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公證案例引發的公證質量思考

摘 要 一直以來，公證在人們心目中，不外乎是在抽獎的現場端坐，致現場公證詞；銀行貸款合房屋買賣合同申請做個公證，也曾一度引來社會大討論，擺設的花瓶模式、合同公證過程中的形式審查，走過場，似乎已經成為了人們對于公證行業的印象。本文通過一則公證案例來簡要闡述公證質量的重要性。

關鍵詞 公證 公證詞 公證質量

作者簡介：耿櫟，昆明市國正公證處。

中圖分類號：D926.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14）12-073-03

近來報道的一個涉及公證事項而導致的公證處承擔了巨額賠償責任的司法案例，不但在整個中國公證行業引發了強烈的震動，將整個公證行業推到了真實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的關口，也在全社會引起了廣泛關注。

案情簡單介紹如下：2003年初，湖北省天門市天仙公司為建設天門市天仙一級公路發布招標公告，實行國內競爭性招標。季錫生于同年2月13日以中港第一航務工程局（以下簡稱中港一局）的名義參與“天仙一級公路S2合同段”投標。同年7月16日，季錫生遞交有關投標文件后參加了天仙公司組織的公開開標會。季錫生遞交的投標文件包括：季錫生偽造的中港一局企業法人營業執照、建筑業企業資質證書和授權書；葛洲壩建行為季錫生所假冒的中港一局開具的擔保金額為60萬元的《投標銀行保函》；西陵公證處于同年7月8日出具的（2003）宜市西證經字第1020號公證書——證明“中港一局及該局法定代表人（授權人）魏興華，被授權的代理人季錫生的印鑒、印章、簽名均屬實”。同年8月2日，天仙公司組建評標委員會進行評標。經評審，季錫生所假冒的中港一局被推薦為該項目S2段中標侯選人。同年8月8日，天仙公司向季錫生發出《中標通知書》，并要求施工人員進入施工現場準備施工。季錫生按《中標通知書》的要求，向天仙公司遞交了葛洲壩建行于2003年9月5日為其出具的《履約銀行保函》。在該保函中，葛洲壩建行向天仙公司承諾，在162萬元的范圍內，為中港一局承包該工程無條件地提供連帶責任保證。同年11月6日，季錫生以中港一局的名義與天仙公司簽訂了《天仙一級公路土建一期工程S2標段施工合同》。雙方約定：第S2合同段由K9+450至K17+450，長約8km，有中橋2座（長88.16m）及其他構造物工程等；技術標準為一級；合同總價款為16157803元；工程工期為13個月；該合同在中港一局提供履約擔保后，由雙方法定代表人或其授權的代理人簽名或加蓋公章后生效；等等。2003年11月17日，葛洲壩建行又為季錫生所假冒的中港一局向天仙公司出具了一份擔保金額為160萬元的《開工預付款銀行保函》。爾后，季錫生在施工過程中，成立了“中港一局天仙一級公路S2合同段項目經理部”（以下簡稱天仙項目部）。由于天仙項目部在施工中多次違反招標文件的規定和投標承諾，且拒不整改，天門市天仙一級公路建設指揮部遂向中港一局發函，要求該局迅速派人前來解決項目建設中的有關問題。2004年5月17日，中港一局致函天仙公司稱，“……經查，季錫生以我局名義遞交的投標書和簽訂的合同文件中，我局法定代表人的印簽、上海分公司印章、合同專用章、營業執照證書等均系偽造……”。在此期間，季錫生出走，下落不明。天仙一級公路S2合同段工程施工因此暫停。至停工之日，天仙項目部接收天仙公司撥付的施工款和材料款共計2947937.5元。天仙公司為使天仙一級公路S2合同段工程順利完工，另于同年7月22日與重新中標的湖北省廣水市路橋工程公司簽訂施工合同，S2合同段工程中標價款調整為17105338元。2004年9月30日，季錫生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同年10月27日被逮捕。

