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曉夫吃肉大躍進

徐隆彬

1957年，赫魯曉夫在列寧格勒農業工作者會議上提出：“蘇聯已經具備一切條件，要于今后幾年按人口平均計算的肉類、牛奶和黃油等產量方面達到美國現有的水平。”是時，蘇美兩國肉類產量的實際情況是：蘇聯肉類總屠宰量為750萬噸，人均36公斤；美國肉類總屠宰量1600萬噸，人均97公斤。

接下來的蘇共中央“六月全會”上，畜產品產量如何追趕美國的問題，上升到政治高度。由于國家規定的肉類收購價格遠不能抵償生產成本，生產者的積極性仍無法調動起來。1958年，蘇聯的肉類總產量僅比1957年提高5%，與赫魯曉夫要求的60%到70%相距甚大。赫魯曉夫惱羞成怒，決定向各地領導人進一步施加壓力，對各地干部的考評和升降，首先要看他們能給國家提供多少噸肉。

政治新星的高招

這樣的考評和升降標準，很快催生出一批野心家和“勇夫”，梁贊州黨委書記拉里奧諾夫就是其中一個。在1959年1月底至2月初召開的蘇共二十一大上，此人發誓，要在1959年一年內，使梁贊州的肉類產量增加2.8倍，并向國家交售兩倍多的肉類。

《真理報》的編輯懷疑這位先生的神經出問題，不敢貿然發布這一消息。但已被梁贊人的豪情壯志激動得夜不能寐的赫魯曉夫，先是在二十一大上對梁贊人進行夸獎，接著親自趕到梁贊，授予該州最高榮譽勛章，并連聲夸贊：“好樣的梁贊，不愧是蘇維埃的梁贊。”

這些給蘇聯其他地方領導人帶來巨大的震動，他們大刀闊斧地修改起以前所制定的肉類生產增長指標。面對各地放出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衛星”，赫魯曉夫感到無比高興。

那么，具有“首創精神”的梁贊，是用什么辦法來履行諾言的呢？這些辦法是：

不論是集體農莊和國營農場的肉用牲畜、奶用牲畜，還是畜力牲畜、種畜，無一例外，統統宰殺；將農戶家里飼養的豬和奶牛征集上來屠宰；派出專人、專車到鄰近各州用高價搶購牲畜；所有的稅收都必須用肉類交付，同時將交稅對象的范圍擴大，即除去國營農場、集體農莊、工廠外，機關、學校、警察局也要交稅。

因此，梁贊州的肉類產量也翻著跟頭向上提高。1959年12月中旬，梁贊州向赫魯曉夫發去喜報，他們超額完成指標，將肉類產量提高了四倍，明年他們將再接再厲，使賣給國家的肉類增加到18萬至20萬噸。

大批州委書記被撤職

在梁贊州做法的帶動下，其他地區的領導人也都使出奇招。庫爾干州、沃羅涅日州、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州、克拉斯諾達爾邊疆區等地都采用兩次交售同一頭牲畜的辦法。這些地方的集體農莊和國營農場在把牲畜交售給收購站、列入收購統計數字后，再拉回到集體農莊和國營農場，讓它們在那里增加體重，過一段時間再拉到收購站交售，再次列入收購統計報表。這些招數取得明顯的效果，1959年，蘇聯的肉類產量增加到890萬噸，牛奶的產量甚至趕上美國。

春去夏至，秋往冬來，轉眼間，又到向第一書記赫魯曉夫報喜的日子。然而，由于1959年梁贊的牲畜差不多已被趕盡殺絕，1960年這一年，全州大大小小的“勞動英雄”們使出渾身解數，僅湊出三萬噸肉類賣給國家，只相當于其保證數下限18萬噸的1/6。大惑不解的赫魯曉夫遂于同年年底派去一個代表團了解原因，該代表團沒費多少氣力就戳穿了梁贊州的“西洋鏡”。拉里奧諾夫為逃避懲罰，在辦公室里開槍自殺。其他地方的情況雖不像梁贊州那樣慘，但也不妙。從1960年開始，蘇聯的肉類產量不增反降，到1961年已降至870萬噸。

在1961年1月中旬舉行的中央全會上，赫魯曉夫指責某些地方領導人弄虛作假，“非常輕率地提出很高的保證”，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大罵他們是“敗家子”，威脅要把他們撤職、“開除出黨”，甚至“送交法院”。從這次全會結束到4月份，果然有大批的州委第一書記、書記和蘇維埃執委會主席被撤職，有的還被開除出黨。

漲價引發騷亂

在肉類產量下降的同時，居民對肉類的需求卻上漲了。隨著收入的提高，人們對肉類的消費相應地增加，而且，各地推行的禁止城鎮居民和農戶私養牲畜的政策，使那些在肉類方面原本可以自給自足的家庭不得不到國營商店購買所需肉類。結果國家供應的肉類嚴重不足，國營商店時常脫銷。

面對這種情況，赫魯曉夫只好用提高畜產品收購和零售價格的方法來刺激生產，限制消費。

人們對于這次提價明顯缺乏心理準備，這一決定立即在全國引起譴責、唾罵。許多城市撕毀赫魯曉夫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肖像，出現攻擊這些領導人的大字標語，發生罷工和騷亂。

1962年年初，羅斯托夫州新切爾卡斯克市的電力機車制造廠領導重新審核工作定額，致使某些工人的工資下降30%。肉類產品提價的決定公布后，工人們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氣。6月1日上午，鑄造車間的工人宣布罷工，沿途別的車間的工人也加入進來，四千多人一邊高舉著列寧的巨幅畫像，一邊打出了“肉，牛奶，提高工資”的標語向廠部進軍。一些工人還跑到廠外，在火車頭的煤水車上涂寫諸如“把赫魯曉夫剁了吃肉”等攻擊性標語，致使火車不能前行。

后來，工人們又沖擊黨政機關，赫魯曉夫命令軍區司令員宣布全區部隊處于戒嚴狀態，并向新切爾卡斯克派遣武裝。此后，軍隊向這些地方增派兵員，開槍鎮壓，這一事件中共有23人死亡，70人受傷。事后，有132人被追究刑事責任，其中，7名騷亂的組織者和主動參與者被判處死刑。

騷亂平息了，但赫魯曉夫當局無力使人們的生活得到改善，無法從根本上消除群眾騷亂的根源。

1963年年末，蘇聯生豬的存欄數從上年的7000萬頭下降到4090萬頭，肉類的供求矛盾愈發突出。在肉類危機加劇的同時，糧食危機又不期而至，人們為了買兩三斤面包，常常要排隊幾個小時。

盡管蘇聯當局加強了國家保安機關的力量，新的騷亂仍時有發生。最后，赫魯曉夫在全國上下一片抱怨聲中被趕下了臺。

（摘自《特別關注》）endprint