨立的見解。我們現在教育的一個弊端就是無法培養學生的批判性思維，而沒有批判性思維就沒有創造性思維。正如資中筠先生所言，這樣的精神狀態而求其堪與世界競爭的創新能力，或出現世界級思想和學術“大師”，無乃緣木求魚乎？古今中外，言論自由一直是人類共同追求的目標，反之鉗制言論、堵塞言路的行為則幾乎在一切時代的有識之士所憤恨和譴責。 因而言論自由有助于提高國民素質，塑造具有獨立思考能力和批判精神的現代公民，也是符合我國近年來倡導的培育公民意識的時代主題的。言論自由不僅是任何有尊嚴、有價值的文明生活方式所不可或缺，也是個人實現其各種豐富多彩的人生理想所不可或缺的。

（三）言論自由對批評政府與政府權威，遏制腐敗具有重要意義

充分的言論出版自由有利于積極有效地對政府部門和高官進行監督。如果允許充分的輿論監督，官員貪腐、濫用職權等潛在的違法犯罪行為就會受到相當程度的遏制。 眾所周知，腐敗在美國受到了極大的限制。而強大的公共監督體系和獨立的新聞媒體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在遏制腐敗的過程中，一般都是由新聞媒體對腐敗事件或腐敗人物的披露為先導。新聞媒體的窮追不舍和深度挖掘，一方面促進了公民道德意識的覺醒，另一方面也對潛在腐敗官員產生震懾作用。而新聞媒體有所作為的一個先決條件就是公民的新聞和言論自由權利必須受到憲法的保護。例如，在美國，對言論和新聞自由的憲法保護被置于極高的位置。美國聯邦最高法院于1964年對《紐約時報》訴政府官員沙利文一案的判決認為：根據憲法第一條修正案的精神，公共官員在作為原告起訴新聞誹謗時，必須要證明被告帶有“實際惡意”，即被告明知自己的陳述有錯誤，否則官員就無法對有關其官方行為的誹謗錯誤獲得賠償。由于“實際惡意”標準對原告的證明責任要求很高，公共官員很難利用誹謗法來保護自己的名譽。這就是為了公共利益要求官員放棄部分名譽權的保護，對于遏制腐敗意義重大。

（四）言論自由也有助于社會走向寬容和開放。寬容是一種可貴的價值，有時比自由更重要

在一定意義上說，人類社會的歷史就是由褊狹走向寬容的一部歷史。胡適曾經指出：“沒有容忍，就沒有自由”，“容忍比自由更重要，容忍是一切自由的根本”。

能夠容忍不同聲音的存在，正是一個社會是否寬容和開放的表現。對不同觀點的容忍也是民主政治制度的體現。一個寬松、寬容、寬厚的社會環境，有利于激發人們的新思維新觀念，讓人們敢于發表意見，勇于創新。言論自由的收益是長期的，不僅有利于社會中的人際和諧，也有利于營造政府和社會之間的和諧關系。

二、言論自由的經典政治哲學表述

彌爾頓的《論出版自由》、洛克的《論宗教寬容》與密爾的《論自由》等著作是西方哲學史上有關言論自由的不朽經典。彌爾頓認為人的理性高于一切，是上帝賦予人類的靈性。言論和出版自由是天賦人權，人們運用理性可以辨別是非善惡，而這種理性的運用就必須保證人們可以不受限制地了解他人的思想和觀點。“讓我有自由來認識、發抒己見、并根據良心作自由的討論，這才是一切自由中最重要的自由”。彌爾頓堅持言論出版自由是每一個公民與生俱來的合法權利，這種自由是“一切偉大智慧的乳母”。真理是通過各種不同的觀點、意見和思想的公開辯論和自由競爭獲得的，是在戰場或市場上產生的，不是權力賜予的。真理不僅不怕挑戰，而且需要挑戰。 《論宗教寬容》要求實行政教分離、信仰自由和言論自由，在西方思想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被認為是對思想和信仰自由最早的系統闡述。