一審法院經審理，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六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擔保法〉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八條的規定，判決：一、季錫生在本判決生效后10日內賠償天仙公司經濟損失2189765.68元；二、葛洲壩建行在本判決生效后10日內在季錫生所不能清償的天仙公司經濟損失2189765.68元的三分之一的范圍內賠償天仙公司經濟損失60萬元；三、西陵公證處在本判決生效后10日內賠償天仙公司經濟損失30萬元。案件受理費28777元，其他訴訟費用25000元，共計53777元，由天仙公司承擔10000元，季錫生承擔10000元。判決后，葛洲壩建行、西陵公證處均不服上述民事判決，向二審法院提起上訴。

二審法院經審查，認為：原判認定的部分事實不清，適用法律錯誤，實體處理不當，依法應予改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五十五條、第六十一條、第一百零六條第二款，《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十二條、第五十八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筑法》第十七條、第二十六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法》第四十三條第二款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五十三第一款第（三）項的規定，判決如下：一、撤銷湖北省天門市人民法院（2006）天民二初字第8號民事判決；二、季錫生向天門市天仙一級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返還工程款4269467.3元，賠償經濟損失703984.6元，扣減季錫生已完成的工程量及工程剩余材料、剩余辦公用品和儀器設備折款2585348元，季錫生還應給付天門市天仙一級公路建設開發公司2388103.9元，于本判決生效后10日內履行完畢；三、宜昌市西陵區公證處在季錫生的上述債務不能清償部分的十分之一范圍內承擔補充賠償責任，于賠償金額確定后10日內履行完畢；四、駁回天門市天仙一級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若季錫生、宜昌市西陵區公證處逾期履行，則按《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的規定加倍支付遲延履行期間的債務利息。一審案件受理費36828元，由季錫生負擔23432元，天門市天仙一級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負擔13396元；二審案件受理費12800元，由天門市天仙一級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負擔9404元，宜昌市西陵區公證處負擔3396元。該判決為終審判決。因詐騙人季錫生基本無賠償能力，故該公證處幾乎要賠償招標人天仙公司人民幣23.8萬元。較之于“印章、印簽”屬實公證的公證收費標準（以昆明為例，授權委托書簽名、印章屬實每件的收費標準為人民幣340元整），這樣差額巨大的民事賠償責任，作為非營利性的公證機構，有幾個能夠承受？

看到這里，我們首先來回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法》以及《公證程序規則》的相關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一百零六條第二款明確規定：公民、法人由于過錯侵害國家的、集體的財產，侵害他人財產、人身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法》第二條、第三條的規定：公證是公證機構根據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申請，依照法定程序對民事法律行為、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和文書的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證明的活動；公證機構辦理公證，應當遵守法律，堅持客觀、公正的原則。第四十三條第一款規定：公證機構及其公證員因過錯給當事人、公證事項的利害關系人造成損失的，由公證機構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公證機構賠償后，可以向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公證員追償。該條第二款規定：當事人、公證事項的利害關系人與公證機構發生爭議的，可以向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上述第一款的規定屬實體方面的規定，符合我國民法通則關于民事主體承擔侵權民事責任的一般性規定；第二款的規定屬程序方面的規定，明確自2006年3月1日起對該類糾紛應依照民事訴訟程序進行審理。《公證程序規則》第十三條規定：公證執業區域是指由省、自治區、直轄市司法行政機關，根據《公證法》第二十五條和《公證機構執業管理辦法》第十條的規定以及當地公證機構設置方案，劃定的公證機構受理公證業務的地域范圍；公證機構的執業區域，由省、自治區、直轄市司法行政機關在辦理該公證機構設立或者變更審批時予以核定；公證機構應當在核定的執業區域內受理公證業務；第十四條規定：公證事項由當事人住所地、經常居住地、行為地或者事實發生地的公證機構受理。

在實際工作中，我們應當嚴格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公證法》、《公證程序規則》的相關規定來受理審查公證業務。上述案件中涉及投標使用的“授權委托書”就是我們證明的有法律意義的“文書”。從以上案件事實來看，季錫生偽造的“中港一局”的企業法人營業執照、建筑業企業資質證書和“授權委托書”，并在宜昌市西陵區公證處對上述“授權委托書”進行了公證【西陵公證處于同年7月8日出具的（2003）宜市西證經字第1020號公證書——證明“中港一局及該局法定代表人（授權人）魏興華，被授權的代理人季錫生的印鑒、印章、簽名均屬實”】。而使西陵公證處站在被告席上的正是這份“授權委托書”公證書。根據《公證程序規則》第十四條規定：公證事項由當事人住所地、經常居住地、行為地或者事實發生地的公證機構受理。那么，只要公證申請的當事人符合其中任何一個受理地點以及當事人主體身份的要求，西陵公證處就當然的取得了公證業務管轄權，應當可以受理這件“授權委托書”公證申請。這時，如果投標單位（即中港一局）的法定代表人“魏興華”作為“授權人”在公證申請日的確來到公證處，在公證員面前簽下了這份“授權委托書”，并蓋上單位的公章，那么不論是從公證程序上還是從公證實體上來看，公證機構按照當事人“行為地”來受理這件公證申請都是有法可依，有據可查的。但這里出現的問題是，中港一局及該局法定代表人（授權人）魏興華的“印鑒、印章、簽名均屬實”的問題。按照案件報道的情況并結合我們實際辦理公證申請的程序來看，應該是季錫生偽造了有中港一局法定代表人“魏興華”簽字、并蓋有“中港一局”公章的“授權委托書”，自己到該公證處申請了這件“授權委托書”公證，而作為申請人“中港一局”的法定代表人（即授權人）“魏興華”當時并沒有出現在該公證處并作出公證申請。這樣，該公證處在受理該公證業務時已經嚴重違反了公證程序的規定，在沒有親自看到“中港一局”法定代表人簽字蓋章的情況下受理并出具“授權委托書”公證書，經辦公證人員在程序中存在重大過失。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法》第四十三條第一款規定：公證機構及其公證員因過錯給當事人、公證事項的利害關系人造成損失的，由公證機構承擔相應的賠償責任；公證機構賠償后，可以向有故意或者重大過失的公證員追償。公證是公證機構根據自然人、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的申請，依照法定程序對民事法律行為、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和文書的真實性、合法性予以證明的活動。公證的基本原則是當事人的自愿，是民事法律行為、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和文書的真實性和合法性。以上案件中公證處所公證的“授權委托書”即有法律意義的文書，法定代表人沒有在公證人員面前簽字，已經違背了公證員親眼所見的真實性。公證程序上違反規定，直接導致公證處在該案件中必須要承擔由于其過失而應當承擔的民事賠償責任。

公證制度由來已久，可上溯到遠古的羅馬共和國時代，一種專門從事代書職業的人“達比倫”，他們給予當事人以法律上的幫助，不僅代擬各種法律文書，還簽字作證明。他們具有法律知識，領取國家規定的報酬。這種代書人的制度被認為是現代公證制度的起源。從9世紀到15世紀，隨著皇帝與王公的世俗權力的加強，宗教公證從被限制到最后被剝奪，由國家建立了專門的機構公證處。公證處成為國家機關，公證人代替了代書人，公證人的活動取得了立法的確認。到20世紀形成了多種多樣的公證組織。法國、德國、英國的公證組織是歐洲公證組織的三種典型形式。在蘇聯和各加盟共和國都有關于公證的立法，辦理公證行為的機關是國家公證處。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在國民經濟恢復時期，以及后來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建設時期，為了保護國家財產，加強對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國務院決定在大中城市設立公證處，它的主要任務是證明國家機關、國營企業與私營企業之間簽訂的加工、訂貨等經濟合同。公證員不僅審查合同的合法性與真實性，在合同的履行過程中，還進行檢查監督，促使合同按約履行。公證書不僅在國內具有法律效力，而且還具有域外法律效力。因為，公證書是證明法律行為、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和文書的真實性、合法性的可靠的司法證明文書，被廣泛地運用在國際交往中。在國際上，公證書得到了廣泛的承認，在域外也具有法律證明力，是進行國際間民事、經濟交往不可缺少的法律文書。這是公證證據效力在空間上的延伸。公證制度作為國家司法制度的組成部分，已經成為國家預防糾紛、維護法制、鞏固法律秩序的一種司法手段，在國家社會經濟生活中起著不可替代的司法作用。