密爾在《論自由》中用了大量篇幅論述“思想自由和討論自由”。他認為即便壓制錯誤的意見也是對人類的一種剝奪：如果（被壓制的）意見是錯誤的，那么他們也將失去（和壓制正確意見）幾乎相同大的好處，也就是在和錯誤碰撞過程中對真理產生的更清晰的認識和更生動的印象。……我們最感到勝券在握的信仰也沒有別的保障，只有不斷邀請整個世界來證明它們是站不住腳的。

密爾的觀點源于西方懷疑主義傳統，即任何經驗命題都存在被證偽的可能。因此無法證明不含任何謬誤的絕對真理的存在。而更多的事實是異見常常包含著部分真理，因此任何人都無法宣稱他壟斷了真理的全部。即使是真理也必須在不斷的辯論和挑戰中才能獲得澄清建立起來并保持其生命。這里密爾實際上強調了言論自由和意見的多樣性是真理浮現和彰顯的必要環境。美國著名大法官霍姆斯受密爾思想的影響并創造了著名的“思想的自由市場理論”（ideas of free marketplace）。霍姆斯在 Abrams V. United States一案中寫道：“若人們意識到時間已經推翻許多戰斗性的信念，不能會比相信自己行動的根據而更加相信這一道理：我們所欲求的至高之善（the ultimate good）唯有經過思想的自由交換，才比較容易獲得，也即想要測試某種思想是否為真理的最佳方法，就是將之置于自由競爭的市場上，看它有無能力獲得認可”。

霍姆斯將市場經濟中自由競爭會導致資源最優配置的觀念引入到思想領域，把思想喻為商品，強調真正的真理經得起大眾理性市場的考驗。

密爾對言論自由的論證最終訴諸“功利”。即言論自由有利于發現未知的真理、加強和傳播已知的真理，最終增進了全社會的公共福祉，因此必須維護言論自由。但他并不認為言論自由是一項絕對自由，密爾認為個人自由的行使若無害他人利益，則社會無權干涉，若濫用自由而有害于他人利益，則應當承受社會的或法律的懲罰。因此密爾的觀點是對言論進行限制的理由僅僅是該言論損害到了他人利益，而不是因其錯誤、“反動”或荒謬，更不能因其與占多數的、主流地位的、“得勢”的意見相左。

三、言論自由的要義

首先，言論自由不應要求人們一定要說正確的話。應當允許人們說錯話。因為即使是錯誤的言論也有價值。正如密爾認為的，即便是壓制錯誤的意見也是對人類的一種剝奪。人類進步的歷史早已證明，很多真理在誕生之時都被視為胡言亂語。著名的例子如哥白尼、伽利略否認地心說，達爾文宣揚進化論，當時都被視為驚世駭俗的“胡說八道”。有說錯誤言論的自由，指的是有說被認為是錯誤言論和違反社會主流輿論認為是正確的言論的自由，甚至是說與現行憲法法律規定不一致的言論和不同政見的自由。言論自由同時還包含了沉默的自由，即有不言論、不表態的自由。強迫人們說正確的廢話也是違背言論自由原理的。讓人們作違心之言或者坦白隱私都是一種精神迫害，只會使假話盛行，真言斂跡。

其次，言論自由還要保護少數人發表不同意見的權利，而不只是保障多數人的自由。真理有時是掌握在少數人手里。當多數人欲通過民主程序壓制少數人的權益時，少數人可以借自由的討論發表反對意見加以抵制，從而避免民主從多數人統治走向多數人暴政。在民主社會中，少數人的非主流觀點時常會遭到壓制。因此偏離社會整體價值觀的言論更需要保護，而少數意見受保障的程度更能檢驗一個社會言論自由的真實性。

最后，言論自由要求政府做到信息公開，公民有傳播信息的自由和知情權。對違法或有害的言論，除事關國家安全和秘密之外，應實行事后追懲制，不作事先的審批或禁止。否則未經實踐和公眾檢驗， 言論正確、 合法與否，全憑少數權力者的專斷，則難免有暗箱操作之嫌。如果不事先公開讓公眾監督，就為壓制言論自由的權力濫用行方便之門。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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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Abrams V. United States， 250 U.S. 616 ， 630（1919） （Holmes， J.， dissenting opin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