從以上案件的終審判決不難看出，當前公證行業的質量存在很大的問題，這個案件暴露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公證制度是國家司法制度的組成部分，是國家預防糾紛、維護法制、鞏固法律秩序的一種司法手段。公證機構的證明活動與人民法院審理案件的訴訟活動不同。前者是 在發生民事爭議之前，對法律行為和有法律意義的文書、事實的真實性和合法性給予認可，借以防止糾紛，減少訴訟。關于合法性，被認為是公證職能的應有之義，即對于不合法的事項不予公證。它不能為當事人解決爭議；而人民法院的訴訟活動，則是在發生民事權益糾紛并由當事人起訴之后進行的，其目的是作出裁決。由此看出，公證質量是公證效力的可靠保證，是預防糾紛，保障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組織合法權益的核心，是公證事業健康發展的基石，是公證工作的生命線，所以公證質量問題是當前公證行業面臨的最大問題。然而，影響公證質量的因素很多，主要表現在：一是受市場經濟競爭機制的沖擊；二是公證機構在辦理公證業務審查材料時，審查手段仍然很傳統；三是公證機構內部沒有良好有效的監督和制約機制，公證員隊伍整體素質有待提高；四是訴訟制度的改革，公證書作為訴訟證據在訴訟中體現的作用越來越大，律師和法院越來越關注公證書作為證據使用的效力，因而也對公證書的質量要求越來越高；五是公證行業自我保護意識不強，雖然公證人基本都是法律專業人士，但整體的法律意識以及法律修養仍然非常缺乏。以上存在的這些問題，有些是社會問題，有些是公證行業自身存在的問題，有些是公證從業人員綜合素質問題，必須從整個行業的根源上抓起，從思想上真正引起重視，在行動上切實落實，杜絕非法獲取利益，才能真正解決現存的問題。

公證處作為法律服務的特殊機構，在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的今天，要想跟上時代進步的步伐，取得良好和健康的發展，應當做到以下幾點：

一是必須在思想上堅持科學的發展觀，在思想上高度重視，在實際工作中堅決克服自身存在的現行問題，嚴格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證法》、《公證程序規則》以及相關法律法規、國家政策的規定和要求，堅持辦證程序合法，適用法律法規準確，提高公證質量，真正體現公證的社會公信力，還原公證在整個社會經濟生活中的魅力，才能得到社會和民眾的一致認可。

二是公證員必須具備二個條件：首先是豐富的社會經驗，其次是良好的法律素質和道德修養；公證員助理以及其他公證人員必須樹立良好的服務意識，加強法律專業知識的學習和更新，真正樹立公證為民的思想。公證的意義在于預防糾紛，為當事人有法律意義的事實和文書進行證明，確保各項所公證的法律事實和法律文書的真實性、合法性，真正為合同的履行奠定真實合法的基礎。

三是公證員要有防范職業風險的意識，要充分認識到公證執業風險給公證事業和公證人員個人帶來的巨大危害性。雖然公證主體是公證機構，而不是公證員，亦即機構本位；但是公證機構或公證人員因故意犯罪或者職務過失犯罪的，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的規定應當承擔刑事責任。因此，公證人員作為法律執業者，應當做到一個法律執業人應盡的勤勉、謹慎義務。

四是公證員要有責任意識，《公證法》實施后，公證機構承擔的是民事責任，并且錯證要追究經辦公證員的直接責任。要想發展，就要敢于負責，有能力負責。

五是公證員要有行業意識；公證行業的發展壯大，取決于整個行業整體。如果只為爭效益，搶業務，降收費，互相貶損、詆毀同行，缺乏行業整體意識，缺乏行業凝聚力，最終只會逐漸使整個行業更快速的走向衰敗。

六是公證員要有質量意識，質量是公證的生命線，任何簡化程序的做法對公證質量乃至公證公信力的損害都是巨大的；堅持公證的真實原則，合法原則。

七是公證員要有服務意識，公證機構是特殊的法律服務機構，不論是公證辦證處的設置，還是公證人員的辦證理念、服務態度，無一不體現著公證作為法律服務機構的本質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